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幻随笔》乐园黑狼

7、海妖（The siren，the viren）未完成

　　The zodiac turns over me.
　　————《The siren》Nightwish

　　遮天蔽日的乳白色海雾，枯黑的礁石——过往船只的杀手——嶙峋狰狞，仿佛魔女的手指不甘地抓向天空，又仿佛关押着恶魔的破损牢笼。浪尖上激起冰冷的白沫，咸腥气浓稠得让人窒息。

　　庞然大物在荒芜的雾气中缓缓投下阴影，终于掀开老灰鬼的大披风呈现在这一阴冷神秘之地。

　　那是一艘三桅大帆船，木料经过风吹雨打，已看不出原本的色泽，船身的印记也模糊不清，但船首的塞壬破浪神明晃晃地昭示着这艘船的归属。

　　只有醉心于海妖的大公主才会将水手们唯恐避之不及的海妖作为船头雕像。

　　她们半人半鱼，船工们老练的肌肉，糯滑的内脏对她们来说是无上的美食。用得天独厚的歌喉，吸引舵手偏离航线，触礁沉船，然后被冰水清醒头脑惊慌失措的人类就成了她们的盘中餐。

　　她们咯咯地笑着，美食之后便复又潜入水底，等待着下一艘不明觉厉的船只。留下的音喉在雾中飘邈，是掺了剧毒的饵料。

　　SYALI，艾罗鸠王朝的二公主，或者应该说SIREN号的船长（就是这艘船），正一言不发地立在船头，天生的白发与雾气融为一体。

　　它们如同新雪，但带来的只有非议，教廷信誓旦旦地称这是恶魔的化身，她应该在燃烧的柴堆和焦油中灰飞烟灭——就算她是公主也不能幸免。

　　但幸好她是公主，她得以安安稳稳地活到成年，然后就在她成年的前一天——也许她用尽了一生的运气——教皇梦中虔获神谕，因而她免于一死。

　　只是终生都只能留在海上，她华贵的皮靴一年只能接触新鲜的泥土一个月。她的母亲抱着她痛哭，这已经最好的结果了，SYALI安慰她道。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是，她甚至为这个近乎流放的结果窃喜。

　　她每年的生日都会做一个梦，年岁小时尚且记忆不清，随着心智的成熟，那梦越来越触手可及。

　　SYALI在海中下降，无孔不入的海水沉重地将她向下拖拽，前后左右都是不怀好意。她无法呼吸，视线逐渐模糊，就算这是梦，那窒息感为何如此真实以至于就像曾经切切实实在她身上演绎过？

　　她一次次清醒后，第一时间就是抓住前来服侍的侍女的衣袖，声音中带着不可察觉的恐慌，询问儿时是否有溺水经历，但得到的都是否定答案，似乎将那窒息感也否定。她开始犹豫，是否只是心理作用，毕竟此刻包围着她的是轻盈温暖的空气——而大海，依旧深睡在首都的边缘，随着晨风摇曳浪花。

　　她毫不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在没有尽头的深海中溺亡，被浓重的黑暗——光之不洎之深——掩埋，尸体不见天日。相比广阔无垠的蓝色荒原，她的尸体多么渺小，也许只有白沙滩上的细沙能够比拟，稍不留神就会从指缝中丢失。

　　我要死了吗？也许我本来就该死。意识消退的前夕，她自我唾弃道。我为什么要活着呢？于是她闭上眼睛，安详地迎接灵魂引渡者。

　　从记事开始，她便清晰地知道她在做梦，也清晰地知道她无法操控梦中的身体，但奇妙的是她能感到这确实是她自己的，一种与生俱来的契合感证明此言有理。

　　她像一个使用她的眼睛的旁观者，挣扎、沉寂、认命。视野每次都断在这里，这个她拼命想要睁开眼睛，却败在那个她的无能为力。但那兽性的咆哮并非求生欲，而是一种更深层的，难以名状的渴望——

　　有人救了她，在眼皮沉落睫毛相触之际双眼映照的是一团鲜艳的红色。

　　黑暗被畏惧地逼退，她点燃了苍茫和海水，照亮了脚下无穷无尽的无底深渊，她是火焰，烧灼不能烧灼之物，在本应克制的水中肆意狂书。

　　她不是人类，她比人类更美丽，更神奇——SYALI知道是“她”，因为在她抱住外观昏迷的自己时，肌肤感受到了她胸口的柔软。海妖有着鱼般的下半身，鳞片冰凉如同色宝石，覆盖着修长有力的尾巴，尾鳍带起的水波划过她无力的双腿。

　　海妖火热的唇贴合上自己的，渡去一口生命之气，也渡去了海洋不应该有的温度——更像火焰了，为什么会是火焰呢？SYALI这么想着，她不应该是海洋之女吗？

　　海妖带着她向上游去，不停地向上，深不见底的暗色海水变成了遥远的暗色天空，海中大大小小的气泡闪烁着晶莹的光泽，刹那间变成了一串串繁星，似有似无的光晕明亮了两道身影，游鱼张开鳍，在空中滑翔，身上羽毛生长——群群飞鸟，那轮月影越来越近，像一只巨大的白色眼睛自上而下俯瞰她们，宇宙的奥秘触手可及，但SYALI只祈求这段旅程再慢点，因为她清晰地知道终点在哪里。

