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自传男友和我分了》Starrism

4、第 4 章

　　“我就出来看看风景。”傅阳阳指着栏杆外面的操场无辜地说。他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就下意识地走近。

　　偌大的操场就坐落在钟楼的外围，站在这个位置能够清晰可见俯瞰操场的每一个角落。散落在各个方位的人群都洋溢着青春感，跑步追逐的人也不少，还有人坐在内圈的人造草坪里谈情说爱。以前他也做出这种事，没啥值得害臊的，还挺甜蜜的。

　　傅阳阳想，等会他就到这里去坐坐。至于微积分课，他就不上了，没必要窝在这里听两节微积分课自寻烦恼。就在傅阳阳转身准备离开这里了无牵挂的时候，上课铃声从教室内的广播清晰传了出来。

　　只听辛骜对他说：“风景看完了吧，进去上课吧。”

　　傅阳阳刚迈开的脚步停住了，他有些不自然地看了辛骜一眼。他要是现在就这么离去，这位老师不会认为他逃课了吧？

　　辛骜看过来的眼神带着几分狐疑：“有事？”

　　“没。”傅阳阳摇了摇头。

　　“进去吧。”

　　傅阳阳没跟这老师解释自己并不是这个班的学生。他懒得解释了，很多事情一旦解释起来就变得麻烦了。既然他不是这个班的学生，既然他早就毕业了，那他还为什么会回到这里来呢。

　　如果别人问他这样的问题，他该如何回答呢。

　　于是他跟着老师走了进去。

　　前面的汉唐欲言又止地看了几眼他，顾忌是在上课没直接跟他说话，偷摸写了张纸条拧成团扔给他。

　　辛老师恰好看了过来，也看见了那团在空中旅行了一转的纸团。或者把他折成千纸鹤会更加美观。
　　辛老师盯着这边看了几秒，大学老师对这种小举动向来有容忍度，但傅阳阳不太确定像辛老师这么正经的老师会不会管，他只得对着辛老师歉意一笑。

　　辛老师随即移开了目光，自顾自讲了起来。

　　傅阳阳庆幸这老师不是什么老顽固的同时，低头拆开纸团，看一看他这位刚认识不久的哥们到底想对他说什么。

　　结果拆开一看发现上面写着：兄弟刚才有妹子问你微信号！

　　傅阳阳敲了敲汉唐的背，将纸条还给他，小声说了句，“不用管。”

　　等第二节课即将下课，辛老师提了一个问题，“这应该是你们第一次正式接触微积分吧，我想知道你们上完这两节课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什么感受都可以分享，有没有人愿意起来回答这个问题。”

　　大家呼吸一凝，没人举手。

　　“没人主动起来吗？那我就抽人了，”辛骜环视了一眼教室，目光落到教室的最后一排，“就请，最后一排的那位帅哥好了。”

　　齐刷刷的目光盯向傅阳阳。

　　傅阳阳感觉自己突然就亮了一样。本来想低调，结果被点名了，怪只怪长得太帅，不引人注目都不行。

　　“嗯……”傅阳阳站起来，教室闹了些，不知窃窃私语些什么。气氛有些浮躁，傅阳阳深思熟虑之后吐出了六个字，“兴奋，紧张，刺激。”

　　辛骜就那么愣住了。

　　下了课傅阳阳就跑了，往操场走去，由于早上没吃饭，又听了两节微积分课耗费脑力，腹内传来一阵抗议。

　　爱情戳伤心灵就够了，这要是戳伤胃就不值当，得去吃饭。

　　南操外面有家小卖部，里面有卖早餐的。他进去扫了眼，从保温箱里挑出一杯玉米粥。他不是很喜欢吃玉米粥，准确来说他觉得什么东西都很普通，但他大学以及读研究生这几年，几乎每个早晨喝的都是玉米粥。清香软糯的玉米粥，是受刘岳偏爱的。

