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滚烫》月上仓央

3、第 3 章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楼梯上，楼下客厅隐隐传来对话声。

　　“则承怎么没一起来？”

　　说话的是林夏阿姨，温黎正跟在身后，前面的身影忽地顿住。

　　她困惑地抬起头，却见楚晏回过头看了自己一眼，幽暗的眸子里光色莫辩。

　　正在这时，另一道轻柔的声音从客厅里响起。“他在家陪着柠柠。”

　　“小柠还不同意吗？”

　　“嗯……我才告诉她的，结果上飞机哭闹了一路，只好让则承先带她回去，哎……我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激烈……”

　　“别担心，小柠挺懂事的一孩子，估计是没缓过来，给她点时间她会接受的。”

　　女人叹了叹气。“但愿吧……”

　　林夏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余光里瞥见从楼梯下来的人，忙止住话题，轻拍了下好友的手背提醒道。

　　“孩子下来了。”

　　女人闻言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然后缓缓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站在楼梯旁的女孩儿。

　　察觉到那道目光的注视，温黎不经意地抬眼，在看见林夏阿姨身旁女人的面孔后，脚下的步子再挪动不了分毫。

　　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蜷起，指甲陷进肉里，她却一无所知。

　　眸光轻轻闪动着，清澈的瞳孔里，女人的面容由模糊到清晰，一点一点地倒映进她的眼底。

　　也许是冥冥之中血缘的羁绊，只一眼，温黎便认出了她是照片上那个笑容明媚的女子……

　　是她想了16年、等了16年的妈妈……

　　杨素秋缓缓走到女孩儿身前，视线蓦地一片模糊，她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抚上那张像极了自己年轻时的脸颊，声音喑哑哽咽。

　　“小黎……我、我是妈妈。”

　　女儿出生时洪亮的哭声犹在耳畔，当年初为人母的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再见到孩子，是在16年后的今天。

　　温黎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耳边传来林夏阿姨的声音，“小黎，快叫妈妈呀。”

　　她努力张了张口，却始终无法叫出那声“妈妈”，女人眼里的光微微暗淡下来，她抿着唇，低下头盯着地上光洁的地板。

　　水晶灯璀璨的光芒投射在上面，她看见自己的脸在泪水中模糊，彻底看不清。

　　她是介意的。

　　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可她知道，自己一直都介意着。

　　当最初的希望被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冲淡，时间沉淀下来的是这么多年一点又一点积累的怨。

　　“我一直在等。”她听见自己平静到不可思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这么多年你都不来找我……”

　　听到女儿的话，杨素秋彻底泣不成声，搂着她泪如雨下。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不来找你，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女儿还活在这世上，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这一切……

　　“我不是故意要把你弄丢的，对不起，小黎……妈妈真的很爱你。对不起……”

　　伪装的坚强在那声“爱你”中土崩瓦解，这么多年来她所期盼的，所渴望的也不过是妈妈。

　　而现在，她就站在自己眼前。

　　触手可及。

　　蜷起的手缓缓抬起搂住了女人的腰，温黎将脸颊贴在那温暖的怀抱中。

　　“妈妈……”

　　轻轻的一声呼唤，杨素秋身形一怔，随即紧紧抱着女儿。

　　一旁的林夏看的喜极而泣，正感动之际，瞥见倚在沙发上自顾自拨弄手机，毫无共情的某人，一掌拍了过去。

　　欠揍的臭小子！

　　楚晏看了眼空落落的手心，幽怨地抬起头。

　　“……”

　　晚餐是林夏亲自下厨准备的，明亮灯光下满满一桌的美食，温黎的碗里被堆成一座小山，坐在两边的两人仍在不断地给她加菜。

　　“妈妈，林夏阿姨，你们快吃吧，不用给我夹菜了。”

　　“阿姨好不容易下次厨，小黎你一定要多吃点。”

　　杨素秋看着女儿纤细的身形心疼的不得了，轻轻勾起她垂下的碎发别在耳后，“多吃点肉，看你瘦的。”

　　嚼咽的动作慢了下来，温黎点了点头低埋着脑袋，只觉得两腮发酸。

　　形影单只坐在对面的楚晏单手支首，百无聊赖地戳着碗里白花花的米饭。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扫了眼自己面前的几盘素菜，一抬眸就看见女孩儿眼眶里砸落下一颗泪珠子。

　　微微一怔，随后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几秒过后，却开始扒拉碗里的米饭。

　　行吧……

　　不就是吃素呗……

　　晚餐用到一半时，安静的环境中忽地响起一阵铃声。

　　“我去接个电话。”