　　终于，她们碰触到了那轮明光，伴随着清亮的水声，剥离了厚重的海面，灿烂的真正的星空光彩夺目，熠熠生辉，月色瞬间去了远方，圣洁清冷如初，不再像方才的样子了。

　　海妖没有离开海洋，只是顺着涨潮把无知觉的SYALI推到了沙滩上，细腻的沙子混着流水，轻而易举流进了繁杂的衣饰里，摩挲着SYALI的皮肤——整整十多年的焦躁促使她并未注意也未关心那似乎不是她的公主衣装。

　　我想知道。求你了，告诉我。SYALI在心里尖叫，她曾十几次触摸过这里的细沙，她不能再忍受二者如同陌路，何况一种未知的野兽的直觉在远方无光处半威胁半警醒她，二者或许是最后一次在梦境中相见，从此茫茫然难以再遇。

　　“...你是...谁？”

　　那气音虽微弱，可忽略不计，给SYALI带来的却是狂喜，几乎热泪盈眶——她成功了！她说出来了，她终于说出来了！

　　欲转身离去的海妖似是没想到SYALI还残存清醒意识，惊讶地停住了，淡红的耳鳍在空气中翕动，在确认刚刚的问话不是错觉。

　　但刚刚的羸语已用尽SYALI全部气力，海妖得到的除了浪花的呼喊只有比夜色星光更深的沉默，她疑惑地歪了歪头，踌躇后最终还是意欲离去。

　　不，我要知道！SYALI的声音近乎嘶吼，可在梦境中她苍白的嘴唇只是翕动了几下，挥霍比空气更珍贵的声音，勉强再次重复了一遍，值得她欣慰的是这次声音大了些。纵使咽喉撕裂，只要我能离她更近一点，我在所不惜。SYALI想到。

　　这不是错觉。海妖眨了眨眼睛，答道：“NOLIS。”她的声音因海之灵特有的靡丽婉转而格外诱惑，更何况她还是返祖SIREN，那声线就又多了一丝空灵。

　　至少SYALI就被诱惑到了，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盛开眼睛，贪心地希望一睹海妖的面容。

　　它们是浅绿色的，在黑暗的衬托下绿得就像鬼火，荡漾的水光在月夜下晃动，是被水中烈焰点燃的骨骸。

　　但NOLIS没能看到，她转身的太早了，于是SYALI也没能看到，她眼中就只留下了一条在海面上转瞬即逝的鱼尾，明红色，红得就像王国庆典的大礼花，在昏暗中光彩夺目。

　　SYALI终于脱力，冰冷和疲惫似乎随着那团水中烈焰的离去而狂妄，狂潮一般淹没了她岌岌可危的清明。她不甘心地闭上眼，陷入比梦境更深的梦境。

　　水手惊慌的呼喊打断了SYALI的幻想，她不满地回过头，恰巧迎上了欲言又止的大副。后者的脸上透露出沉重和焦躁。

　　“我们进入了暗礁区，船底受到了不轻的剐蹭，可能底舱已经进水。”

　　而前面...黑色礁石得意洋洋地露出獠牙，他们已经无法回头，而前方，是已知的死路。礁石形态各异，各个狰狞古怪，一层堆砌着一层，像是鱼鳞，又像是断壁残骸，混乱无序，想要找到安然前进的路途几乎难如登天。

　　“也许这就是我的收束。”SYALI脸色平静道，“我被诅咒，我活该如此，尸骨不得安息，终生飘荡在海上，额头得不到泥土的涂抹安抚*。”

　　“但你们不一样，你们家里还有妻子儿女，不能留在这里。”

　　大副意识到了SYALI要做什么，脸色瞬间变了：“不！这不是绝境！我们曾立誓会追随您至命运的剪刀剪断我们的丝线*！”

　　他竭力用自己的身躯挡住SYALI前进的步伐，如果不是顾忌到两人的身份差异，怕是早就将她绑在桅杆上*了。

　　SYALI见他固执地不让自己前行，在心里叹了口气，大喊道：

　　“全...”

　　她的未竟之语如同被冰冻住一样，迟迟无法迸出。SYALI的脸色从疑惑，古怪，逐渐转变成惊讶，难以置信，最后定格在压抑着黑暗的狂喜和虔诚。

　　大副没能目睹她的表情变化，只是以为她改变了注意，见缝插针道：“您不要冲动！会有出路的！”

　　“安静！”SYALI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同时也警告了所有惊慌失措的水手，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压制了汹涌澎湃的恐慌，人们惊愕地盯着王女船长，对她的行为表示不解。

　　但很快，所有人就明白了。

　　浓雾仿佛幕布，幕布之后是舞台，舞台上当然飘荡着靡靡之音。在白色的厚重幕布后，优美魅惑的歌声款款行来，不着痕迹地渗透进每一个角落，木板缝里的青苔，酒桶干涸的酒渍，首饰盒里细小的珍珠末，都被歌声浸润着。

　　它有魔力，但比魔力更强大；它魅惑，但比魅惑更诱人。

　　它是，不，它们是，SIREN。

　　河神之女，引领迷失的灵魂去往冥界，它们具有高辨识度的歌声也是它们最致命的武器之一。

　　TBC（懒癌犯了，不过应该没什么人会看，所以我写这句话又有什么用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BGM：《The Siren》Nightwish
算是船长SYALI/海妖NOLIS的AU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