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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chapter 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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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我要把小夙带到美国,是你死活也不同意,坚持要把她留在身边的,你说你有能力照顾好她,让我不要多管。可是现在呢?我看到的是什么?所有的生活费用全都压在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身上不说,还让她成天东奔西跑的去筹集几百万的医疗费,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吗?你就是这么做你的好母亲的吗?啊?!”
“我告诉你!手术费我可以给你交,不过小夙我一定要带走!不管你同不同意!”
每句话,每个字都通过缝隙清楚的刺进我的耳朵,鞭打着我的心。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情感堵在胸口,只知道那里疼得厉害,只知道我抖得厉害的手按在门上,猛地用力将它一把推开。
“轰隆隆!”一声惊雷从阴郁的灰黑色空中陡然而落,似乎天地都随之一颤。
那个我应该称之为爸爸的男人看到我脸上滑过一抹喜色。他向我走来,伸手想把我抱在怀里,“小夙原来也在啊!有三年没见了吧!想爸爸了没啊?”
我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怀抱,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有些尴尬的把抬起的手转而放在我的头上,抚摸着我的头发,笑看着我,“小夙想不想去美国和爸爸一起生活啊?”
我径自从他身边走过,停在床前,把已经滑下来的被子为脸色惨白如纸目无焦距的妈妈盖好,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不想。”
身后注视着我的目光有瞬间的怔忡,他的脚步再次迫近了一些,“小夙怎么会不想呢?到了美国你就可以过上真正初中生应有的生活了!再也不用去辛苦的打工赚钱了!不用担心你妈妈的手术费,爸爸会解决的!”
面前好像失了灵魂的妈妈让我的心一阵阵的抽痛。我张臂把她抱住,下巴抵着她的头,仍旧没有回头对他说:“不劳您破费了。我们母女现在过得很好,请不要打扰我们平静幸福的生活。”
“小夙,是不是在怨爸爸……”
“从三年前起,我的生命里就只有妈妈没有爸爸,”我打断他的话,用冰冷的语气说:“所以,我没有爸爸,您这样自私,只懂得背叛的人也不是我爸爸。这位先生,请您离开。”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和爸爸说话!”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请您,出去。”
“你……好!很好!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女儿!”接着是一阵渐远的灌满了怒气的脚步声,最后消失在了走廊里。
一道闪电将浑浊不清的天空撕裂。病房中再度恢复宁静,只能听到斗大的雨点疯狂的拍打在窗上的声音。
一直被迫使平静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动,强忍的泪水在眼眶里一遍遍的打转。
我收紧了环着她的手臂,脸贴着她的头,“妈妈别伤心。小夙哪也不去,我就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
始终安静的妈妈在我怀里动了一下,忽然伸出双手猛的把我推开。
“妈妈?”我惊愕的看着她。
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手上却在不断加劲的推我,甚至一把掀开被子赤着脚下了床,用着我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一步步将我推出病房。我还没反应过来,门已经“啪”的一声被关上。
“妈妈!妈妈!”我“砰砰”的敲着门,拼命的拧着门把手,心慌得已经不能正常跳动了,“把门开开,让小夙进去啊!”
“我想一个人待会。”那若游丝的声音贴着门飘了过来,停止了我刚要击打房门的手。我双手拂在门上,小心翼翼的说:“那,让小夙进去,我什么话也不说了,就静静的站着,好吗?”
门里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
我垂下头顶着门,咬着牙不让啜泣的声音传出来。
这是怎么了?
我和妈妈明明在很幸福的过着生日,吃着蛋糕,笑着说话,为什么只是过了十几分钟而已,一切就都变了?
“静藤夙?”
夏树的声音忽然在走廊响起,“居然在这都能碰到你,真是倒霉!”她一步步走近,在我身边停了下来,“咦?这是怎么了?我们那趾高气昂的网球部经理哪去了啊?怎么这么没精打采的?”
不理会她的尖声尖气,我只是伏在门上,用仍在颤抖的牙咬着嘴唇。
她走到我身后,在我耳边说:“也不照镜子瞧瞧自己是什么德行!我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你始终都是一个穷酸的臭丫头而已!不配做我们这种贵族学校的学生!不配在冰帝的校园里站着!甚至你穿这件校服都是对冰帝的贬低、亵渎和侮辱!”
见我什么话也不说,她越发得意,冷笑了几声,在我背后踱着步子:“平时不是伶牙俐齿的吗?今天怎么失魂落魄的?怎么,莫非是家里有人得了绝症?治不了了?要病危了?”