　　杨素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起身去拿放在桌上的包，取出自己的手机。

　　在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她回身望了眼餐桌，走到一旁接通了电话。

　　温黎正嚼着虾肉，不一会儿就见妈妈神色重重地走来，望着自己欲言又止。

　　握筷的手紧了紧，她静静地等待着。

　　“小黎，对不起，妈妈有急事要走，这段时间你先在林夏阿姨家住着，等处理好了妈妈一定接你回家，好不好？”

　　她咽下口中的食物，抿着唇，没说话。

　　做出这样的决定，对于杨素秋而言，同样是艰难的。

　　她刚刚才见过自己日思夜想、好不容易找回女儿，却不能马上带她回家。

　　“小黎，对不——”

　　她还未开口，女孩儿忽地抬起头，弯起唇对自己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妈妈，你去忙吧。”

　　懂事的让她心疼又自责……

　　一时间心里百味杂陈，她眨了眨眼，走过去轻轻抱住她。

　　“对不起，小黎。”

　　温黎摇摇头，在她怀里轻声道。

　　“我等你。”

　　反正16年都等了过来，她不在乎这几天的。

　　＊

　　夜里，躺在床上的温黎辗转反侧，脑海里反复回荡着下楼时听到的妈妈和林夏阿姨之间的对话。

　　则承……

　　无论是来时和周南叔叔的交谈，还是林夏阿姨、妈妈，她们似乎都没有提到过她的爸爸。

　　这个叫“则承”的人是她的爸爸吗？

　　还有妈妈口中的“柠柠”……

　　她不同意的事……是关于自己吗。

　　脑袋里乱糟糟的，也许是因为傍晚睡了一觉的缘故，柜子上的电子钟表都已经显示10点了，她却没有丝毫睡意。

　　温黎坐起身，赤脚走到窗边拉开纱帘，伸手推开窗子。

　　带着一丝凉意的风涌入房中，吹拂过脸颊，驱散了大脑的昏沉。

　　她歪着脑袋趴在窗沿上，放空思绪。

　　漆黑的夜空里明星煌煌，璀璨夺目，夜幕之下，半山上坐落着一栋栋漂亮的别墅，暖橘色的灯光宛若一只只萤火虫，在夜里安静地散发着幽光。

　　她想起小时候指着电视机的别墅对爷爷说，长大后要挣好多好多钱让爷爷也住进这样的大房子，过上好日子。

　　可她还没来得及长大，爷爷却已经不在了……

　　如果爷爷知道她找到妈妈了，一定会开心的吧……

　　“哗啦——”

　　水花翻动的声响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的清晰，温黎回过神，循着声音向下望去。

　　皎洁月色下，蔚蓝的泳池里一抹修长的身影正潜在水中，宛若尾鱼，灵活地从一端游向另一端。

　　温黎不会游泳。

　　清北镇看不到海，也没有人建得起泳池。

　　唯一的小溪浅的只漫过腿根。

　　她好奇地看着下方的那道身影游来游去，动作熟稔，身姿优雅，速度也快的惊人。

　　他忽地从水中潜出，宽肩窄腰，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的身段，精健的手臂攀上一侧的扶手，迈着修长的双腿上了岸。

　　从她的位置望去是他湿漉漉，不断滴着水珠的发顶，那人随手拾起扔在躺椅上的白色浴袍系在身上，指尖穿过凌乱的发间随意地向后拨弄，无意地抬眼看了眼上方，手上的动作顿住。

　　两道视线不期而遇，彼此不约而同地怔愣了一瞬。

　　楚晏放下手，慢条斯理地系好浴袍带子，微眯起眼盯着还呆愣在上方的人，幽幽开口:“我说……”

　　她愣愣地“啊？”了一下，模样有些呆萌。

　　“看够了吗？”

　　“轰”地一声，大脑顷刻间炸开朵蘑菇云，血液倒流，耳边嗡鸣声不断。

　　温黎窘迫地背过身，脸颊滚过一阵热浪。

　　楼下楚晏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见女孩儿的身影消失在窗前，半晌过后才收回视线，挑了挑眉擦着头发进了屋。

　　躺在沙发上的Lucky看见主人，兴奋地跑了过来，围着他直打转。

　　楚晏俯身揉了揉它的脑袋，迈开腿准备上楼，走到楼梯时忽地想到了什么，对客厅里的佣人说到:“周姨，把Lucky带到后面去，这两天不要放出来。”

　　“好的，少爷。”

　　周嫂小跑过来，握住Lucky脖子上的项圈，拉着依依不舍的金毛离开。

　　走廊里有脚步声经过，似乎在她的门外停顿了片刻，温黎的心紧跟着一揪，以为是他来找自己兴师问罪。

　　直到隔壁的关门声传来，她才彻底松了口气，懊恼地将脑袋埋进枕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