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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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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于公子也知道,锁魂柱至今已有上千年之久,竡岳山山巅这根,乃是由万钧磐石累叠而成,但真正有镇压之威的,其实还是汝南周氏大宗师周寅的魂魄。但随着年月消逝,锁魂柱的镇压之效大不如前,常有崩坏之相。”
“若是如此,修仙界自然会有所察觉,怎么需要我去修补?”
“不,修仙界是无法察觉的,所谓崩坏并不是指那万钧磐石的破裂,也非周寅的魂魄失去效力,而是被镇压在锁魂柱下的魔尊的残魂,其不绝的怨恨在日积月聚之下已然积攒到了魔界难以抵挡的地步,他正在慢慢地渗入永乐街,从内外侵蚀它。魔尊的这种怨恨,不止来自于你们,也来自吾等,可是竡岳山上有周寅的灵力将其消去,永乐街的百姓却只能生生受着,他们有的是从歼魔大战中活下来的可怜人,有的生于世不过数十年,抵不过人间几岁垂髫,却要无端受这等苦楚。”
“前辈……”
“永乐街的繁荣对你们来说是个传说,如今对生活在这里的孩子又还何尝不是?”
于秋胤听着,想起白日在竡岳山上将自己的剑颠来倒去的玩弄,又高高在上的对自己评头论足的那个女子,总觉得判若两人。
“我如何能帮你们?我也只是一介小小修士。”
“于公子,你可知何为双生魂?”
“……有两个魂魄?”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细讲来,应说是两个魂魄相融,既可单独存在,又可存于一体,像这样的状态,世人便称为双生魂。双生魂世间难有,就算有,像于公子这般的授魂授魄同时完成,更是罕见。”
“于公子误入结界,本座才得以看到魔界的一线生机……说如此多的话,其实还是有一个不情之请,恳请于公子……借我们一些魂魄……”
于秋胤:“……”
还真是和自己猜的一样。
借魂魄吗?
听起来着实荒谬。
可是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说起来这些话还不如沧笙的存在更让自己诧异。
想来那两位钟公子大抵是另一势力的人,才会对石砚月如此忌惮,若是他们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永乐街,不知又会作何想。
于秋胤看着屋门外的那方灰蒙蒙的天,虽是在结界之中,仍是能看见浩浩的星海,这片天,和外面分明是一模一样的。
这些对魔界的细致描写不论是在《妖怪图鉴》中还是先生的课堂上,通通不曾提起过,唯有师尊在照顾自己时,一道输送灵力一道讲各种各样的故事。
讲的是魔界夜市的繁华,讲的是家长里短琐碎小事,讲的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讲的是有情有义肝胆相照。
有一桩小事,于秋胤还记得,师尊还讲了妖魔两界逐渐合并,为了庆祝还学那志怪书中所写来了个百妖夜行,自己被一位名作柳雍的友人拉进队伍之中学妖吓唬人。
只是倘若要说魔,于秋胤还是觉着妖要更容易亲近些,或许是因为师尊所讲的故事的主角多数是妖怪,又或者是他们生来便是除魔的修士。
人与妖魔是否能够和睦相处?
这样的问题早在千年以前便有人提了出来,而歼魔大战本身就是一个清晰透彻同时又极端的回答。
那便是无法。
魔尊被击败镇压之后,妖魔四处逃窜,不管他们是或不是,在世人眼中这些妖魔皆是魔尊的部下,既是部下,那必然也是同一窝出的臭老鼠,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放过。
小妖小魔对人多是畏惧,更别说对修士。
如何方能改变这样的局面呢?
于秋胤记得当时于清鹤长长地叹了口气,而后苦笑道:“这世间,人之耳目所及尚且如此,多看一眼都能生出事端,安能明理晓事辨是非?”
这话刻在了于秋胤的心上。
如今有这么一件事情摆在了他的眼前,不知如何讲才好,于秋胤心中其实生出了些想要伸出援手的迫不及待。
如果自己真的帮了这个忙,那么人与妖魔之间的隔阂是否能再少一些?
倘使能再靠近一些,戏剧书画之中所写的人与妖之间故事的结局能否再美好一点?至少不要总是在勾心斗角之中拼得你死我活。
于秋胤眨了眨眼,笑道:“不知我该如何做?”
“这么说于公子是同意了?”
“若是我真能帮得上忙的话。”
“当然!当然!”
女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其中暗藏的惊喜之情显露无疑。
“那还要烦请于公子再听听之中具体,两日后便是十五,十五满月之日,魔尊的怨念最是深重,此次若是再抵挡不住,永乐街是无法再住下去的,所以请公子在十四日子时前往竡岳山,进入锁魂柱之中加固封印。”
“这个加固封印?”
