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旧曾谙》看山就山

56、第五十六章

　　对不住各位！我回来啦！！

　　宅子外的景象完全出乎两人的意料。

　　一列长长的游行队伍在门外走过，起先只有十多个黑影，走到下一个路口时，好几只提着灯笼的东西从各个巷口跑出，汇入到队伍中，逐渐将其壮大。

　　虽然难以相信，但此时出现在于秋胤眼前的，确实便是《妖怪图鉴》中叙述篇幅最长文章内容最繁富的百妖夜行，但队伍中却不仅仅有妖怪。

　　妖与魔身上皆有气，这种气只凭肉眼是看不见的，而且因为妖魔擅长伪装，往往连低阶的修士也难以辨清，但此时趴在树干的于秋胤，却将游行队伍中的妖与魔看得一清二楚。

　　这里头混着好几只摄魂魔，也不知道这些妖是知还是不知，与摄魂魔为伍可没什么好果子可吃。

　　于秋胤与柳季谙对视一眼，彼此心中了然，正欲飞身从队伍末端混入，两人忽的看见后面似乎跟着什么东西。

　　一直走到灯笼下，于秋胤才看清了那是一个浑身绑着绷带的人。

　　或许是只不入流的小妖？

　　于秋胤没多想，他与柳季谙飞身向前，大道上敲锣打鼓热闹非凡，谁也没发现里头混入了两个修士，依旧欢呼雀跃往前走去。

　　狂欢最终在浔阳城的城门口停下，于秋胤在半道上从摊位扯下两个面具戴上，现在倒真有几分妖怪模样。

　　他看见前头的妖魔齐刷刷的席地坐下，妖群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那人挥了挥手，两侧的敲鼓的小妖住了手，也乖顺地坐下，随后只听那人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大声道：“吾等！欢聚在此！”

　　城门前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声势大得于秋胤打了激灵，柳季谙按住了他的手，隔着一张面具，于秋胤都知道他现在肯定在笑。

　　前面的人继续道：“虽然这一天来得比我们想的晚了些时日，但它终于还是到来了。我们不必再受石星月的摆布！不必再屈服于她的淫威！我们是自由的子民！是不受拘束的灵魂！我们历经了死！但现在，我们将拥抱新生！”

　　话音刚落，鼓声又起，在不尽的欢呼呐喊之中，道路中央被空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十多个火堆将所有人隔开，有几只妖怪扭着腰肢慢慢走到圆圈中，在一片火光中纵舞。

　　于秋胤：“我好像知道点什么，但现在还没能缕清。”

　　“你知道他们刚才所说的石星月吗？”

　　“不太确定是不是，但我想应该是几年前骗我去加固天中枢封印的那位‘石前辈’，我之前……”于秋胤舔了舔嘴唇，“还以为他是石砚月。”

　　柳季谙伸出手去摸了摸于秋胤的面具。

　　“我没事，”于秋胤笑了，“先前我们不是去沧海海底么，从石砚月那里我听说了一些事，魔族如今内讧，一分为二，拥护石砚月的子民跟随着他到了海底，虽然其中似乎还有修士的缘故……这个暂且不提，现在这些妖魔要反石星月，自己跑出竡岳山来到浔阳城，也不知是谁……”

　　说到这里，于秋胤一顿，他与柳季谙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浔阳城变成了妖怪的洞穴，要说和西河卓氏一点关系都没有，打死于秋胤他都不信。

　　两人咬着耳朵说话，在后面的人看来却像在亲热，他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要干这种事就到后面去！老子都看不见了！”

　　两人一愣，后知后觉这人在说的自己，抬头一看周围的人都在往这边看，便猫着腰站起身来，一道道歉一道往后面去。

　　嬉笑声逐渐在两人身后远去，于秋胤回到陶宅，在院落中荡秋千的孩子已经不见了，二人来到陶缨房外，敲响了门。

　　“是我，小陶缨快开门。”

　　陶缨在被子中一愣，“你怎么能证明你是大师兄？”

　　于秋胤“唔”了一声，“我们家小陶缨不爱吃苦瓜和鸡蛋。”

　　这话音一落，屋内的人猛地拉开了门，“大师兄！”

　　“乖，随我们去个地方。”

　　陶缨应了声好，三人随即悄无声息地绕到前院去，走过一条石子路，几人就到了前厅。

　　此时夜已深，前厅点着两盏烛火，风吹过时明明暗暗，看着莫名吓人。

　　三人隐在暗处，于秋胤朝着厅内努了努嘴，陶缨一望过去便望见了好几个人从厅外走了进去。

　　这些人脸色苍白，眼底发青，看着像是将死之人的面相。

　　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年长的道：“来了？”

　　一旁的管家回道：“老爷，来了。”

　　“那两位呢？”

　　“一起来了。”

　　“老爷……”桌前一个妇人皱眉道，“能……能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总不能……总不能让陶先生辛辛苦苦建起来的浔阳城，变成妖魔鬼怪的巢穴。”