　　怎么什么事都能联想到刘岳啊，傅阳阳微微叹了口气，目光下沉，老实说为了逃避跑来母校的行为实在滑稽。这是属于他和刘岳回忆的地方，他怎么可能不联想啊。处处都有他的影子，教室，操场，图书馆，还有湖边的坐亭以及温热的玉米粥。

　　傅阳阳捧着玉米粥想要付款，尴尬地发现自己并没有钱。好几年没揣过现金了，如今手机又被他扔在家里，哪来的钱付账啊，他无声宽慰了一下自己的胃，想将玉米粥放回原处，结果“叮支付宝到账三块钱”在耳边响起。

　　侧目望过去，是个老熟人，穿着一身纯黑色太极服，有股出尘的气息。那人明显老了，脸上的皱眉从眼角蔓延到颧骨，神态却依旧年轻。他晃了下手机，笑着说，“小同学，好久没见，这玉米粥就当我请你的吧。”

　　“安老师。”傅阳阳失笑，朝他打招呼，欣然接过小卖部老板递过来的吸管，砰的声戳破，咕噜喝了一口，微甜，香糯的玉米粒在嘴里一抿，咽下。

　　安老师是傅阳阳曾经的体育老师，教太极的。当初傅阳阳选了两年的体育课，也当了两年的体育委员，跟老师混得也挺熟。

　　安老师一边说着真巧啊等下他还有两堂体育课要上，一边领着傅阳阳往南操走。跟在他后面的傅阳阳并未多言，不过他也觉得挺巧，一个大学说大不大，两个人碰在一起，还是在这种他略显尴尬而紧迫的情况下，的确不容易。

　　说来更不容易了，安老师竟然没问傅阳阳为什么要来c大，只是一个劲吐槽，“以前你还在的时候，那些女同学为了得到你的青睐，上课特别认真，自从你大三不再上体育课以后，我的教学体验度几乎为零，太差劲了。”

　　“那是老师你太善良，”傅阳阳笑容带着痞气，“你要是严格一点，节节课把挂科挂在嘴边，那他们也会很乖的。”

　　安老师无奈地说，“谁让我对你们这帮小兔崽子狠不下心。”

　　安老师的太极课一直很受人欢迎，倒不是因为太极的魅力，而是冲着安老师打的高分和宽松的管理来的。

　　现在正是九月份，天气虽然在逐渐降下来，但此时此刻还是热，安老师只得将同学们聚集在一个阴凉处了。大部分女生都眼巴巴觑着安老师旁边的傅阳阳去了，他长得这么帅，谁不爱瞅他啊。

　　有大胆的女生举手问：“老师，这位帅哥是谁啊？”

　　就知道他们好这口，安老师笑着说，“这是你们学长，当初跟我这学打太极，打得可好了，你们可得好好学学他。你们要是有他三分之一的认真，也不至于把太极打得这么敷衍。”

　　安老师个性直白，夸人绝不含糊。

　　他说得大家都好奇起来了：“那让学长给我们打一个呗。”

　　“对啊对啊！学长给我们露一手啊！”

　　群众的呼声很高，安老师睨了眼傅阳阳，询问他的意思，“你怎么看。”

　　傅阳阳摇头：“算了吧，我连太极服都没穿。”

　　见傅阳阳不乐意，安老师自然不会逼着他。他面对同学，板着一张脸，开始教太极，一招一式都带着柔畅感。

　　安老师板着一张脸的时候威慑力十足，不了解他的人恐怕会真以为他是生气了。但傅阳阳知道他没生气，安老师的脾气很好的。

　　最开始傅阳阳和安老师混得很熟的，那时他是他的体委，傅阳阳从不喊他老师，一口一个老安，而安老师也跟其他朋友一样喊他阳仔。老安心态年轻，偶尔充当引路人的角色，傅阳阳也乐得听他谆谆教诲。

