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芸芸》南北田

6、交集

　　八站很快就到了最后一站，我们路过了菜市场，就进去了想要买些食材，因为许尼说：“为了给大家压惊，我决定给大家做一顿大餐，但是要借用一下雯雯家的厨房了。”
　　“随便用，欢迎到我家开火。”老妈接连不断的出差，厨房一定又是落满了灰尘。
　　我想起了在一旁的何楠。
　　有些邪恶的问到：“何楠，你会做饭吗？也露一手吧。”
　　“我，还好吧，上初中时经常做。但让我想想给大家做什么呢？”何楠开始仔细的想着给大家做什么吃。
　　买了一些蔬菜和肉，当然还有一些必要的调料，家里的大多数调料长时间不用，有些潮了，结成了块。
　　回到家里，我家都挤小小的厨房里，我和凤凤把桌上的灰擦了一遍，又把锅碗瓢盆统统洗了一遍，又在何楠和许尼的指挥下把要用的菜洗了出来。
　　我看着许尼那娴熟的技术，不禁感到意外，没想到那双葱白的小手做起饭来是那么熟练。对于我这种只会炒鸡蛋和煮方便面的女生来说，真的是自愧不如。
　　厨房里变得温暖起来，家里因为长时间没人住而产生的超期也渐渐的被饭菜的香气驱赶到了窗外。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许大厨和何大厨的料理终于到了收尾的时间，已经快要饿晕的我和凤凤连忙把碗筷整齐的摆在桌上，然后把米饭盛在每个人的碗里。
　　之后我喊道：“小二，上菜。”
　　“来喽。”忙的满头大汗的何楠激动的回应着。
　　何楠终于开始了上菜。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许尼居然足足作了五道菜。其中还有一个汤。我和凤凤都瞪大了眼睛，准备许尼出来时，给他一个大大的赞。
　　最后何楠也端出了自己做的西红柿打卤面。看来这顿饭又是面条又是米饭，又有菜又有汤，凤凤一定能吃饱了。
　　给我们上完菜，何楠突然很快跑出了家门，不久之后拿了一袋子的果啤回来。
　　我们每个人吃着这顿丰盛的晚餐，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空气里只能闻到饭菜的香味，听到的只有酒杯碰撞的声音，原来这就是生活，遇到了那些人就会精彩。
　　吃完饭，我又向大家讲了下一个计划。
　　“大家都吃的这么饱，我们出去散步吧，去步行街感受一下余海的夜景吧。”
　　大家的神经再一次被我挑逗的活跃起来。
　　我们又一起坐地铁回到了市中心，穿过步行街，在江边看着过往的灯火闪烁的邮轮，吹着从江边吹来的凉爽的清风，一起呐喊，想要把所有的烦恼统统的投到这流动的江里。
　　就这样，美好的一天渐渐地接近了尾声，大家的友情像江水一样，开始变得永恒。
　　但那晚许尼为什么会那样，我们谁都不知道，但是许尼依旧会去音乐社排练。而我不知道陆元铭对于许尼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许尼的感受是什么，就像谜一样。
　　大学生活并没有像高中老师说的那样轻松，每天按时上课，下课依旧需要自己复习，看书，做着四六级的英语考试题，在草稿上计算着那繁琐的高数题，依旧可以看到同学们大清早的开始背英语单词，练嗓子，依旧会在早上闹钟铃响时，大脑里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开学一个月后，大家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十一长假，袁姐和灰灰从学校回到了余海，那天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中，我还在家里睡懒觉。突然接到袁姐的电话，接到电话的那一瞬间我顿时清醒了，因为我听到袁姐在电话的另一头非常伤心的抽泣声。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平时热情的，坚强的袁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哭声。
　　“袁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我的心跳不断地加快，可能是太担心的缘故。
