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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章 ...


  •   江宁哲拿着期末成绩回到家时,破天荒的,江宇承也在。
      父子俩四目相接,江宁哲率先别过头去。
      这一撇头,便见坐在沙发上喝茶的一男一女,女人的脸在见到江宁哲的一瞬间变了颜色,不过她很快压下,嘴角牵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小江回来了啊,两三年不见,是长高不少了。”

      在女人说话时,江宁哲的目光漏了一点到她身边的人。
      那是个与他年纪一般大的少年,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眉目勉强算得上清秀,然而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为他添了一分沉郁。
      对上江宁哲的目光,郁色更浓。
      可他很快调整好表情,笑着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小江弟弟,来武哥这儿坐。”

      江宁哲臭着脸,好像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飞速掠过他,视线落到阳台上几株欣欣向荣的绿植上,借此洗眼睛。
      “臭小子你嘴巴长来干嘛用的,见到你陈阿姨和武哥不晓得喊一声?”江宇承不满的拧着眉,“成绩单呢?你们老师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好好看管你的学习,……你犟什么,成绩单拿出来。”
      江宁哲把成绩单从书包角落掏了出来。

      江宇承首先看见那皱巴巴的成绩单,面露不虞,再看上面用红笔写着的各科成绩,愣是皱出一个黄土高原,分贝霎时提高了好几个度:“你在学校就是这么学的?!数学刚刚及格,语文八十分?英语六十七?”
      本就皱皱巴巴的成绩单顿时更不能看了,稍一折就是一道细纹口子。

      “把你的卷子拿出来。”江宁哲垂着头,言听计从的去掏各科卷子,卷子刚拿出来,就听见江宇承的下一句,“正好你武哥要在家里小住几日,这段时间你让他给你好好补补课。”
      闻言,江宁哲豁然把卷子摁了回去,“不需要他补。”
      “臭小子你难道忘了自己初中时成绩是怎么提高的吗?你倒好,非但没一个谢字,反倒还,还……”说到这里,江宇承恍然想起当事人和他母亲在场,悻悻地闭了嘴。
      “你不说,我来。”江宁哲挑衅似的扬眉,“不就是揍了他一顿,多大的事儿……”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足以见打下这一巴掌的人多么震怒。
      “江宁哲!给武德道歉。”

      江宁哲的脸被打得歪到一边,他肤色偏白,属于怎么晒都晒不黑的类型,一巴掌下来,白皮上赫然留下了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唇角渗出刺目殷红,铁锈的气息似也染红了他的眼角,整个人看上去仿若一头发疯的困兽:“凭什么?”
      他冷冷的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母子俩,带血的嘴角拉扯出一个腥烈恶意的弧:“他算个什么东西?”

      啪——

      完好的另一半边脸也没能逃过。

      “凭什么?凭我是你老子!”
      “江宁哲,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尊长,懂不懂礼节?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江宇承气急,也没管武德母子在不在场,上下嘴皮子一碰,将人骂了个狗血喷头:“你想想你哪次闯祸不是老子给你擦屁股,江宁哲,你跟你妈简直一个德行,真他妈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哈!哈哈……”不知哪句话刺激到了江宁哲,他忽然癫狂大笑,一声声凄厉无比,听得人头皮发麻,汗毛根根立起,凉意顺着脚底蔓延到小臂,令人齿寒。
      武德起身,走了两步便被江宁哲喝退,“你他妈再走一步我打烂你的腿!”

