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与星光》Luminary

21、第二十一章 善后

　　人虽然终于找到了，善后的事情却还有许多。

　　刚找到人不久接到时安电话的顾行舟就带着秘书直接赶到了现场，和他一起赶到的还有坐在私立医院救护车里的一整支医疗团队，穿着干净白色工作服的医生和护士将许茹晴从杨征国怀里接过来，放进担架，给她包裹上浅蓝色的棉毯，带上氧气罩。

　　公立医院的救护车一向是稀缺资源，非大病不轻易出动，顾行舟联系的私立医院则好说话很多—只要给足钱，他们什么都能到位，就是拉一只被剁成七块的烤年猪，也能一边保持完美微笑一边做心外按压。

　　“唔……唔！”许茹晴冷得发抖，仍然倔强的把手臂伸出棉毯，护士耐心的把她的手第无数次放回棉毯，对神志不清的阿尔茨海默病人微笑解释“我们要保暖”。
　　“乖啊，晴晴乖啊。”杨征国眼巴巴地跟在担架后面，一夜过去他佝偻许多，此时越发像一个老人：“我们给医生看看，给医生看看就回家啊。”
　　许茹晴置若罔闻，她的手被一旁的护士温柔的捉在怀里，就用力的摇晃脑袋想把勒住她氧气面罩摘下来。

　　随行医生经验老道手法娴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示意护士抓紧患者乱晃的手，让她不要剧烈挣扎，几下就利索的做好了体表检查。

　　他看了一眼检查数据，又仔细的观察了许茹晴的眼睛和舌苔，拿着数据单走到顾行舟面前，刚想开口，就被顾行舟抬手示意稍等。

　　“我想许太太的身体状况还是她的家人最关心。”

　　杨征国寸步不离的守在许茹晴身边，顾行舟只好叫了杨辉过来。

　　“患者血压和体温偏低，其中体温距正常值偏差较大。猜测可能是长时间受户外冷空气影响造成的。总体来说问题不大，患者体质还行，没有出现我们担心的低体温症的情况。”

　　杨辉听到没出什么大问题长出了一口气。许茹晴毕竟年纪大了，这么冷的天在户外冻了一整夜，身体会出什么意外谁也说不清。

　　“谢谢，谢谢医生。”杨辉抓着医生的手不断道谢。

　　“不用客气，”私立医院的医生待遇好，福利高，工作强度又低，连带着医生对待患者的态度都提高了一截。

　　他对着杨辉轻声细语说：“目前情况来看，患者精神状况不太稳定，不利于身体健康的修复。考虑到患者的年龄以及她暴露在冷空气里的时间，我们建议采取一些药物手段让患者安静下来，以便得到更好的休息。不过这需要征得家属的同意。”

　　杨辉连忙点头：“同意，同意，都听医生的。”

　　医生点点头，详细询问了杨辉许茹晴的家族病史和药物过敏史，又从一旁的小护士手上拿过免责同意书让杨辉签字。

　　顾行舟看见杨辉和医生交接顺畅，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就把秘书留在原地跟着医生，想转身去找带他们过来的警员，沟通一下一会儿去公安厅做结案报告的事儿。

　　他还没来得及找到正忙着给洗车店夫妇做笔录的警员，就看见时安坐在门口一把小椅子上，望着门口半株枯掉的盆栽怔怔发呆。

　　“想什么呢。”

　　顾行舟也从旁边搬了把小凳儿，坐在时安身侧。屋里洗车店店主的儿子才知道自己家当了一回追回走失人员的“英雄”，一直兴奋的大叫，屋外医生护士忙着给许茹晴做各项进一步的检查，器械的碰撞混杂着许茹晴挣扎的□□。倒是时安坐在吵闹与吵闹的边界，安安静静的看着半株衰败的花。

　　“我小时候，家门口也有这样的一株花。”

　　时安感觉到了顾行舟的靠近，他身上带着一点点的暖，和一种说不清但很好闻的气味坐在他身边。这让他觉得很安全。但他并没有转头看向顾行舟，他只是坐着，目光透过那束花不知道看向哪里。

　　“这其实不是花，应该是一株枯掉的金桔树。如果它没有死，现在应该正是结果子的时候，金桔的果子和蜂蜜在一起可以做一种很好吃的酱，我小时候偷吃过一点，很甜。”

　　“为什么要偷吃？”顾行舟当他是想到了什么童年趣事，笑着问：“小时候调皮和朋友偷别人家的吗？”

　　时安摇摇头：“是我们家的，我们那个地方只有我奶奶会做，我奶奶是和我妈妈学的，别人家里做不来那么复杂的果酱。”

　　他一本正经的补充：“农村里大家都很穷，做果酱要用好多蜂蜜，那太贵了，她们舍不得的。”

　　“你如果喜欢，我下次可以试试看，听起来也不是很难。”顾行舟安慰他：“你奶奶不让你吃是怕你甜的吃太多，把牙吃坏了。”