　　“雯雯，灰灰，住医院了，昨天晚上，喝完酒耍酒疯被人打了。”什么。灰灰被人打了，从认识灰灰到现在，一直听到的是灰灰帮某某某教训某某某，把某某某痛打了一顿，这次显然有些奇怪，而且还被打的住进了医院。
　　我连忙问道：“住医院了，伤的严重吗？袁姐，你不要哭了，告诉我医院地址，我去见你。”
　　袁姐并没有回答我灰灰的伤势，而是轻轻地说了一个“嗯”就挂了电话。
　　过了一分钟，我收到袁姐的短信，显示的是灰灰住院地址。
　　我没有来得及把睡裤换掉，穿着凉拖拿着包，就跑出来了家门。拦了一辆计程车赶到了医院。
　　我快要接近灰灰的病房，脚步渐渐地放慢。
　　走到病房门口，我看到在病床前袁姐弯着腰，用一只手握着灰灰的手。我突然有些奇怪，没有看到灰灰的家长，只看看到了灰灰的奶奶，老人家背对着病床，偷偷地擦着眼泪。
　　我的心真的就像被刀割一样，我的脚步变得十分的沉重，我不知道我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移到了灰灰的病床前。
　　我突然开始有些喘不上气来，用快要哭的声音问袁姐：“袁姐，灰灰，灰灰怎么了？”
　　我看到轻轻盖在灰灰身上的被子，只露出了一直脚，被子的一边，露出一条空的裤腿。我突然站不住脚，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我不知道我的那些眼泪是不是被这一幕已经惊得缩回到了眼眶中。
　　是的，我真的不知道世界上竟有如此晴天霹雳般的打击对于我而言，对于我们每一个坐在灰灰床旁的人来说，这是一记对于生命的耳光，我们轻视生命，而此刻，生命就这样给我们回击，我们挥霍青春，但青春死亡的那一刻，你会忘了自己的年龄，忘记自己还是一个年轻的像花一样的存在。
　　作为灰灰的朋友，我的心里只有悔恨，可惜，还有痛苦。
　　我过了很久都无法接受这个可怕的现实，我和与袁姐就那样坐在一个从满药水味的病房里，互相都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出口，我们只有忍受着这可怕的寂静。
　　每个四五个小时，袁姐就打来一盆热水，用热毛巾为灰灰擦擦脸，看出她受到的惊吓一直没有削减，不知道什么时候灰灰可以醒来。我也却说这袁姐一起出去透透气，散散步，让阳光驱散我们心里的阴霾。
　　灰灰的奶奶在家里做好了饭菜给我们送来，老人家已经的泪水一直没有停，脸上的泪渍擦干后又出现。
　　我记得奶奶用那双满是皱纹的手握着我和袁姐的手，说灰灰从小不听话，没想到命运这么捉弄他，能交到我们这样讲义气的朋友也是最大的幸运了，希望我们以后能够帮助灰灰，我心里在想，从我认识灰灰之后，觉得他有些痞子气，有些坏，但是却可以给人不一样的阳光，只希望以后的灰灰回从前那样快乐就好。我也会一直在他的身边。
　　三天以后，灰灰终于清醒过来，对那个记忆还停留在和朋友碰杯畅饮的他，再次睁开双眼时，抓着自己一条空了的裤腿。那种绝望的眼神我想我是第一次看到。
　　我想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那样一幕，我从来没有见过灰灰在我们面前那么的失控，他把被子抓起扔在地上，把床头上的水杯，鲜花，药片都打碎在地上，我和袁姐竟然无意阻拦，只能一起失声痛哭，任灰灰发火。
　　后来我们都理解了，对于青春里的我们，什么小的不起眼的事故都会让我们抓狂，何况对于在很多人眼里的男子汉，灰灰，还没来及实现自己的壮志宏图，就失去了行走的力量。
　　我在医院里呆了五天，回家里只换了一次衣服，我和袁姐一直陪在灰灰的身边，想要等灰灰可以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然而，灰灰的情绪虽然有些好转，但是每天都会像形成了习惯一样，发疯一样的在病床上挣扎，有时摔在地上，痛的尖叫起来，我每次听后，心就像被他撕裂一样，和灰灰做了这么多年朋友，我们的心早已连在了一起。
　　我们一直守在灰灰的窗边，袁姐买了一束黄色的向阳花，每天都会细心的浇水，在枯燥的白色的病房里，看起来有些生机，我们没有看到除了奶奶外的其他亲人，心底有种难言的痛楚发疯一样的使我们难受，我也不知道灰灰每天的歇斯底里是否也会有没有亲情的失落。
　　那天，终于有人来到这间白色的病房，灰灰的父母从美国回来，已经是住进医院的第五天，我看到他们站在灰灰的床前，灰灰一直把头转向窗外，不愿意面对自己的父母，不知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还是与父母之间有着不解的误会，总之，父母着急的已经像火山喷发一样，有对灰灰的埋怨，有对自己的自责。妈妈的手始终抓着灰灰的胳膊，爸爸的脸上有些愤怒，对与造成这场事故的罪人咬牙切齿的痛骂了一番。