      闷响忽起。
      却是江宇承抄起沙发上的换洗裤子,抽出皮带,一下下往江宁哲身上抽。“你怎么对客人说话的?你这张嘴怎么这么讨嫌?不打不服气是吧,啊?”
      皮带抽在江宁哲的小臂、胸口与腰腹,还有几鞭抽在脸上,顿时便是一道血印,江宁哲不躲不闪,任江宇承抽了十几下,蓦地五指张开,抓住皮带用力一扯,江宇承顿时收不住力,重心不稳往前栽了下去。

      武德的母亲发出小声惊叫,江宁哲一眼扫去,她愣是没敢叫出来。

      离开家门时,江宁哲望向极为狼狈的江宇承,汗涔涔的刘海带着血,遮去一边眼睛,也遮去了眼中垂死挣扎的温情。
      江宁哲听见自己毫无情感的声音响起:“诚如你所说,我不过就是从你那千万分之一的精子里孕育出来的一头白眼狼,……千万分之一的概率,我是有多倒霉啊。”

      出了小区,热闹街市与人声转瞬便将江宇承的身影隔离在回忆里,残阳如血,余晖融融,热浪迭荡,如煮沸的水蔓延开来。
      夏季傍晚的燥热就跟层出不穷的蚊虫一般惹人讨厌,汗液混着血液,一齐在颊边绽开妖冶的花。
      街上行人匆匆,半数人低头看手机,来去匆匆,江宁哲与他们行至一处又背道而驰,另一半的人用眼神打量着这个血迹斑斑的少年,或可怜、或害怕、或惊慌,就是没一个敢上前。
      江宁哲心中无目的,脚步却不停,也不知是否要走到天涯海角才停驻步伐。

      仿佛逃往未知的未来。

      这是他头一次,感到前路茫茫,心有戚戚。
      郁郁之苦发泄不得,心烦意燥又纾解不了。抬起手来,手中攥着一张张沾着血的考试卷。
      也不知道逃往途中还有没有心情去做题。
      不如团巴团巴,扔了算了。

      不行。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便被江宁哲否决,他的脑海中几乎是立马浮现出另一人的身影。
      ……卷子上的错题还没摘抄到错题集上,明天季惊年还要给他讲题呢。

      便在此时,前方不远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惊年你好不容易考完放假了,就连买菜的这一小段路都不能陪我走走?学习重要还是你妈我重要?”

      “您重要您重要。”
      特属于季惊年冷泉似的嗓音响起,而此刻,泉水叮咚,盛着欢悦的声响:“我回去就把学习资料扔了。”
      “那倒不用,……咦,惊年你看对面那人是不是小哲?”随着沈文秋话音一转,季惊年的目光随之转移,落到小道对面,那站立不安到几乎下一秒就要落荒而逃的人身上。
      “江宁哲?”季惊年小声唤道,谁知那人转身就跑。季惊年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好在那人跑得不快,数十步后竟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季惊年转瞬追上他,绕到他正前方堵住去路,瞧见那张惨兮兮的脸时,季惊年脑海中什么念头都没了,仿佛一颗原子|弹扫荡了整个大脑。
      “江宁哲你怎么……”

      江宁哲扬起鲜血淋漓的脸,露出一个笑容:“别问,季哥,……别问。”
      谁都有不愿袒露的伤疤,不足为外人道,只消自己疗伤。
      “笑个屁,别笑了。”季惊年于是不问了,伸手将人拽了起来,动作看似粗暴,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柔。
      他小心的避开江宁哲明面上的伤口,捉着他的小臂背了起来。几乎在后背贴上另一具揉进了倔强灵魂的躯体时,肩头被一股温热液体灼烧。

      季惊年讶然。

      张扬的太阳何曾下过雨?

      他顿时有点举足无措,像被人扼住咽喉般,呼吸一阵一阵的发紧。
      微微侧首,耳畔登时传来江宁哲的声音:“季惊年,别转过来。”

      “十步,给我十步的时间。”这便是他们与沈文秋之间的距离。江宁哲把头埋进季惊年颈项深处,嗅着那股似乎能抚平任何创伤的冷香,“十步之后,你能不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说着不自觉蹭了蹭季惊年后颈,那被自己的泪濡湿的发尾。乌发凉丝丝的贴在脸上,竟有镇痛奇效,肿起的地方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然而——
      “不行。”
      季惊年一口拒绝。

      江宁哲:“……”
      他郁闷的想咬一口季惊年,“为什么?”

