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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春华宴宴饮定在三月十五,三月十一,以人缘闻名的源王代皇家召开游园会,作为春华宴的开端,诸公尽至,满堂欢彩。
      但三月十一那日,下起了纷飞细雨。
      公卿诸侯纷至沓来,皇家园林里满园名花异景映衬着灰蒙蒙的天空,更显春色撩人。
      为免此次游园会过于单调乏味,源王还辟开了好几处游戏,好动的投壶射箭满园子跑,喜静的吟诗作画知己相逢,园林里处处欢声。
      尽管天公不作美,公卿子弟们依旧玩的不亦乐乎,而有的夫人小姐静坐亭中饮茶,闲话家常,也有的撑着伞冒雨赏花,裙踞蹁跹,俱是一番美景。
      一个圆滚滚的鞠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啪嗒”一声砸在亭中,接着滚到了一双青云靴旁边。
      “干什么这么使劲,真是……”
      “我也不是故意的……”
      远处花丛传来几声责备交谈,接着,就走出一个着蓝白锦衣的年轻人来,年轻人见亭中有人,赶忙行礼,“薛侯爷,姜侯爷,薛世子……”
      来捡球的正是御林军魏翛然,因一直在雨中奔跑,头发以及身上都有些湿了,有些狼狈,却依旧显得英姿勃发,神采奕奕。
      薛侯与姜侯对视了一眼,姜侯先笑了起来,“魏统领好兴致……”
      也不知是嘲弄抑或随意一说,总之魏翛然并没有在意,只朗声笑了两声,瞧着甚是开怀,“可惜今儿个天气不太妙,不过不碍事,习武之人这点风雨还是挨得的,二位侯爷怎么干坐着,不去走走么?”
      “年纪大了,受不了寒,还是坐着喝茶好。”
      薛侯并不想动,整个人也跟着天气一般恹恹的,一口气呼出来都是黏黏腻腻的、沉重的。
      “侯爷哪的话。”魏翛然进了亭里来,“您还是盛年呢,我瞧着您比许侯宁侯精神还好,方才撞见他们在园里赏花,还提起您当年是蹴鞠的一把好手……”
      听闻许侯与宁侯一起游园,薛侯一下有些好奇,“他们竟一块赏花?”
      真是天狗吃了月亮难得一见,前些年这两人还因为边境的摩擦吵得面红脖子粗,今日竟还能心平气和的走在一块,莫不是他们在商量着什么……
      由此一想,薛侯便有些慌了,“他、他们还说了我什么……”
      薛世子亲手为魏翛然斟茶,闻言偷偷从背后戳了戳父亲的背,不让他再多说。
      被儿子一碰,薛侯一时回头去看,正对上儿子隐晦的眼神,顿时不敢再言语。
      薛世子便大大方方端着茶递过去,打断了话头,“魏统领喝杯茶,这是雨山的龙井,味道很是不错。”
      魏翛然不是很想喝,但堂堂世子倒的,也不好拒绝,便接了随意呡了两口,准备告辞走人。
      趁着魏翛然喝茶的间隙,薛世子不动声色的与姜侯相视片刻,姜侯便又道,“此次大宴,怎么也不见令叔父归来?说起来,我们也有多年未见了……”
      薛侯附和,“是啊是啊……”
      “叔父他是要守着皇陵过一辈子的……”魏翛然无奈,“随他去罢。”
      姜侯眼中闪烁,又道,“魏兄也真是,与陛下置什么气呢……”
      这话兜头转再一砸下来,全变了味,魏翛然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跟陛下置气,谁敢跟陛下置气?
