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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


  •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有半句交流。
      季惊年纯粹是冷到不想说话,江边风一吹,冷意直往脖子里钻,冻得嘴唇乌青,毫无血色,他双手捂着嘴唇,一边哈气,一边搓手,借助摩擦生热。江宁哲则跟在他身后,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行至半路,忽然被人喊住。
      “江宁哲!”吴不思举着手机灯光,“你爸来啦!”

      江宁哲步伐一顿,季惊年侧身看他,距江对岸的灯火远了,夜色蔓延至江宁哲脸庞,季惊年看不清他脸上神色,只能听见他淡淡的声音:“来了。”
      说着,他不紧不慢的越过季惊年,来到吴不思的帐篷前面。

      因着江父的到来,刘停被迫从酣眠中醒来,看见季惊年与江宁哲一前一后回来,忍不住责备道:“这么晚了不好好待在帐篷里,嫌自己命硬么,万一遇到余震可怎么办?季惊年你也是,身为班长,非但不以身作则,还纵容他……”
      “老师,是我拽着班长陪我出去看星星的。”
      刘停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看着被光学污染的深红夜幕直瞪眼:“你给我变一颗星星出来看看?”

      江宁哲说:“向往大海与星辰的人多是浪漫的,在他们眼中哪里都是星空。”
      他说的头头是道,惹得季惊年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江宁哲发现后,回以一笑。

      刘停让他给气笑了:“我可能是个老古板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浪漫。”
      “没事,按三年一小代沟来算,我俩隔了个黄土高原,我理解您的难处。”江宁哲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刘停的肩,“若您实在要怪,那就怪我,毕竟班长打不过我,只能让我为所欲为。”

      季惊年挑眉,很想让这位大言不惭的浪漫诗人开开眼。
      到底什么才叫为所欲为。

      “刘老师,正如我家臭小子说的,您别怪罪这位班长同学了。”在外,江宇承全不似家中那般,反而谦逊知礼,待人温和。
      他及时出声圆场,道了声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是我的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这倒没事。”刘停见到江宇承的机会不多,也就高一家长会时匆匆瞥了一眼,而且那天江宇承还因为工作上的事提前离场。

      江宁哲听闻把头扭到一边:“不让你来你偏来,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呿。”
      江宇承面色一沉:“江宁哲。”
      “行行行,你要面子,我给你面子。”遛完嘴皮子,江宁哲这才抬头望向江宇承,不耐烦的问:“所以你到底来干嘛的?”

      江宇承:“来接你回家。”
      江宁哲一怔,下意识说:“我不回去。”

      在江父面前,江宁哲身上的嬉笑劲儿才会褪去,露出少年人面对父母时独有的倔气。
      季惊年瞧着新鲜,迎面对上江宇承探究的目光,微微颔首:“江叔叔好。”

      江宇承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个子不算高,但是挺拔如松,借着手机灯光,能看清他的模样,眉目精致,肤色胜雪,很是清傲,哪怕端的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江宇承还是凭借多年的辨人识人经验,察觉出对方从骨子里透出的疏离。

      是个由内自外散发着自信与骄傲的人。
      江宇承做出结论,唇边挂上一抹仿佛雕刻上去的假笑:“你好。”

      江宁哲一会儿把目光放到江宇承身上,一会儿又瞅瞅季惊年,咋呼道:“干嘛呢干嘛呢?当着我的面儿眉目传情?”
      江宇承皱了皱眉:“臭小子你怎么说话的?”
      “怎么?想打我?面子不要啦?”