　　“可是老爷，要是被上头那位知道了……”

　　“哼！知道便知道，难不成到了现在咱们还怕死吗？”

　　那妇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是委屈了那孩子，从不曾回来过，一回来却是因为这种事……”

　　“我们帮了他爹娘那么多……”

　　“爹，可我们从来没有帮到他啊。”

　　“……我知道的。”

　　几人不再说话，都静静的在厅内坐着，看着院墙外通明的灯火。

　　于秋胤道：“现在咱们大致可以缕清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封信确实是从陶府寄出去，看样子也是这几人寄给小陶缨的，而且不止是要给他，还要给你和我。”

　　柳季谙皱眉道：“这些人远在浔阳，如何知道陶缨便在岚山。”

　　“应是有人出谋划策，这人不是寻常人。”

　　“你心中有何人选？”

　　于秋胤摇了摇头。

　　他看向陶缨，这孩子倒比自己想象的要镇定得多，方才那几人寥寥数语，其实已将内情透个七八分，便是猜也能猜出余下的两三分。

　　陶缨撑着下巴，皱眉道：“大师兄，我好想连累到你和先生了。”

　　于秋胤揉了揉他的头，笑道：“如何便连累了？我与你先生本就要到边漠去，怎么也要路过浔阳的，哪怕不是被人引过来，看到这样的事情自然也要查，你莫要将这事都揽到自己身上去。”

　　陶缨点了点头，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层雾，不知是染上黎明的露气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旭日已东升，昨日几人来时罩在浔阳城上的那层网似乎淡了些，阳光疏疏的照了下来，看上去不似早晨，倒像是薄暮时分。

　　三人各自在面上戴上一张面具，掩去人气，趁着街上妖怪还未再出来欢庆出了宅子。

　　白日里的浔阳城依旧是随处都蒙着一层浓浓的雾气，街道上被推倒在地的摊子和店旗透着萧瑟感，为这座无人小城添了好几分沉沉的死气。

　　于秋胤耳尖一动，他似乎又听见了昨日夜里在他们屋外盘旋的声音。

　　是那个小小的孩子。

　　“左脸黑，右脸白，左左右右难分清；前头黑，后头白，前后各安一脑袋；四脚朝天顶天，四脚向地踩地，摊开来做张皮，盖于公子身，天将寒时不知寒。”

　　于秋胤：“阿月，听见了吗？”

　　柳季谙点了点头，“那个方向。”

　　陶缨朝着柳季谙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头一处通着三四条小巷的空旷地，有个小女孩在辫花绳。

　　陶缨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大师兄，这孩子，昨天夜里来过我房前……”

　　于秋胤：“在你房前荡秋千吗？”

　　“不……在我房前拍球，还唤我出去同她玩。”

　　于秋胤笑道：“你出去了吗？”

　　“大师兄说笑！当然没有！”

　　“她是陶家的小女儿，不要紧，她不会伤你的。”

　　柳季谙：“她好像要带我们去哪里。”

　　于秋胤看那孩子总是停下来看他们，嘴里仍唱着那首让人瘆得慌的小曲，眉眼却是弯弯的。

　　“那我们便跟上去吧。”

　　巷道极窄，只通一人，于秋胤走在最前，抬眼便看见天色亮了起来。

　　不对劲，这才什么时辰，怎会如此快就天亮。

　　于秋胤跟上前去，看见那孩子的裙摆消失在转角处，两旁的白墙倏地开始抖动，颤落了一地的碎叶残花。

　　于秋胤一把抓起陶缨，御剑飞起，上移不过一尺，头顶上便似有什么东西将他们格挡住，斩也斩不破。

　　柳季谙伸手一摸，摸出了些名堂来。

　　“是纸。”

　　于秋胤一愣，旋即又仰起头，喊道：“敢问是钟公子吗？”

　　天地间一片寂静，半晌，有细碎的脚步声从巷尾传来，几人扭头一看，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俊秀的男子，一身青衣，眉眼处带着些冷意。

　　他缓缓开口：“于公子。”

　　这声音里像是嵌着冰。

　　于秋胤斟酌道：“是钟栎钟公子？”

　　“我才是钟栎。”

　　几人一惊，转身又见一人立于巷头，那模样竟是与巷尾那人毫无二致。

　　钟栎冷笑道：“不同你温声说话，你便认不了谁是谁了么？”

　　于秋胤一顿，他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这是在生气呢。

　　“再提当年之事，其实也没什么意思……虽说我们兄弟俩已提醒过公子，但那女人诡计多端，公子被骗……”钟悦抬头看了一眼于秋胤，“也不能怪罪公子。”

　　于秋胤：“……”

　　“实在是对不住，还是给永乐街……”

　　钟栎摆了摆手，“就不必自责了，我们骗你到浔阳城来也是有事要你帮忙。”

　　“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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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钟悦是之前脾气好的，钟栎是之前暴脾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