　　直到大二那年安老师说了一些蛮不好听的话——关于刘岳的。

　　其实也没说什么，不过是说他和刘岳不太合适。

　　现在想想，这可能就是忠言逆耳吧，但当时傅阳阳觉得这话太没道理了，就和他疏远了。后来大三没了体育课，他再没联系过老安，说起来也是六七年没见了吧。

　　还没下课，学生已经嚷嚷着要提前放了，老安看他们辛苦，又想让他们提前去吃饭，就挥手让他们解散了。

　　有几个女生跑到傅阳阳面前问他要联系方式，都被拒绝了。

　　老安擦了擦额头的汗，走到傅阳阳的面前露出揶揄的笑，“一起吃顿饭吧？”

　　“你请客吗？”

　　老安拿出饭卡：“当然。”

　　“食堂，还真是让人怀念。”

　　他们并肩进入食堂，一老一小，挺靓的。不过食堂到底来说是个吃饭的地方，只是偶尔有小姑娘抬头往他们这里瞥来。安老师也禁不住感叹，“你小子怎么还是这么受人欢迎啊。”

　　“都老了。”二十六岁的傅阳阳感慨道。

　　“你都觉得自己老了，那我这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还怎么活啊。”

　　傅阳阳笑着摇了摇头，点了碗辣子鸡面，安老师打了份两荤两素的套餐。两人遵守着食不言的规矩，直到吃完，才开始说话。

　　安老师用兜里掏出一包纸，扯了一张给傅阳阳。

　　傅阳阳接过来，听见安老师缓慢地说，“我看了你那条朋友圈了。”

　　“嗯。”傅阳阳擦了擦嘴，一向口齿伶俐的他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他这才想起自己当初大一就加了安老师的微信好友。这种感觉像是被人看光了，可傅阳阳又不能怪别人。

　　分手是他亲口同意的，朋友圈也是他自己发的，曾经的恩爱也是他亲手秀的，现在打他脸的也是他自己。

　　“什么时候分的手？”

　　“今天早上差不多五点半的时候。”

　　“谁提出来的？”

　　傅阳阳反问：“重要吗？”

　　安老师轻叹一声：“他分的吧。”

　　当这话说出后，傅阳阳突然想起当年自己和安老师闹翻的原因。其实那时候安老师只是以一个长辈的态度，劝告傅阳阳要学会收敛自己的爱。甚至他还隐晦地提问，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刘岳承受不住你的爱？

　　“安老师，你早就看出来了吧？”傅阳阳有些不确信地问。

　　安老师轻咳了一声，“你还记得你们第一次来上我的太极课那天，我问了你们一个问题吗？”

　　一个问题？傅阳阳垂下眼睑，指甲刮着指腹，记忆一晃到了那年，是个艳阳天，安老师穿着一套纯白太极服，精神抖擞，和他的学生来了第一次会面。

　　安老师问，你们为什么来上太极课。

　　大家在底下众说纷纭，安老师抱着点名册随便点了个人，恰好点到刘岳。

　　刘岳腼腆地笑了笑，他说听说老师你很好，从来不会挂科。

　　安老师听了这个回答，无奈笑了笑，刚准备收回眼神继续点人，结果看见刘岳身边的帅小伙笑得一脸灿烂，“刘岳左边的那位男同学，看你笑得这么开心，不知道你是为什么来上太极课啊？”

　　傅阳阳指了指刘岳：“为了他。”

　　“哦他是你好朋友啊。”

　　“是男朋友。”

　　众目睽睽之下，傅阳阳是那般大胆地宣告主权，无畏别人的闲言碎语。

　　安老师听到这话也愣了一下，索性这辈子他见过的大事小事太多，一下子就回过神来。也就是那一刻他看见了刘岳眼里的神色，像是感动，又仿佛参杂了其他的情绪。

　　很久以后，安老师忽然想起那个眼神，读懂了那个眼所蕴含的复杂情绪，是羡慕。

　　傅阳阳也回忆起当初的事，没觉得哪里不对，点了点头，“我当然记得。”