      “嘘,小点声儿,有同学在睡觉。”季惊年轻轻捉住江宁哲小臂,方才还气焰嚣张的人顿时熄火,仿佛由炸毛的乌鸦变成安静的家养雀,把一身张扬至极的华丽羽毛收拢在季惊年掌下,任他抚弄。

      这转变看得江宇承吃惊不已。
      他家臭小子他清楚,性格随他,谁来都管不住,嘴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平时身边净围着些狐朋狗友。
      江宇承想起前不久的除夕夜,从江宁哲狗嘴里蹦出的一声“朋友”。
      能被他真心称一句“朋友”的,季惊年恐怕是这些年来的第一个。

      江宇承看向季惊年的眼神顿时变了。

      季惊年根本不在意江宇承对他的看法。
      实际上,在他眼里,江宇承只不过是一个长得略像江宁哲的陌生人罢了,属于第二次再见绝对认不出的类型。
      他对江宁哲说:“江叔叔特地来接你,今天你就先回去。”
      “我不我不我就不!”江宁哲扁扁嘴,愣是挤出一丁点儿眼泪花,“刚刚才约会回来,你就不要我了。”
      说完尤嫌不够的补充了句:“嘤嘤嘤,渣男!骗纸!坏蛋!捶你胸口哦!”
      此人大抵是没有羞耻心的,在场四双眼睛都在他身上,浑然不觉自己身为一个糙老爷们撒娇有多辣眼睛。

      季惊年强忍捶他胸口的冲动,感觉自己仿佛面对的是四岁稚子。
      “在这儿不能玩游戏也不能看小说手机还充不了电,你……”
      “我还有你呀,”江宁哲说着又拿手去擦眼角,泫然欲泣的说,“哎,我知道,你就是嫌弃我了。”

      吴不思目瞪口呆:“江宁哲,你去报考中央戏剧学院吧,他们不收不是人。”
      谁知江宁哲闻言却是一把抱住季惊年手臂,整个人顺势压了过去,“哼,我要跟着我家季哥哥上华大,谁有那闲功夫。”

      吴不思:这人手里的剧本咋还不止一个呢?

      季惊年深吸一口气,对众人抱以歉意一笑,随后拎起江宁哲后领:“你跟我来一下。”
      “什么呀?”江宁哲眨眨眼,语气十分乖巧。
      季惊年:“教你认成语。”

      五分钟后,江宁哲捂着肿起的半边脸,满眼惊恐的跟在季惊年身侧。

      方才,就在看台下的角落,他被他家看似柔弱的季哥,给为所欲为了。
      在季惊年面前,江宁哲感觉自己就像只弱小又无助的雏鸟,亏得班长大人平日里伪装得那么好。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荒唐的念头:
      季哥不当校霸,可真是屈才了。

      “各位久等。”
      季惊年展颜一笑,许是了却心头大事,这笑容格外真诚,仿若春回大地,冰雪消融。

      无边春色蔓延,悄然点绿枝头。

      涸辙里的鱼偶尔得上苍垂怜,洒落丁点儿雨水,便是生机,沙漠中行走的旅人只祈得一捧干净的水,便是希望。

      江宁哲看着他季哥的侧颜,酸溜溜的想:
      ……他季哥可真他妈好看。

      这种好看甚至可以让人轻易原谅他的任何行径,只期望能换来微不足道的一瞥。

      江宁哲感觉自己仿佛成了那条快要干涸而死的鱼、沙漠中跋涉万里的旅人,全赖季惊年这座冰山消融的水,得以灌注生命。

      季惊年侧首,甚至不需要开口,江宁哲就自觉的走到江宇承身边。
      哪怕脸肿的老高,说话漏风,他也依旧嘴硬,“要不是季哥低声下气求我,并且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不会跟你走,……你算哪根葱?”
      江宇承忍住动手的冲动:“生你的那根葱。”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刘停也钻回帐篷里和周公下棋。

      吴不思戳了戳季惊年的肩:“班长,你是不是和哲哥签订不平等条约了?”
      季惊年歪头想了想:“如果答应以后不揍他也算的话,那就是吧。”
      “那哲哥这次可是割地又赔款了。”割的是脸皮,赔的是跟他爸回家,吴不思笑弯了眼睛,真心实意的夸奖道,“还是班长厉害。”
      季惊年望着渐行渐远,慢慢被夜色遮去的父子二人,轻轻问出声:“而且你不觉得,他看起来很开心吗?”
      “什么?”夜风大了一点,吴不思没有听清季惊年的话。
      “没什么,回去睡觉吧。”

