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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开始 ...

  •   我出身于一座小农村,那是一个走在街上都会有人直接喊着你的乳名问着“这么早就下学了”“你妈中午给吃什么了。”的地方,互相寒暄着,对于从小有些奇怪的我,总是觉得走在街上会有些莫名的尴尬,因为我不会去主动的向每一个擦肩的熟悉的街坊们问候,“吃了吗”之类的话语在我这里仿佛有些看不见的禁锢。于是,终于有一天,我在学校学了一个词,瞪大眼睛盯着黑板的我听到老师是这样用这个词造句的。“何楠同学有些腼腆,所以见到陌生人总是爱哭。”所有同学似乎一下子就都明白了那个形容词的含义。大家回头看着我。看着我一脸腼腆的像是要涌出泪水的样子。
      我有两个姐姐,在那个刚刚实行计划生育的日子里,我作为第二个违规者出现了,全家上下高兴坏了,看见身为一个男孩的我,觉得那些罚款是多么的值得。在那样一个不需要多么先进思想的小村庄,人们把男孩为贵的思想依然传承着。仿佛有了儿子,这一辈子才会享清福。
      我小学四年级之前是在这座小村庄上学,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我虽然腼腆,但是有很多小伙伴,一起在野地里烤土豆,在冬天浇灌了满满一层水后,一块一块的田地就会有一大片一大片的冰连成一片,当时我并不知道世界上有“溜冰场”这样的词和场所,我和小伙伴们倒是喜欢滑冰,甚至有几次把家里的木头板凳拆两条腿再拉两条粗粗的麻绳改装成一个简陋的冰车。
      后来我才发现我的这些回忆和比我们大好几十岁的老师的回忆竟然有些相似,而与我后来的同学在一起时,我都不好意思说起这些,那样的话,比起小飞机,玩具车还有那些必须花钱才能买到的动画片,一定会觉得我是个没有童年的孩子。
      我从小都爱哭,我妈和很多亲人都说过我没出息,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没出息”这个词的含义,每当听到这个词,我就会哭的更加委屈。而且我就是带着那样的敏感一直长大。
      小时候有个小伙伴叫王磊,小时候的很多事情都与他有关。我记得他长得特别像米老鼠,很爱笑,直到后来很多年后,我依然记忆犹新。
      有一天他家附近的墙根下有很多别人家铺完地后剩余的无效的特别小的那种正方形的瓷砖,有一天在放学后叫上我一起捡了很多。那种小正方形很像数学老师课上用的小模型道具,所以我们觉得如获至宝。带回家以后,我甚至想向爸爸学习泥匠活给家里的小狗用这些砖盖个小房子,当然最后都失败了。
      还有一次更是有些神秘,说是在一口井的附近发现了一种东西,泡在水里,放点白砂糖的话可以长大。我至今都不晓得那是什么东西,他分给了我半片,我记得它的皮是黑色的,有些发亮,摸起来粘粘的,像一块肉一样,我回家后找了个没用的玻璃瓶子放了些水和糖,就那样一直放着,一个星期以后,打开盖子,只有一股腐臭味,后来我在想是我不应该盖盖子还是说不应该用温水泡。总之很有想象力。
      小的时候因为老爸经常在家呆着,老妈嫌弃他懒所以两人总是吵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妈妈是村里初中的代课老师,只要一生气就带着我住学校宿舍,我当时真的很怕,我虽然不知道什么叫离婚,但我知道那意味着我会和他们其中的一人在一起生活,而且妈妈口口声声要带着我离家出走,我真的放不下疼爱我的奶奶,我当时最不愿意离开的是我的奶奶。
      几年后,我离开了那片让我心醉的土地被父母带到了城市上学,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给我提供更好的读书条件。我妈口中的原因有三点;
      一,小学三年级换了一个数学老师,很碰巧是我妈的一个学生,我妈说“当时她还学习不怎么样,怎么教我的孩子。”其实长大了以后想,人家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连个小学生都教不了吧。从侧面体现了我妈的爱子心切。
      二,村里初中的老师们突然掀起了一阵在城里买房的风气,带孩子进城读书的潮流,我妈知道现在这样的选择一定会有利于未来。虽然那时,只挣300元的妈妈根本没有像其他正式老师买房的能力,但我妈选择租一个小房子。还是供我读书比较重要。
      三,因为那传说中神奇的婆媳关系,我爸和我妈三天一小吵其中难免要带上我奶奶,那种惨不忍睹的场面现在还存在于我的脑海中,那是一年的国庆假期,我妈和我奶奶不知因为什么打了起来,好像是因为我妈实在受不了那沉重的农活,所以两人坐在玉米堆上就开始互相扔玉米出气,我说的有些搞笑,但是当时的我是被吓得哭的一塌糊涂。
      于是,我慢慢的以为自己变成了一个城市人,其实谁都知道在那样一个人人都追求市井生活的地方,对于一个农村来的我,只是一句用来安慰自己的话,为了能够和周围融在一起。
      到城市里的新学校第一天,我便获得了无数的目光,因为什么,至今我还清晰的记得。
      我坐在一个办公室里哭了一上午,终于有个老师受不了我的哭声了便把我带到了自己所要面对的新班级。我进班后搬着我的桌子和板凳坐在了第一排的前面,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座位被同学们尊称为“雅座”。