平摊在门壁上的手收握成拳,我“豁”的转身,“啪!”的一声狠狠抽了她一个耳光。
“轰隆隆!”雷声接踵而至,震得走廊的玻璃嗡嗡作响。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打人,由于过于用力,手掌火辣辣的疼着垂在身侧。
她已几近呆傻,缓缓举起手捂住被打到的半边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断断续续的说:“你……打我……你居然……打了我……你……你……”
我充满了愤怒的泛红的眼睛瞪视着眼前这个脸颊被我打得红肿惊愕的看着我的女生,“如果不会说话,那就闭上你那张令人作呕的嘴!”
“你!你!……”她瞪大了眼睛,脸上的惊骇逐渐被惊怒所取代。“死丫头!你找死!
她跨上一步,一手扯住我的头发使劲向后拉,一手猛的向上扬起。
我的头被她钳制动弹不得,就在那一巴掌落下的前一刻,忽然从旁边伸过一只手一把抓住夏树的手腕。
站在我们中间钳住她手腕的不二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又露出了那一晚用球打醉鬼时的神情。
他看着夏树的眼睛犀利如刀剑,用冷得彻骨的声音说:“忍足侑士,真想不到你们冰帝还有如此没有教养的学生。”
擒在我头发上的力度也骤然减小,夏树眼睛直直的看向我的身后,表情又由惊怒陡然变成了惊怕。
“我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出。”站在我身后的忍足提起夏树拉扯我头发的那只手,像是甩掉什么厌恶的东西一样将她甩开,“二年级C组的夏树晴同学,我们的迹部部长说过的话,你是听过之后忘记了呢?还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过啊?”
“忍……忍足学长,不是这样的!”她惶恐的解释着:“是静藤!是她先打的我!”
似乎此刻才发现夏树红肿的脸颊,不二原本冰火交融的眼睛微怔,撂下夏树的手转过来看我。
“哦?是吗?”忍足低笑了一声,“能让我们素来温柔的经理挥手打人,夏树同学,还真想请教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呢?”他脸上分明是笑着,让人感觉到的却是笼罩了全身的巨大压迫和恐惧。
“我……我……”夏树声音发抖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晴姐姐!”一个小女孩忽然从楼梯上跑下来。她拽了拽夏树的裙子,“你怎么在这啊!舅母的病房是在四楼啊!”
“啊!对!”夏树获救一样,顺势一把抓起女孩的手,冲忍足行了个礼,“对不起学长!我……我还要去探望生病的舅母,先……先走了。学长再见。”说完也不待忍足回话,拉起那个成为她救星的女孩迈上楼梯。
“晴姐姐,你左边的脸怎么红啦?”女孩稚嫩无邪的声音传了过来。
“没,没什么。你看错了。”
“那……夏树晴同学,”忍足仰起脸冲正过楼梯转角的夏树说:“我们周一学校见了。”
刚要抬腿的夏树因为忍足这句听上去不痛不痒的话猛地打了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台阶上。
一直静静凝视着我的不二站到我面前,扶住我肩膀的双手发现了我的浑身仍在轻微的战栗着,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慌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看着这双能倒映出我面容的清澈眼眸,一直被自己强逼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决堤一样倾泻而出。一切在瞬间被模糊成一片,能看见的只有医院墙壁那令人窒息的白色和他不清晰的面庞。
不二被我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到了,慌忙用手捧着我的脸,拇指拭去不停下落的泪,“夙?夙?到底怎么了?”
我双手抓住他的衬衫,呜咽着把头低下,抵在他的胸前,垂下的长发如帘幕一样将我的脸完全遮掩。眼中涌出的泪水亟亟脱离我的身体,一滴滴掉落到地上。
“周……周助,爸爸他……刚才来过……”
他的手从我耳边滑到后脑,略略用力将我压入他的怀中。
心像被掰成好几瓣,大把大把的盐洒在断裂的伤口上,刺骨的痛让我连站的力气都没有。蜷缩在他的双臂中,倚靠着他的胸膛,握拳的手一下下捶打在他身上。
“为什么他要出现?难道就那样消失不好吗?”
……
“为什么偏偏在今天出现?为什么又要说这样的话?难道还嫌伤妈妈伤得不够深吗?”
……
“我不要去美国!原来是他不要我们的!为什么还要扰乱我们现在的生活?”
……
“为什么?为什么?……”
……
“我已经对他没有爱了,难道还要让我恨他吗?”
……
“为什么他会是我的爸爸!我不要这样的爸爸!我不要!”
……
不二什么也没说,只是尽他所能的紧紧拥抱着几近崩溃的我,静静的听着我的哭诉,让我的泪水尽情蔓延,让我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
窗外,阴郁晦暗的天色已然让人看不清外面本来的面目。那哗哗的声响如痛苦的悲鸣,而那密密坠落的雨丝,就是汹涌的眼泪。它们流不干,哭不尽,就这样下着,下着,直到地老,直到天荒,直到世界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