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旧曾谙》看山就山

29、第二十九章

　　于宝儿：“不知道。”

　　“世人都以为换皮术是妖术，其实不是，它是魔教的邪术。妖兴取人□□，魔兴取人魂魄，对妖来说，皮本就覆于□□之上，并不需要再多此一举去练什么换皮术，但魔，就很需要了。”

　　于秀才一愣，怒道：“你说这个干什么！？”

　　于秋胤：“于小姐，和心怀叵测的魔打交道，要付出的代价是很大的。”

　　于宝儿抿了抿嘴，“我不明白官爷说的是什么意思，人世间当真有魔吗？”

　　于秋胤笑道：“我想于小姐自己是知道的。我们问完了，若是还有什么事，我们会再来的，还请于老爷不要只把人关在房里，还须让人保护好小姐才是。”

　　于秀才不知这捕快搞的是什么把戏，胡乱说一通话，说走就走了。

　　两人出了宅子，变换会原先的模样，于秋胤问道：“怎么样？”

　　于正则一声惊叹，“这可真是了不得，我还没在魔气这么重的人面前平心静气地站那么久，我兜里的灵石震个不停，你看它现在整块都黑了。宅子里倒没什么邪气，只有那女子出来的时候才出现。”

　　“是哪种魔气？”

　　“我也不太确定，好像是由外到内，如果真是换皮术的话，那就比较麻烦了，邪气入体吞噬原主，到时候可能保不住人。”

　　于秋胤“唔”了一声，“这可真是麻烦。”

　　二人换下衣服，和方才两个捕快一起回了衙门。

　　衙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于秋胤总觉得这人看起来很眼熟。

　　前头的捕快道：“那是于云乐，一巷于富贵的长子，原本再过不久就要迎娶于宝儿的，真是个可怜人啊。”

　　于秋胤心想：一巷于富贵？那不是云喜的爹爹吗？怪不得像，这人应是云喜的哥哥吧。

　　于云乐在衙门外站了很久，肩头上落不不少雪，看起来整个人神色阴郁，一点没有二十岁的风华正茂。

　　他回过头来，看见后头站了好几个人，施了一礼，转身离去了。

　　于秋胤：“他知道于秀才家的那位吗？”

　　捕快：“自然知道，还去看过，只不过只在大门外看了一眼，看过他就摇摇头走了。”

　　“他可有说什么？”

　　“有。他说‘那不是她’。”

　　于秋胤一阵唏嘘，无论换皮术如何高明，真正亲近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来啊。

　　于宝儿的尸体还停在衙门大院，本来于秀才不愿领回去，衙门打算把她送到义庄去的，途中于云乐出面把人领了回去，还准备按于家大媳妇之礼下葬，将她葬到自家的陵园之中。

　　于秋胤看了看，确认于宝儿确是因失血过多而亡，就让人把于宝儿送走了。

　　停尸停了这么多天，也该安葬了。

　　是夜，簌簌大雪好似一朵朵飞花穿过于秀才庭院中的大树，于秋胤隐在其中一棵树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于宝儿的房间，一旁另一棵树上藏着于正则。

　　于秀才似乎真的派了人保护于宝儿，只不过两个小丫鬟刚进了屋子里就被人赶了出来，寒冬腊月若是在外过夜，不被冻死也要落一身病。

　　小丫鬟在屋外说了好长一通话，里头的人应都不应一句，两人面面相觑，站了好长一段时间，实在冻得受不住了，才去向于秀才回话。

　　丫鬟一走，屋内的烛火就被吹灭了去，于秋胤感觉自己身上一点暖意也随着那点橙红色的消失而慢慢流走了，他暗自想道，这可真不是件容易事。

　　大概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屋内又亮了起来，透过薄薄的窗纸，于秋胤和于正则看见有个纤瘦的人影在房里踱步，走到房中间时突然又停了下来，不知站在原地做了什么，突然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人影的头顶像是初春破土而出的新芽一般钻出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她像被掰开的花生一样，身前身后出现了两片薄薄的纸样的东西。

　　于秋胤心下一惊，他向于正则投去一个眼神，两人同时飞身落地，而后极轻极快地靠近房间，俯身倾耳于门前。

　　屋内除了烧得噼里啪啦响的炭火，还有一丝丝抑制在齿间的极其痛苦的□□，于秋胤猛地将门撞开，房间中间跪着一个全身是血的女子，女子脚边堆着一身皱巴巴的皮囊，分明就是死于非命的于宝儿的面容，地上跪着的多半就是清音娘子了。

　　于秋胤走上前去，“皮都换好了你为何又要剥下来？”

　　清音娘子冷笑了一声，发出这声轻笑似乎花了她全身的气力，还扯动了密布全身的伤口，她又猛地吸了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知道的......我知道和魔打交道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可是......可是是我自己找上门去的啊。如果现在......如果现在我不把他给的皮还回去，他就要把于庆杀了，还要强行把他的寿命塞给我......”