　　“不是，”时安摇摇头：“因为那是爷爷要吃的，我不可以吃。”

　　顾行舟刚想说话，旁边一直跟着救护车的秘书匆忙走到他身侧。

　　“老板，那边医生问可不可以早点回医院，病人的体温一直难以回升，这里没有采暖设施，拖久了可能产生低体温症。”

　　时安也被这道声音吸引了目光，顾行舟的秘书是个三十多岁的黑人男性，从前跟过顾行舟他爸，个头比顾行舟还要高半个头，黑压压的站在时安身前，连天边摇摇欲坠的太阳都被他遮去一半。

　　“这是我的一秘，西切尔先生。”顾行舟简单介绍。

　　“你好。”西切尔先生的个头和肤色实在很有压迫性，时安小声和他打着招呼，显得怯生生的。

　　“你也好，小可爱。”西切尔爽朗一笑，打完招呼就站在顾行舟的身侧等待指令，一身黑西装看起来不像秘书，倒更像一个五大三粗的保镖。

　　顾行舟让秘书跟着救护车尽快去医院，特别嘱咐了所有账单都由他们这边支付。秘书领了命，一溜小跑着上了救护车。

　　“顾先生可真好。”秘书走后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的时安感叹道：“费用一定很高吧。”

　　“举手之劳。”顾行舟对时安发自内心的赞美不置可否，全盘接受。
　　好像昨天刚对闻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首先是个商人的人全然不是他自己。

　　“我们也回车上去吧，今天太冷了。”顾行舟注意到时安大概是昨天晚上出门匆忙，身上也没有穿的太齐整，越过羽绒服的拉链可以看见他内里的睡衣露出了小小的一角。

　　他们正往车里走，迎面碰上了刚做完笔录的警察，队长对他们遥遥一笑，示意已经可以回去了。

　　随后等警员们都上了车，他又走过来向顾行舟解释，希望他能跟着他们再去一趟公安厅，昨天夜里是顾行舟打电话报警，公安厅也立了案，这时候起码需要再去一次公安厅，配合处理结案报告。

　　“我…”时安有些犹豫，他觉得自己呆在这儿似乎已经没什么事了，又怕自己妨碍到顾先生办事，想早点回学校练琴。

　　“你跟着我。”顾行舟一眼就看穿了他在想什么：“南城人员混杂，又还没通轻轨，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这都是小事，时安点点头，跟着顾行舟坐进车里。

　　顾行舟没来过南城，C市地形又是全国出名的奇诡复杂，他没法信任导航，只能让警车在前面开道，他慢慢跟着前面的车回公安厅。

　　一路上顾行舟看时安安静的很，怕他无聊，随口找了些话题：“杨老爷子和夫人倒是感情很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以为他脾气有些急躁，对待夫人倒是看不出来。”

　　“是啊，”时安赞同的点点头：“杨爷爷脾气不好大家都知道的，我在教堂的时候，有一次看见有旅客参观完教堂随手把垃圾丢地上就想走，杨爷爷就发了大脾气，他把洗抹布的盆子摔在那个人面前，要他不捡干净不准走。”

　　“这么凶吗？”顾行舟笑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其实是吓到了，但时安不想在顾行舟面前露怯，嘴硬的撒谎：“后来牧师叔叔教育他要学会宽恕每一个人，不能在教堂里这么大声，杨爷爷就不再这样了。”

　　他不知是想起什么，把头靠在椅背上，露出一点怔怔的表情：“其实以前，我爷爷奶奶关系也这么好。”

　　顾行舟微微偏过头，表示愿闻其详。

　　“我奶奶是农家女，很小就跟着家里下地干活照顾弟妹，那时候农村里女孩儿都不让读书，我奶奶一辈子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我爷爷是村里唯一的高中生，他们小时候家就住的面对面，我奶奶从小就喜欢他，觉得读书人斯文，和土里刨食的农家汉子不一样。”

　　“我爷爷高中读了一半，家里祖父过世了，村里人家里没个男丁不行的，到哪儿都受人欺负。我爷爷也没有办法就回来了，书也不读了，在镇上一个公立学校教书。”

　　“爷爷说那时候村里人都觉得他太瘦弱，没力气，教书能有什么出息，家里也就他一根独苗，没有兄弟姐妹帮衬着，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只有我奶奶愿意嫁给他。”

　　四十八年前，年轻的方小雪穿着精心挑选的花布棉袄，梳着两根油亮的大辫子。站在同样年轻的时兴成面前，红着脸又强作镇定的开口。
　　“喂，书呆子。反正也没有人愿意嫁给你，咱们俩凑合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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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突然出现！
顾行舟好人卡x10086
最近好像坏事情很多，但是希望每一个看到这里的人都能过得一天比一天更好！
就好像这本来就是一篇我打算拿来讲爱和希望的小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