      第二天,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江宁哲一大早就来了学校,并且掀开了季惊年的帐篷,数十秒后逃了出来。
      晨风凌冽,江宁哲顶着肿了一边的脸笑得开怀。
      在他身后,季惊年气急败坏的钻出帐篷,面色铁青。

      “班长,怎么了?”程潇揉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的戴上眼镜,就见素来沉着冷静的班长阴着脸,目光像是要吃人。
      “没事。”

      从唇缝里蹦出两个字,季惊年深吸一口气,钻回帐中,捂着小腹轻轻舒气。
      小腹处仿佛还残留着江宁哲手心里,那带着晨露与寒气的温度。

      简直透心凉心飞扬。

      一小时后,江宁哲从校外买了豆浆和包子前来谢罪,只不过嬉皮笑脸的,半点悔过之意也无。
      “季哥你别生气,我就想试试罢了。”
      “试什么?”
      “手感呀。”
      季惊年看着他,问道:“如何?”
      江宁哲像是回忆起什么美味似的咂咂嘴:“柔软、有弹性,好摸。”
      “你去死吧。”

      少顷,江宁哲左手豆浆右手包子的追在季惊年身后,“诶诶,季哥,别去食堂了,回头看看我呀,不看我,也看看我手上的早餐嘛,它们可怜、弱小、又无助,在寒风里足足等了你十分钟。”
      季惊年头也不回的撂下一句:“那早冷了。”
      “没有!我用体温捂着呢!”季惊年一头扎进食堂,一路来,江宁哲深感言语的疲乏无力,索性只做不说,腿一迈,便堵在季惊年眼前,眼巴巴的递上食物,“你摸摸看就知道了。”

      “让开。”
      “不让。”
      不仅不让,江宁哲还向前跨步,试图把人往回赶。

      季惊年冷笑:“你当赶鸭子呢。”
      说完斜着一步,江宁哲的堵势落空,扭身前扑,双手锢住季惊年腰身,故技重施,用全身力气压向季惊年,想令他寸步难移。
      然而季惊年只是背一弓,脚步并未停下,江宁哲瞬间成了树袋熊,被拖着走向食堂窗口。

      早饭窗口的阿姨眼见两人连体婴似的走来,嘴角一抽,“不好意思啊两位同学,早饭卖完了。”

      每天清晨五点,会有一车又一车的大卡车载着新鲜蔬菜进校,用以食堂做饭,然而因着地震的缘故,这两天学校要“断货”了,为了剩下的那点食物能坚持过去,早餐用的材料就少了。

      “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能确信学校食堂是多么干净卫生。”回去的路上,江宁哲有感而发,并献宝似的把早餐递了过去,“这是我在外面买的,人阿姨趁着地震也还要出来赚钱,很不容易,季哥你就体谅体谅吧,粒粒盘中餐呢。”
      “是粒粒皆辛苦。”

      季惊年叹了口气,恹恹的接过包子咬了一口:“……冷的。”
      “那我再给你捂捂。”

      当看见江宁哲是怎么捂热食物的,季惊年瞬间就没了胃口。
      “留着你自己吃吧。”

      他十分怀疑江宁哲是不是在小时候被神秘飞船捕捉去改装过大脑。
      不然谁特么会想到用肚皮的温度去捂早餐?他的脑回路是怎么迂回的?

      “季哥,班长,别走呀你,”江宁哲追在后面叫唤道,“你摸摸看嘛,热了热了,真的热了!”

      说得像是生了生了。
      季惊年冷漠的应了一声,加快脚步,一脸生无可恋。

      这次邻市的地震基本没给兴荣市带来多大影响,除了德宁高中的旧教学楼落了点干枯翘起的墙皮外,市内没有出现伤亡,邻市也只有二十人受伤,多为踩踏导致。
      出于安全考虑,高二年级集体由老教学楼搬到了实验楼,等待新教学楼甲醛气味散去再搬入。

      学生们陆陆续续返校上课,提心吊胆过了一周后,发现一场余震也无,这才定下心来学习。

      春寒逼人的三月已过,学生们期待已久的愚人节,就这么降临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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