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柰》昭二十

44、第 44 章

　　素卿卿迷迷糊糊间听了这句，并不大放在心上，只当他顺口一说，但也安心睡了。
　　等她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就着案前看书的阮思存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一笑，“醒了？”
　　那笑里含着的万分柔情真是如春风直接吹进了她心间。
　　“？？”
　　他怎么还在？
　　素卿卿着实懵了一下，放下帐幔又躺了回去，盯着帐顶缓了又缓。
　　帐幔动了动，是阮思存掀开了一角，光芒撒了进来，阮思存好笑道，“起来了，我叫阿碧煮了粥。”
　　素卿卿心噗通噗通的乱跳了两下，胡乱应了两声，“嗯嗯。”
　　见她应着，却动也不动，阮思存无奈，“难不成还要我抱你起来？”
　　“……”
　　未尝不可！未尝不可！
　　内心在喧嚣，素卿卿耳朵发烫，故作淡然的拒绝道，“不用，你先让开，我再起。”
　　阮思存没应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走开到一旁去了。
　　阿碧进来给她洗漱了一番，阮思存一直在旁，直到两人一起用了早饭，阮思存又督促她喝了药，才被素卿卿赶回府歇息去了。
　　睡了良久，素卿卿再无睡意，自己在屋里倒腾她的宝贝匣子。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爱好，就如王承艺喜欢蹴鞠，大雪天满院子跑，如容非家财万贯，却总喜欢给自己洗衣裳，素卿卿的爱好，显得稍微常见一些，她喜欢收藏，收藏各种精致特别的匣子。
　　不论搬到何处，她的房里总要有个地方放着她的宝贝。
　　窗台外折好的梅枝静静的躺着，阿碧将它取进屋里，换下了前日开遍了的那一束，看着花瓶里娇艳欲滴的花儿，笑了笑，“今日这花更好看些呢。”
　　素卿卿抬头看了一眼，不可置否，“那孩子上心了。”
　　“也不知道他去哪里摘的……”阿碧喃喃说道，将换下的花枝上的花一朵朵剪了下来，预备晾干给素卿卿做香囊。
　　素卿卿便顺着这话头想了一下，“许京里种梅的人家也不少……不过之前听王仪说，符垣家有一个大梅林，远近闻名，难不成是符垣家的？”
　　若真是符垣家的，也不知他会不会发现有人隔三差五的去折他的梅枝……
　　阿碧闻言也觉得有可能，将所有花朵包住了，要拿去风干。
　　晚些的时候，昭华风风火火的来看了看她，见她没什么大问题，又风风火火的要走了。
　　素卿卿正无聊得紧，哪里肯放她走。
　　昭华使劲扯回自己的披风要往外冲，“你别拉我，我得赶紧去找容非，不然他便离京了！”
　　“你又拦不住他，他指定得回云州过年的！去也才白去！”
　　“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去见他！不然再见便不知是明年何时了，你给我松开！”
　　素卿卿没法，只得让她走了。
　　其实大可不必，容非每年年前回云州，总会来她府上同她告别，只要昭华好好在她府上待着，容非自会自己上门。但见她那般着急，素卿卿也不忍心打破她的念想。
　　素卿卿又摸了半日她的匣子，容非便上门来了。
　　“我听说你身子不大爽利，在家休养，不碍事吧？”
　　一直跟在他后头的昭华与素卿卿对视了一眼，尴尬的没出声。
　　素卿卿干巴巴的笑了笑，“不碍事。”
　　如此，容非也放心了，接着道，“你最近忙着练兵，也没机会见着你，正好你今日歇息在家，我过来同你说一声，后天我便启程回云州了。”
　　容非的父母都在云州，容非整年待在许京，偶尔也跑去别的地方，但一到年末，不管身处何地，他总要先来同素卿卿见一面，才赶回云州。
　　容非问道，“今年可还要给老师带话？”
　　素卿卿面上的笑容敛了敛，垂眉思索了良久，久到昭华不耐烦的骂道，“到底有没有！？”
　　素卿卿这才重新看着他，轻声道，“拜年时还是请你代我向老师磕一个头，问老师安好。”
　　同往年一般，几乎没有出入，容非点了点头，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突然又闻素卿卿道，“还有，告诉老师，学生谨记老师的教导，定当立身为国为民，在位谋事。”
　　这许多年了，素卿卿心里依旧记着师恩，却也从来觉得愧对自己的恩师云劫。
　　当年在稷学，云劫所授，最深刻的不过忠君为民四字，但她进京供职以来，为的只是复仇，这让她对老师的教导深怀愧意，从不敢多说。