　　第二天，几乎算有人都没有想到，父母的到来还是做了一个让我和袁姐有些不理解的决定，于是，灰灰就被父母带到了美国接受治疗，但仔细想想，有父母的陪伴，也许伤痛会好的快些，我和袁姐去机场送别，我看到灰灰一直都没有回头看我们，我不知道那张背向我们的脸上是不是已经被泪侵蚀。
　　我看到袁姐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像个孩子一样把我紧紧地抱住。
　　我隐隐约约的听到她说出的四个字：“我会报仇。”
　　是的，袁姐还是喜欢着灰灰，此刻的自己，不只心碎，更多的是坚强。从不舍到放手，就像冷却的咖啡，没有人回想起，只有苦涩，而生活要像大话西游的最后一幕，继续走，不停留。
　　就这样，我度过了一个生命里最心疼的假期，像一道伤疤一样印在对青春的记忆上。
　　坐在回学校的地铁上，何楠给我打电话。
　　“什么事。”我现在的心情只能让他得到这样的回复。
　　“家雯，你怎么了？”何楠似乎听出来我声音里的悲伤，有些关心的问我。
　　“何楠，珍惜，知道吗？”此时此刻，我想珍惜我身边的每个人，也想让自己和身边的人珍惜当下，也许不知哪一刻，时间和亲人就会离我们远去。
　　“家雯，你怎么了，没事吧，我打电话是想和你说声生日快乐。”何楠突然话风一转，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我说生日快乐。
　　“我今天不过生日。”我淡淡的回答道。
　　“哦，你的微博资料是错的啊。”原来何楠是看到了我的微博资料。这也能信，真的是不知该说什么。
　　现在的我真的是一句话都不想说的感觉，只想安静的待一会，想一想在这短暂的假期发生的一切是否真实。
　　“我们去学校再说吧有事，我在地铁上，想休息会。”在去学校这段漫长的路上，唯一能消磨时光的是闭上眼眯一会。
　　去了学校，我在路过操场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何楠，我看到他穿着白色的长袖T恤，绕着操场一圈一圈的跑着，这个时间正是几乎所有学生都要吃饭的时间，不知为什么他在跑步。
　　我正在向宿舍的方向走着，何楠马上认出了我从背影，不一会带着满身的汗水跑到我的身边。
　　“家雯，怎么样，假期过得好吗？”可能这是一个放假之后朋友相见最平常的问候，可是，我却觉得像碰到了我的伤口一样疼。
　　“不好。”我想给何楠一个微笑，可是仿佛面部神经被冰冻了一样，我想一定让他看到了我的那个捉摸不透的表情。
　　“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何楠仿佛很快感觉到我的异常，最后三个字说的格外的小心翼翼。
　　“没事。”我现在的心情一定没人理解吧。
　　“哦。”何楠听到我说没事，居然不再继续询问，一直默默地跟着我，我也没有和他说话，一直到女生宿舍门口，何楠淡淡的说了一句“我走了。”就转身消失了。
　　后来回到宿舍，我把自己蒙在不透气的被窝里，我的泪水像刹不住的洪水一样把被子浸湿了一大块，凤凤和许尼都不在宿舍，我想要哭一会儿，我真的好久都没有哭了，我记得上一次还是父母离婚时，虽然当时的那种痛和现在相比因为时间的冲洗显得没有那么深。我不知道到了美国的灰灰会过着怎样的生活，我不敢想象灰灰每天独自呆在医疗室里，是否还会不停的把周围的一切物品的搞毁。那个曾经一肚豪情壮志的阳光般的男孩能不能走出那片突如其来的阴影。
　　过了一个星期，我的睡眠质量在这一周里遭受了前所未有的下滑，凤凤问我有什么心事，我也不想回答，只是轻描淡写的回答一句“没事”。许尼每天叫我去吃饭，仿佛看出了满脸的沧桑，都会为我卖一份冰激凌或是一杯奶茶，她说：“甜食是最好的治愈品。”
　　何楠也一个星期没有找我，我有天下了课不想回宿舍一个人去操场想要绕一圈，看到了他在跑步，宽阔的操场只有他一个人在跑步，我看到他孤独的身影，双脚不停地踮起又放下，突然觉得他的腿好长，我坐在高高的看台上，不想被他发现。后来我知道了，每天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他都会出现。