　　于清音抖得厉害，于正则从身上取下止痛药，帮她服下。

　　她现在全身都碰不得，每一寸肌肤都是裸露在外的，这点止痛药根本就止不了她的痛，她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也顾不得流下的眼泪对脸上的伤带来多大的刺激，放声痛哭起来。

　　“他！他......他回应了我！他把该死的于山杀了，让他暴毙街头，可是！可是他没有告诉我他要取走白妹妹的命啊！我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怎么会有这种好事！她是我在吃人的于宅里唯一的依靠啊！可是他却把白妹妹带走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了她的命！是我害死了她！我现在还保不住她的儿子！我为什么不让他娶妻！若是我早些让他娶妻！他就不会鬼迷了心窍看上于家的女儿！还把她杀了！”

　　于清音猛地抬起头来，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伸出双臂拽住于秋胤的胳膊，“可是！”

　　“可是......庆儿不能死啊！不然我如何向白妹妹交代啊！是我害死了她，现在还要害死她的儿子！求求你，你帮我把这张皮还给他好吗？跟他说我不要了，不要那样救庆儿，求求他不要拿走庆儿的命！”

　　于秋胤：“你不要激动，谁要杀于庆。”

　　“他他......那个妖魔！”

　　“正则。”

　　于正则应了声“好”，旋即转过身走出门外，学着猫的叫声朝空中叫唤了好几声，不多时就有一个人从墙头上翻了下来。

　　于秋胤：“灵均，她交给你了，小心她的伤，再找几个人来帮忙，我和正则要去衙门。”

　　于灵均：“大师兄，哥哥，你们小心。”

　　于秋胤二人腾空而起，在屋顶上向衙门飞掠而去。

　　于正则：“秋胤，你说这是？”

　　于秋胤：“我看她是被人骗得团团转了。”

　　“被人骗了？”

　　“那人回应了于清音，遂了她的愿把于山杀了，又用什么等价交换的理由把那位白小姐的命也取走，此次恐怕也是于庆突然当街杀人，那人听见了于清音的祈求，给了她一张皮，让她用假装于宝儿的伎俩去救于庆，现在又想用等价交换的理由取走于庆的性命。”

　　“为什么一定是于庆呢？”

　　“因为于清音已经没有其他什么重要的人，人的魂魄在超凡的纯洁无暇与极度的绝望恐慌时最有力量，前者少之又少，后者却可以人为生出。

　　那东西是在养肥于清音的魂魄，真是混账！他能用三十年的时间来等一个于清音，说明他肯定不止在等一个。”

　　于正则：“魔真是太可怕了！他们怎么还能改人阳寿！？”

　　于秋胤：“怎么可能改得了，不过是杀了另外一个人，哄骗她寿命转移给了她。哪怕于清音再多出三千年的阳寿，受了这样的伤也活不了，寻常人剥皮剥到一半就会因剧痛死去，恐怕是被下了魔咒，强行吊住半条命，我方才把过她的脉，那分明是败脉，她体内病邪深重，元气衰竭得快一点不剩了。”

　　于正则诧然，“那岂不是救不回来了。”

　　于秋胤摇了摇头：“救不回来了。”

　　夜渐深，此时雪云皆散，天地间还腾着些袅袅水雾，于秋胤一掠而过，两人一路飞疾，最后停在了衙门内的牢房外。

　　守夜的捕快白天已见过了这两位年轻的小道长，知道他们是来协助破解于宝儿一案的，什么都没问就放了他们进去。

　　牢房的最后一间便关着于庆，于秋胤快步走去，看见于庆正低头坐在铁窗之下，被切割成几份的月光落在他身上，他的肩上还积了不少雪。

　　于秋胤的心“咯噔”一跳，“捕快大哥，快开门。”

　　一旁的捕快见这小道长脸色突变，哆嗦了一下去掏钥匙，进去一看，于庆果然已经死了。

　　捕快慌了神，还未定罪的犯人在牢里神不知鬼不知地死了，当值的自己可难逃罪责，“道长，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死呢？刚才没人来了啊！”

　　于秋胤：“捕快大哥别慌，这不是人干的，你不必负责。”

　　捕快一听这话更慌了，不是人干的，那是什么干的？鬼？！

　　于秋胤略一思索，惊道：“糟了！”

　　于灵均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师兄们过来帮忙，原来于秋胤觉得今晚可能要碰上什么魔物，所以叫了不少弟子下山到客栈候着，现在烟雾弹已经发出去了，外头却还是静悄悄的。

　　他转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于清音，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看起来也太惨了。

　　他转身蹲下，听于清音一声一声地唤着“白妹妹”，心中不忍更甚，大概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吧，若是在弥留之间还能见上一面就好了。

　　正想着，于灵均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他转头一看，有一道黑影从墙头上落了下来，落在厚厚的雪上后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那人从暗处走出，在月光下现出一张白净温和的脸。

　　于灵均奇道：“鲁师兄，你怎么来了？”

　　“我来取于清音的魂魄。”

　　于灵均一愣，“鲁师兄你说什么？”

　　鲁骞逸笑道：“小灵均，你要是妨碍我，我可要把你的一并取了。”

　　于灵均将灵力汇聚到手掌，在左手生出一张弓，右手随即拉紧了弦，对准鲁骞逸所在的方向，“你把师兄们怎么了？”

　　鲁骞逸耸了耸肩，“都杀了。”

　　于灵均闻言一震，“你！你是谁？！。”

　　鲁骞逸眼角的笑意更深了，“我是你鲁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