“只要在锁魂柱之中以调息之态打坐,封印自会加固。”
“敢问一句,会有危险吗?”
那女子似是一愣,“不敢瞒公子,确是会有些危险的,不敢保证毫发无伤。”
“这倒是无所谓,”于秋胤笑道:“能让我先回去找个人便好。”
“这个……自然可以。”
于秋胤与女子商议事定,连夜赶回了烙阳山。
原本是想先同师尊说说此事,回了山却发现师弟们都还没回来,师尊也不知去向,遂又赶往岚山。
只是岚山的弟子此时也在青岚山修炼,遇不着一个弟子,于秋胤忽然有些气馁。
若不是季谙也回去修炼去了?
舍下我了?
这般想着,于秋胤有些怄气。
他百无聊赖的坐在湖中央的亭子之中,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看。
半个时辰之后,于秋胤兴味索然的站起身来,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怀里滚了出来,“咚”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于秋胤一惊,以为是沧笙滚了出来,低头一看却发现是一块小小的精巧的石头,石头上歪歪斜斜地刻着“阿月”二字。
这个好像是……岚山的骰玉石?
什么时候放在我身上的?
阿月?
于秋胤胡乱摸了几下,石头之中突然发出了亮光,紧接着有个急促的声音传了出来,于秋胤将骰玉石靠近耳边,屏息静听,听出了是柳季谙的声音。
“你回来了吗?”
于秋胤感觉自己的心突然跳快了一拍。
“你!你还好吗!”
不太好,见不到你。
“我现在在岚山,若是你听到了的话,就应个声,好吗?秋胤。”
飒飒冬风之中,于秋胤听到自己的心跳有如杂乱的鼓点,完全不顾主人是否能承受住如此剧烈的律动兀自疯狂的敲打着,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中迅速生根发芽,在以往的日子里被好生安放在深处的话一个字接着一个字的蹦出来,在他的脑海中跳舞。
要是有可能的话,于秋胤真想将刚才那句话保留下来,何时想听便放出来听听,慰藉慰藉自己这颗心。
要不……
于秋胤心想。
要不告诉他吧?
这样的念头如杂草在于秋胤的心中疯长。
他颤抖地将灵力灌入骰玉石之中,忍住心中万分期待,朝着石头唤了声“季谙”。
几乎是同一时刻,石头那端传回了那人的声音,听起来他像是在快速移动着,簌簌风声夹杂其中。
“我知道你在哪了!你别动!等我过去!”
这话音一落,于秋胤倒是突然忐忑局促起来了。
他站起身来,在亭子中来回走动,口中念念有词。
“你给我的感觉和别人不一样,不不不,不好。”
“我先和你一起看雪看雨看月亮,不不不,换一个。”
“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嗯……”
什么啊好奇怪!
于秋胤站定下来,他看见湖边一抹蓝白色愈走愈近,在他身后是一大片白茫茫的水雾,在冬风乍起的黎明之中,落在于秋胤眼中的那人,不知为何像袅袅而动缭绕飘浮在几案上的香,越是靠近自己,便越是觉得自己也要变成一阵烟了。
“你……”
柳季谙已飞身落到亭中,“你没事吧?”
于秋胤笑道:“我没事……”
“他们可曾对你做过什么?”
“没有,他们将我视作客人。话说回来,这是你放在我身上的吗?”
柳季谙看着于秋胤手掌心的骰玉石,点了点头。
“那这个阿月,是你?”
柳季谙:“……”
“这是你的小名么?”
“……”
“真是啊!你把你贴身之物给我了吗?”
“是借给你。”
“那不成,放进我衣襟里的就是我的了,不过你又是什么时候塞进我衣服里的,我一点都没察觉。”
于秋胤弯着腰从下往上追着柳季谙的脸看,从他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的面孔。
说出来。
他催促着自己。
好也罢,不好也罢,说出来吧。
“我说,季谙啊……”
于秋胤倏地挺直了背,故作镇定道:“其实我有件事想同你说来着。”
“我还要回竡岳山一趟。”
“为何?”
“昨日在那见到的那位前辈,其实是魔教教主,她有事相求,我答应了。”
柳季谙一愣,“那……危险吗?”
于秋胤笑道:“没什么危险。”
“真的?”
“真的。”
“我能问问她相求你何事吗?”
“加固竡岳山的封印。”
“加固封印?为了魔界?怎的会叫你去?其中可有诈?”
“我想是真的,说来话长。嗯……其实这个也就与你提一提,我还有别的事想同你讲。”
“这是件大事,你不可……不如先去问问师尊?”
“不可,我已答应她不让其他人知晓此事,若是被有心之人兜了去,魔界怕是又要遭殃。”
“……那,那至少,让我与你同去,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