      魏翛然赶紧撇清,“我们做臣子的,哪敢跟陛下置气,本就是叔父犯了错,没什么可抵赖的,守皇陵也是活该。”
      去年魏垣将前左相赵兴中拖进皇宫角落里殴打一事实在荒唐得很,以致传到诸侯耳朵里时,大家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让信史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联想了一下魏垣的为人,只能相信这是他干的事。
      后来经过赵兴中的一番作为,魏垣被明帝一道旨意放到了皇陵,但如今赵兴中已然伏诛,可证明魏垣当时指责赵兴中的罪责确是对的,皇帝却依旧没有将魏垣召回来。
      外界议论纷纷,有的说明帝已经私下召过几次,但魏垣赌气不肯,也有的说魏翛然已经接任了魏垣的位置,朝中已经容不下他了。
      到底是如何,众人还在揣测当中。
      “那赵贼确是野心勃勃之辈,魏兄早有预见,乃是大智啊……”
      “什么大智?”魏翛然冷声,“他就是个莽夫,陛下圣明,自有定夺,哪里轮得到他多事……”
      薛世子眸光一闪,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正想出口试探,就有一道声音由远及近,“怎么了砸着人了?”
      迟迟没等得魏翛然捡球回来,王承艺一路小跑过来,没见着人先大声吼了一嗓子,吼住了薛世子的话。
      见着亭中几位,王承艺愣了愣,行礼,对魏翛然小声催促道,“都等着你呢……”
      魏翛然便赶紧告辞,从旁边婢女手中接过了球,薛世子道,“我也想同魏统领一起,魏统领,可否?”
      魏翛然自是不敢不应,客气了几句,三人一同往园中去了。
      园中少年嗓音忽远忽近,素卿卿回过身给炉子添火,容非倚着亭柱,慢慢悠悠道,“老师,今日还是托了阿卿的福咱们才能进得这皇家园林,您确定就这么坐着?听说为了此次春华宴,陛下下令从各地搜罗来了千万名贵花草……”
      云劫喝着茶,懒洋洋有些犯困,悄悄打了个哈欠,“花花草草不就是那个样,多看几株能长寿?”
      容非不能理解,“……那您来这是?”
      突然感觉到被自己的学生鄙视了,云劫直了直身子,庄重的瞥了他一眼,“自然是有好看的!”看完还鄙视回去,“阿非,你是年纪越大越啰嗦?”
      容非:“???老师,对于年纪这一说,学生以为,您比学生体会得更多,学生始终无法企及的……”
      “别这样说,我觉得你青出于蓝……”
      “阿卿,你躲那去做什么?”
      素卿卿蹲在角落里扣地板,闻言抬头,可怜兮兮,“太丢脸了。”
      两个男人齐齐噎住,素卿卿继续道,“你们这么大年纪了还在这吵架,太丢脸了,我躲远点,不要让旁人知道我认识你们。”
      容非利落骂道,“滚!”
      云劫挣扎了一下,觉得再说“滚”就和容非重复了,有失他做为老师的脸面,于是他说,“爬远点!”
      素卿卿既没爬也没滚,等他们俩人继续聊别的话题,又默默坐了回去,刚在凳子上坐定,就听见云劫说,“你们几个是我开办稷学的第一批学生,为何你们个个都不成亲?”
      “……”
      素卿卿和容非面面相觑,素卿卿试图解释,“老师,不是……”
      云劫却仿佛沉浸在了悲伤中,“跟在你们身后,你们的师弟师妹们也个个不成亲,害得人家说,拜在我门下,就得跟我一样孤独终老……”
      素卿卿突然有了一种愧疚感,她在许京多年,也遇到过几个师弟师妹,据她所知,要么情路坎坷,要么就是醉心大事,如今确是没一个成家立业的。
      深觉自己给师弟师妹们树立了不好的榜样,素卿卿安慰道,“快了老师。”
      云劫眼睛一亮,“你和思存快了?”
      “不,是阿非。”
      容非:“???”
      素卿卿满脸骄傲,“咱们阿非独身多年,终于开出了一朵铁桃花,很快就会被郡主抢回家当夫君了!”
      容非微笑,“铁桃花?”
      那笑容虽甚是瘆人,却不是反驳,云劫顿时心花怒放,终于,有个学生要争气了,还是要娶郡主的。
      “你骂我是铁树,你好意思?你那桃花倒是一直开着,结着果没有?”容非手中随手操起的请柬就要落下,“你看什么?”
      素卿卿朝远处一指,“铁桃花!”