　　星期天回到家里，我突然收到了一封邮件，邮箱里一直以来除了广告就是有些无聊的男生发的节日贺卡。我看到电脑的桌面跳出的邮件提示，差点就要忽略，还好及时发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王灰。是的，是灰灰的大名，一直以来都没有几个人叫他的大名，而且这个名字也是他后来自作主张改来的，以前他的名字是王辉，没错，是光辉的辉，但是自从他开始沉迷于研究一番事业，他觉得“辉”实在是太突出，太俗，所以想要改成“灰”。说这个字简单，但其中蕴含着人生，他说过，人生就像一根烟，抽到最后只能看到满地的灰烬。
　　我点开了这封有些神秘的邮件，邮件有些长，我没想到灰灰心里的想法是这样的。
　　家雯；
　　一转眼，都好几天了，距离那个灰暗的假期，哎，因为我，你的假期没过好啊，哥在这里说声对不起。
　　没想到从来不想写字的我，居然有心给你写一封信，在大洋彼岸。你一定要看啊。
　　说实话，直到现在，我还不能接受我变成残疾人的事实，我在想其实都是自己的错，都是自己太张扬，太嚣张，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我的自大有时连自己都觉得可笑，可是为什么我就想在你们面前显示的那么坏，我也想不明白。那天在机场，我没有回头看你们一眼，真的好后悔，我感觉自己真的是坏到家了。有机会，一定要让你打我几拳。
　　我接受了几天的治疗，在梦里总是梦到自己一直在一条空荡荡的街上走，一直停不下来，每次醒来都是看到医生把注射针打到我的肌肉里。感到有些疼。
　　感谢你，能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刻出现在我的身边，每次看到你一脸的不羁与活泼，总觉得是我带坏了你，你本应该成为一个淑女的。
　　就这样吧，写这些居然用了我一上午的时间，原谅词穷的我，勉强能看懂就好，有时间再续写吧，不要担心我了，我说过人生就是一支烟，这只不过其中的一缕烟而已。好好生活。等我回国。见你。
　　最后落款是：神之灰哥。
　　看完了这封信，我忽然觉得自己过去的青春里原来有那么一件事做的很好，也有那么一件事是命运里的幸运，那件事就是我认识了灰灰，他能够这么快从阴影中走出来，谁能够想到呢，令我心痛几日的事情终于有了回应，也许你曾近觉得身边的朋友总是在你面前表现出坚强的一面，但他柔软的内心更容易打动我们。
　　灰灰能够选择阳光的度过青春，也许除了亲人，除了我，就数袁姐了，我在晚上上网点开动态空间，看到袁姐发表了一条动态，说：阳光，总是属于你我。
　　我想，这就是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吧。
　　这个假期，我的睡眠质量终于恢复到了正常，经过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我觉得得到成长的一定不只灰灰一人吧，我也如此，我没想到我会为朋友难过到失眠，没想到朋友的痛会成为自己的痛，没想到，我一直都只是在故作坚强。
　　有人说生活很精彩，有人说生活很曲折，有人说生活很无聊，有人说生活很虚伪，但生活怎么样，也许只有经历过才懂得吧，就像马拉松比赛一样，一直往前看，才能坚持到最后。跑到终点才能理解其中的意义。
　　当然，我这几天的过度堕落，在于何楠看来，确实是让他体会到了用热脸贴冷屁股般的滋味。那日去吃饭的路上，经过操场，看到了何楠，前几次所见一样，耳中插着耳机，双脚不停翻卷，我故意停留在最接近的地方，他竟然没有理我，我想他一定是被我伤害到了，确实自己的任性，自己的坏心情，总是会伤害到周围的人。
　　我想到了和何楠那日在小广场上的约定，竟觉得有些心疼，有些约定，当时虽是一时激动，但是在关键时刻竟会成为人格的标尺。我这次是违反了我们的约定。他不理我，我当然能够理解。
　　我试图叫了几次他的名字，但他似乎都没有听到，我让凤凤和许尼先走，我想留在操场上，等何楠跑完，一定要和他讲明缘由。
　　我走进操场，在绿茵上站了一会，何楠也丝毫没有搭理我的意思，我也开始慢慢地跑了起来，觉得自己死皮赖脸的跟在他的左右，他可能会烦，惹恼了可就不好办。于是我就选择和他相反的方向跑了起来，这样我每跑一圈，便会从何楠身边擦过一次，我们面对面的时间也就只有半圈，我看到他脸上的汗珠在阳光下显得光亮，他的心思真的很难让人琢磨，我只看到他一脸的平静，那平静似乎在表示他已忽视周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