　　容非沉吟片刻，终于松了口气般，应道，“好，我一定传达。”
　　素卿卿点了点头，“对了，阿珏今年可从南海回来了？”
　　“前几日来了书信，说要回去一同过年，这小子，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以前是成日不着家，如今整年整年见不着人，外头山河就那么有趣？”
　　“其实没什么不好的……”素卿卿看向门外被小厮扫得干干净净的庭院，淡声，“人各有志，你家里有你主持家业便好了，塞上海外的风光一定不同寻常，等你见到他，让他来京里同我说说……”
　　昭华不大懂，“听说的定然不如自己亲眼看见，你真想知道，不若自己去看。”
　　素卿卿没有答话，收回了目光，默默的将手边的茶饮了，“李安然，你今日为何不去军营？我好像记得，陛下还未让你歇了吧？”
　　“……”昭华瞪眼，“你让我跟着你，你都未去，我去做什么？”
　　素卿卿原本就不是奔着找她的岔去的，难得点头，“其实你父亲也不过是见你整日到处惹是生非，想借此举约束你罢了，大冬天的，你整日跟着我跑，前几日受了风寒也不见好，也罢，就允你休息几日，养养罢。”
　　昭华不知自己何时受了风寒，愣了，但身体已快速自觉做了回应，她吸了吸鼻子，才反应过来素卿卿的用意，偷看了一眼容非，闷声，“嗯。”
　　容非回头看了看她，轻皱眉头，“生病了还在雪里跑来跑去，好大的心啊。”
　　话语还是奚落，却有了几分关心的意味。
　　昭华心里一乐，方才跟在他身后，他也不肯等她一下的失落顿时抛却脑后，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昭华暗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本郡主自是身体康健无所畏惧，你不用担心。”
　　容非撇开目光，故作冷淡，“没有的事。”
　　屋里随侍的丫头除了阿碧和采菱并无他人，见这一来二往的，阿碧也忍不住要笑，只是采菱噘着嘴没有出声。
　　经过之前在素卿卿府上包饺子一事，采菱也算是明白了主子的态度，没有办法，她也只得努力发掘这位郡主的好处了。
　　素卿卿清了清嗓子，“你若不想再呆在军营里，我可以替你同你父亲说。”
　　昭华眼睛一亮，就听素卿卿接着道，“不过过年这些日子你得安分一些，卖卖乖，装段时间样子，别让我脸上那么难看。”
　　在容非回云州这些时日里，她左右也没什么地方去了，能装便装了，不然源王爷执拗起来，还不知道要丢她多久，到时错过的可是更多的东西了。
　　昭华笑嘻嘻的满口答应，“自然！那就多谢你啦！”
　　素卿卿看了看昭华明艳俏皮的脸，又看了看容非对着她的侧颜，一时不知做何感想。
　　待素卿卿送他二人出门，昭华才从喜悦中反应过来，拉住她悄声问道，“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好心，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郡主这话说的，我能图谋你什么？”
　　郡主二字一出，昭华登时确认了自己进了坑，脊背不由直了直，躲开了些去。
　　素卿卿勾了勾嘴角，“不过是有些小事想请你帮忙。”
　　“我府上人不懂事，瞧着符垣家里的梅花好看，便多摘了几支回来，符垣这人，容易想多，若是他真查起来，我不大好交代……”
　　昭华脸皱成了老妪，“所以？”
　　素卿卿偏头，“所以请郡主到时出面顶一下锅……”
　　昭华:“……”
　　半天，昭华才憋出三个字，“你真行……”
　　前头容非回过头来，见她二人一直说着话，雪落了二人一身，又见昭华穿得单薄，出声喊道，“说什么呢，还不快些过来，难道想自己走回府？”
　　其实他们相隔并不远，用不着喊那么大声，他这一嗓子，让满院子的仆从都听着了，都抬头看向昭华。
　　昭华彻底不计较素卿卿让她背黑锅了，胡乱拍了拍她的手，“行吧行吧，反正他又不能拿我怎样……”
　　然后蹦着过去了。
　　容非领着昭华上了马车，又同她告了别，这才走了。
　　素卿卿望着远去的马车，心中颇有种吾家儿郎长成的惆怅感。
　　阿碧在后头挠着头，“将军，即便那梅真是符将军家的，也查不到咱们头上，你为何……”
　　“随口说的，不然她心里总会觉得欠我，这样不好。”
　　素卿卿眯了眯眼，眼前飘飞的雪花白茫茫的，霎是好看，一时间便覆住了马车的痕迹。
　　她不求昭华的任何东西，自然而然的，便不想让她觉得欠自己人情，人与人之间，还是简单直接一点的好，你来我往的，不管是恩是怨，能清就清，最好不要压在心头，积压出别有用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