　　“刘岳这个孩子，也挺好的，只是比起开朗的你来说有些拘谨，我想这应该是生活环境导致的差异，你不要怪他，我想，他也试图为你改变过的，”安老师说，“你肯定不知道，有时候他看向你时眼里会带着羡慕。我想，他一定很羡慕你能活得这么有勇气。”

　　傅阳阳想到今天早上刘岳以死相逼的行为，心情复杂，苦笑道，“或许他比你想象得更勇敢。”

　　安老师深深看了他一眼：“也许是因为你改变了他。”

　　傅阳阳和刘岳在一起八年，在这八年里刘岳的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点毋庸置疑。从傅阳阳逐渐走进刘岳内心的时候，看到了隐藏在刘岳乖巧背后的现实。刘岳的原生家庭并没有给他提供很好的生活，幼年饥一顿饱一顿的记忆带给他巨大的痛苦。

　　他有着极强的不安全感，他渴望温饱和富足，也喜欢钱。

　　喜欢钱没什么不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傅阳阳很欣赏刘岳这一点。在学习上，刘岳会追求一个高分，不过是为了来年的奖学金。在生活上，刘岳对自己也很苛刻，勤俭节约。就如同刘岳自己说的，他是一个性格内向的人，但偏偏就是这样的他从大一开始，就有坚定的目标，他要考研，他要获取一个通向更好工作的平台。

　　有的人定好目标朝着目标不断前行，他是乐意并且愉悦的。
　　但傅阳阳在刘岳的身上没有看到这份愉悦，他能感觉到刘岳蛮沉重的。他有就这件事跟刘岳聊过，那一天他俩端了两个小板凳坐在寝室阳台上，给对方发短信。因为寝室的人睡了，为了不打扰他们，他俩就只能用手机交流。

　　期间傅阳阳对刘岳发了这样一段文字：如果你赚来的钱不能带给你幸福，那么的钱是没有任何意义。

　　看完这一段文字，刘岳抬起头盯着傅阳阳看了一小会儿。

　　他摇了摇头。这表明当时的刘岳是不赞同这一段话的。

　　傅阳阳懂了他的意思，笑了笑。

　　然后刘岳又收到了一段文字：多说无益，不如我俩还是早点睡吧。
　　他点了点头。

　　于是这段夜谈就结束了，傅阳阳不再试图去改变刘岳，毕竟刘岳无论做什么他都会支持的。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研二那年，刘岳意外喜欢上摄影，从此他整个人开了窍。
　　他不再对利益有某种执着，他开始享受生活，跟着傅阳阳远出旅游，爬山下水，嬉戏游玩，拍照摄影。

　　上一年傅阳阳过生日的时候，刘岳送给他一叠相片，并且在拥抱他的时候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他说：你是我照片里永恒的男主角。

　　傅阳阳没想到刘岳会说出这么浪漫的话。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这辈子能够喜欢上刘岳并且和他在一起，实在是太完美了。

　　但他没想到，这份浪漫，最后会不属于他。所有人都觉得傅阳阳是个洒脱的人，但他自己知道，他其实很复杂的，理性和感性总在他身上搅得天翻地覆。

　　理性告诉他，你的爱让刘岳感到沉重了，你应该放手。就像你发的那条朋友，勿cue。他勿cue你，你也勿cue他，任八年的感情随着记忆消失，除此以外你别无他选。

　　感性告诉他，你爱他。

　　安老师问：“他今天早上和你分了手，你就这么快发朋友圈，没有想过挽回吗？”

　　傅阳阳摇了摇头说：“不敢想。”

　　安老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当然不知道刘岳为了分手做了什么。但他知道傅阳阳是个成熟的人，他有着他自己的判断。

　　他俩将餐盘放入餐具回收处，从食堂大门走出。

　　分别之前，安老师看着他对他说：“阳仔，尽管我并不认为你和他合适，但如果你真心喜欢他的话，我想你可以尝试去挽回他的，毕竟这个世界是存在奇迹的。”

　　令人怀念的一声“阳仔”，傅阳阳眼神复杂地点了点头，“我可能需要再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