      容非回头去看,果见昭华小跑着过来。
      雨丝细细斜斜,润物无声,少女嫩黄的裙摆与墨色长发随着微风飞扬,眼见亭中人回望,少女泛起笑意,满园春色犹不及。
      “真是晦气,这么重要的日子竟下雨!”
      昭华一进亭中,先是埋怨了一句,而后走到容非跟前,抬头望他,细声细气,“你回来啦?”
      容非握请柬的手紧了紧,瞥开目光,淡声,“嗯。”
      “我给你写信你怎么都不回?”
      容非两月未归,昭华思念成疾,早先还跑到将军府找素卿卿磕磨时间,后来素卿卿正常练兵,她就只得跑去柳家同柳娉婷一块,天天帮着柳娉婷准备大婚的物事,好容易才等得容非回京。
      眼见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昭华那双大眼睛再也装不下别人。
      “咳!”素卿卿咳了一声,冲她使眼色,“老师在这呢!”
      平时的机灵劲开成了花,昭华茫然微笑的看她,“啊?”
      素卿卿重复道,“郡主,这是我与容非的老师,云劫先生。”
      昭华回神,赶忙朝云劫福了福身,“云先生。”
      这本不合礼制,云劫惊了惊,下意识要躲开,但一眼瞥见容非那不自然的神色,又生生按住了这个念头,受了这一礼,笑了起来,“郡主折煞老夫了。”
      昭华赶紧道,“晚辈一直仰慕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实是晚辈之幸。”
      素卿卿如今才知道,昭华平日里是不愿意恭维,若是上了心,该做的还是能做得很好的。
      看她一脸真挚,云劫几乎要相信自己真的名声在外了,嘿嘿笑了两声,虚伪的客套,“哪里哪里……”
      知道自己拍到了准确的点,昭华又道,“先生可去过东苑了?”
      “不曾。”
      昭华眼睛一亮,“东苑置放了好多奇花,许京本没有,是陛下让人从各地搜罗过来的,若过了此次大宴,恐怕见不着这样的盛景了,先生不去看一看么?”
      说罢,还偷偷看了容非一眼。
      云劫于是非常识眼色的道,“老夫腿脚不便,就不陪郡主去看了,这样,阿非陪郡主去看一看吧,让他回来再同老夫讲讲。”
      容非皱了皱眉,反问,“……不是说看了也不会长寿,不如不看么?”
      被自己先前的话打了脸,云劫丝毫不在意,假装根本没说过这样的话,斥责道,“年轻人不要这么消极,去吧,去长长眼!”
      容非反怼的话就要脱口而出,见那双眼睛巴巴的看着自己,不知怎么,就说不出口了,同时他又为这样的自己觉得羞愧,只硬邦邦的对昭华道,“走吧。”
      说完率先取了亭边的伞,走了出去。
      昭华自是十分开心,同云劫和素卿卿告了别,连忙跟了上去。
      素卿卿冲着两人的背影补充道,“仔细了看,回来老师要问你的!”
      望着容非和昭华走出老远,云劫默了许久,懊恼道,“糟糕,好像高兴得太早了……”
      素卿卿默默无语。
      即便昭华完全不放在心上,身份这道沟壑也仍然横亘在她与容非之间。
      “你可怎么办呢?”
      云劫愁苦的抬头看着素卿卿。
      所谓相由心生,云劫性子桀骜不驯,样貌也是一样锋利英气、十分精神,年轻时更是出了名的美男子,这些年历经牢狱之灾、四处漂泊风餐露宿之苦,容貌在一众中年人亦是出尘脱俗,起码在素卿卿当年离开之时,他还是那样的好看。
      这时再仔细看来,他的两鬓已经斑白,眼角的皱纹的深深浅浅,让他的看起来十分沧桑疲累,他那样愁云惨淡的看着她,让她心里一酸。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成亲。”
      越过石桌,素卿卿半跪在云劫面前,轻轻靠在他膝盖上,就像当年父亲还在之时,“只要他心中的人是我,此生就此般过下去,也无妨。”
      情爱之事,可不就是两厢情愿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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