      我坐下后收拾好东西,抬起头便看到了满满一黑板的数学题,这时教室里不见有老师,我也不好意思的看看周围的新同学,他们都在抄写黑板上的题目,于是我也拿出本子在抄写。所幸这些题目是上学期学过的知识,我便很快就解完了。这节课是数学老师的课,说实话,我记忆的长河中最无法忘记的便是这位漂亮且平易近人的老师。
      后来我记得自己得了一百分,是班里唯一一个,把老师和同学们都惊呆了,下课后同学们在我的桌旁围了一圈又一圈,询问着我的各种信息,我第一次感到来自城市的热情。直到今天,总觉得自己最美好的回忆是那一群同学和非常可爱的老师所给的。我记得后来我交了很多朋友,我们一起下了学做作业,还学会了打台球,一起看动画片,过生日,每天早上打开家门总有几个好同学在那里守着自己的作业,趴在我家楼道的窗台上疯狂的抄作业,这些画面是童年的记忆,也是人生最纯洁的赠与。
      但是。到了中学,我的记忆却并没有这样的快乐,对于中学那一段记忆,那段时光就像一颗陨石的坠落一样,留下的痕迹就是那样一个深深的陨石坑。在初中的记忆中,我的路上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记忆的坑,这些都告诉我我变了,而自己即将面对的现实也将改变。
      初中时因为一个从未谋面的舅舅而进了一个比较好的班,而让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我和他的儿子不在一个班,这其中的原因也许连猜测的必要也没有吧,我的那个班里基本上都是村里的孩子,他们有的十分努力,有的总是认为自己不应该用学习来证明自己,有人也开始加入小混混的团队,想认识一群大哥或是自己有朝一日成为大哥。当时他们都住校,而我作为少数可以在下学后回到自己的家里,久而久之,我就想一个尘埃一样慢慢的离开了地面一样。
      对于初中的记忆,我总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毕业之际的一场意外,当然你可以说我心眼太小,太不懂事。
      事情发生在一个星期四,后来我为了和同桌缓和尴尬,把它叫做黑色星期四。
      那一天的历史课上,老师依旧重复着老样子的复习方法,给几分钟后,把书扣在桌上背出来,按照我们班的座位,左右各两列,中间坐有三列同学,于是这样分成了三组。
      轮到我们组被的时候,我的思绪不知道飞去了哪里,直到耳边的声音戛然而止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因走思而没有动嘴,然而坐在第二排的我并不出乎意料的被老师发现了。
      老师用特别严厉的声音问道“你刚刚为什么不背?”
      “我没听到”是的,我因为走思并没有听到老师发出的指令。我也是理直气壮,觉得理所当然。
      “你是耳朵聋了吗?”
      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脏突然像被电击了一样扑通乱跳。大脑皮层瞬间发出一个暴躁的反映。理智在这时候完全消失的无影无踪,其实是15岁的少年基本上还并未形成理智,只能说控制力冲破了心里的防线。一句让所有人都跌破眼镜的话从我的嘴里冲了出来,我觉得那一刻我不在是普通的我,而是心里埋藏了很久的我。
      “你才聋了”我真的疯掉了,我并没有思考这句话的后果,就是那么任性的说了出来,从那一刻我怯懦的人生徒增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与老师顶嘴的罪名,并且是属于爆粗口的范围。
      等待我的是那一套老套的处罚方法,这位柔弱的老师带着我先去找班主任,是的,当她询问我名字的时候,我才发现,好几次月考历史成绩第一的我原来并未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出现过,更别提在她的耳朵边小小的荡漾一下了。
      是的我是何楠,我很庆幸她之前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很不巧的是,班主任和我的表舅就在同一间办公室,历史老师当着办公室所有人的面把我当面顶嘴的事说了一番,可是就是去了一句话“你是不是聋了”。
      班主任听完后一脸笑容,那个笑我至今还记忆犹新,是夸奖一个人时会露出的笑,是嘲讽一个人会露出的笑,是无视一切而会发出的笑,是西游记里妖怪们要吃唐僧肉会露出的笑,是的那个笑就是这么复杂,我当时参不透,现在想起了都有种被脱光了晾在人群之中的凉意。
      “老陈,你看你咋办呢?这可是你侄儿。”
      我的嘴向下撇着,想要让所有人感到我的不服。
      “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这小子真是翅膀硬了。”我舅这句话是当时的满分回答,帮我保留了面子,还给了班主任一个不好意思的推脱。
      后来我被班主任骂了一通,当他让我去历史办公室道歉时,在上楼的路上说了一句话彻底攻克了我的最后防线,把我少年时所有的不屈统统踩在了脚下。