      “十步已经到了。”
      “季哥你……”
      “我走得快。”

      江宁哲:成吧。

      季惊年一路背着江宁哲回了季家,季平笙与沈文秋都对他的到来表示极大欢迎,半点不问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沈文秋默默上完药,便叫他去擦擦洗洗。

      江宁哲坐在客房浴室中,感慨着季家的浴室和药箱对他永不打烊。
      敲门声响,伴随着季惊年波澜不惊的声线,叫人安心:“热牛奶,给你放桌上了。”

      “桥豆麻袋!”浴室门洞开,江宁哲一丝|不挂的出现在季惊年面前,笑靥生花:“谢谢季哥。”
      季惊年凝噎半晌,目光来回上下流连在那布满伤痕的胸膛与腰腹。

      江宁哲脸上水痕未干,两道浅伤横贯右脸与下巴,清凌凌的水痕顺着下巴滴落,完美避开伤口,途径喉结,蜿蜒流至锁骨,盛放一汪透明,轻轻浅浅的晃荡出惹人垂涎的波光。
      须臾,季惊年忙不迭移开目光,眼底深处像燃起了火,喉结滚动,干巴巴的问:“你怎么不穿衣服?”

      “这不没来得及嘛。”
      江宁哲大喇喇的走出浴室,颇为好奇的欣赏着季惊年的脸色,“我记得去年的时候,季哥你就已经把人家看光光了,怎么这会儿倒后知后觉的害羞起来?”

      季惊年:“……”
      这张嘴什么时候能缝起来。

      晚饭后,时间已逾九点,沈文秋委婉的询问江宁哲今晚是否要住下。
      江宁哲:“我回不了家,恳请叔叔阿姨收留我一段时间,放心,房租我按市场价给。”话音未落,那双似乎从不下雨的眼睛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丝哀求,好像被遗弃的狗狗,温融灯光下,照得那双眼睛水光涟涟,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文秋瞬间心软:“小哲想住多久住多久,房租就免了,我哪能收你钱。对了,小哲你把你父母的电话告诉我,我去知会一声,叫他们安心。”
      “那位江先生才不会担心……嘶,班长你踩我脚干嘛?”
      季惊年面不改色的收回脚,“蟑螂踩的。”
      江宁哲瞠目结舌。
      没想到品学样貌一流的班长大人,说谎竟然也是一流。

      沈文秋给江宇承打电话回来,脸色都气白了,念着江宁哲就在楼上或许会听见,不由得压低声音埋怨:“这人怎么当爸的,自己儿子一点儿不关心,动辄打骂,孩子是他的出气筒吗?”虽然没问,但看江宁哲的模样,再结合方才江宇承的语气,沈文秋连猜带蒙,把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
      季平笙安抚道:“别生气,只能说咱们两家教育理念不同,万一事出有因呢。”
      “老季,刚我上药的时候你不是没瞧见,那些伤,换作咱家儿子,你舍得?”沈文秋戳着他的心窝,“我这叫将心比心,设身处地,你学着点儿,知不知道。”
      “是是是。”

      楼上,江宁哲推门而出,恰好听见沈文秋同季平笙的一席话,他握着门把手静立良久,随后轻车熟路的摸到季惊年的卧室。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时,季惊年放下手中的中国通史,“进。”
      江宁哲推门而入。
      他穿着一套崭新干净的睡衣,上面印着小熊图案,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品味。
      进门后,只字未语,只静静的望着季惊年。

      季惊年看见他怀里的枕头,几乎当即察觉他的想法:“不准,出去。”
      “季哥……”
      面对江宁哲越来越得心应手的撒娇卖萌攻势,季惊年脸色黑沉,咬牙坚持:“不行就是不行。”

      求一起睡觉的行动宣告失败。

      江宁哲收起失落。
      刹那间,眉眼如水,不喜不悲。

      这幅正儿八经的样子反倒叫季惊年颦眉。
      片刻后,江宁哲问他:“季哥,我能在你这儿抽支烟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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