      “要不是看在你舅舅的份上,我早就把你开除了。”这就话就像一个石锤一样扎在我的心上。我顿时抑制不住的哭了出来,是的我从小学毕业后一直在抑制这个陋习,但是在初中毕业的几天我的所有堡垒得崩塌了,我还是没有出息的流了眼泪,而且哭的竭尽全力。
      我那天听到了我十五年中唯一让我觉得不能承受之重的两句话。“你耳朵聋了吗”,还有就是这句班主任的话。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成绩再好也可能不是什么可以放在眼里的人,如果我不是托了表舅的关系。我曾经所有的怯弱和守规矩在老师的眼里就仅仅是怯懦与软弱。我喜欢内心里的我,可是他让我蒙受罪名,还让我看清现实。
      就在我得到罪名的前一个晚上,我在书桌前也是从前那样怯懦,妈妈教师的工作丢掉后,被招进了保险公司,做了一名业务员,现在想起妈妈当时还真是单纯,被录取了以后和我说要给我买房子住,我们再也不用隔三差五的房东的各种要求而搬家了。那以后每一天妈妈都在收集各种有钱人的电话,一有时间就在打电话推销保险。
      还印了很多传单,帮忙扩展保险业务员的队伍。有一天晚上,妈妈要出去贴招聘广告,叫爸爸一起去,我爸说了一番泼冷水的话,嫌丢人,不肯出去,这话一说完,我妈心里积蓄了很久的委屈差点被点燃,我隐隐感到气氛的诡异,穿好棉袄拿着胶带和一大袋传单纸就拉着我妈往出走,和我妈说“妈,走吧,我和你去贴,早点贴,不然外面越来越冷了”,当时是秋冬之交,晚上的寒意愈加明显。我和我妈开始贴传单时,我妈的表情才慢慢恢复了正常,甚至有种多生活的激情,有偶尔几个过路人询问,我妈都带着真诚的微笑给人解释,但是一般人一听到保险公司就敷衍的走开了。但是那一晚,虽然很冷,但是看到为了工作那么拼的我妈,甚至想过我妈这样的精神或许真的有一天可以给我家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保险行业本来在小城市就就是和像传销一样的存在,长期待在村里教书的妈妈哪里去找什么大客户,在村里认识的人里拼命寻找竟也小有收获。后来,妈妈听说爸爸的远方亲戚有人做煤炭生意,是个大款,千方百计的找到了电话,约出来吃了饭,也不知道妈妈付出了多少努力最后一个月后签了一个大单子。
      我妈就想感受到了上天的眷顾一样,开心了好几天,即使自己挣得的佣金要全部返给那个老板,后来我妈的收获只剩下了一个销售的奖杯和一个去巴厘岛旅游的机会。可是好景不长,那个老板的老婆听说了还有一个旅游的机会,硬是要把这个旅游机会想夺走,于是一家人开始了没完没了的电话轰炸。
      那天网上,老板的女儿打来电话,说自己寒假留学回国,想要那个免费旅游的机会。
      我妈坚决不给,觉得自己的佣金已全款奉送,这个旅游的机会可以在公司换成现金,这样家里可以过个好年,家里我和姐姐下学期的学费也可以充出来。于是各种好话和她在电话里讲,我们虽然是个好几年不联系的亲戚,看在亲戚的情面上也就不要再步步紧逼了吧。这样的话说了很多。
      突然我听到电话的那一段传出一声怒吼,我不敢想象那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女生发出来的,也不敢想象现实生活中竟然会出现如此的台词。
      “你不给的话,行不行我让人杀了你!”那句话听起来愤怒而又自信,似乎背后有一个□□在撑腰的铁头青年发出的最后警告,你可能觉得可笑,在依法治国的社会上还会流行着这样的台词,可笑一个住在出租屋里的45岁的妈妈可以逼得富二代口出狂言。
      我在书桌前有开始怯懦了,那个女人的无理取闹,蔑视一切的语气久久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甚至在梦里幻想过她张牙舞爪的样子。
      可是那个时候我什么都没做,默默地低着头盯着练习题发呆,妈妈的眼眶已经开始泛出泪花,声音中我些无助,有些害怕,和她说现在都是讲法律过节了,我死了你也不好过,我知道我妈用最后的努力在守护着那几千块钱。而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当第二天我看到穿着艳丽高贵的历史老师时,我开始走思,又开始幻想电话那边的老板家的孩子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当我听到那句“你耳朵聋了吗”时,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猛兽,不分青红皂白的肆意发泄,没错我只说了一句话,那句话足够让我爽快,可是我因此而犯了罪,我要求着老师原谅,我要在全班面前大声朗读我的检讨,才能在我那有点权利的舅舅的庇护之下在这里待下去。我最后还是输了。
      到最后,我哭着走到历史办公室求饶,最后并没有得到原谅的一句话,渐渐地,因为身上有光环的原因那件事过去了。
      后来的春节,我们过的很好,妈妈买了一套职业装,想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后来的夏天,我以多出分数线一分的成绩考入了这座小城市里的第二高中,第二,顾名思义,排名第二的高中,而我也开始褪去幼稚,开始踏入了让所有风景都变得黯然失色的青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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