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二回 远相待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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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虹桥，云雾就弥漫了过来，瞬间就迷失了方向。
我放慢步子，浓雾如此纠缠过来几乎看不到自己的双脚，呼吸间却有桃花略带苦涩气味，索性闭目顺香而寻，不多时就到了孙悟空所说蟠桃园。此时云雾稍散，但见眼前一片烟雾蒙蒙的桃红，在这沉闷肃静的天宫之中真是美得邪魅。
我慢慢走进园内，在心中算了算方位，往西北角走去，此时晌午时分园内无人，除了些蜜蜂嗡嗡地花间忙碌，走过一路几乎都悄无声息。路过园中心的时候，看到一个女仙站在树林间，双手在花间舞的飞快，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她听到我的脚步微微回了下头，却又一言不发的转了过去，如此甚好，她既不管我，我也就装聋做哑地静静走了过去，
走在那西北角落的树林间，果真有株特别矮小的桃树，正如孙悟空描述的那般，只是这株树花朵开得虽多，却都是含苞，不如周围的桃树花开的繁盛。我从怀里掏出来那个锦袋，蹲下身来挖了个小坑，正要将那袋子埋了进去，听到身后有声音道：“且慢。”
我转头一望，正是刚才在园中忙碌的那个女仙，想来是在此看园，见我蹲在这里不知何干，才过来询问。这下心中倒有些懊恼，看来不该心存侥幸，这事情应该找个夜深人静之时悄悄来干了才是的。
我只好起身作揖道：“这位仙子，在下奎木狼星，收人之托在此处埋样东西，绝无恶意还拜烦仙子通融。”
她却不答我，只是怔怔看着我手中的锦袋，半晌方道：“你见过他了？他托你把这个给埋了？”这短短两句话，情绪却几番波动，起初问句本是怀了几分希望，到了结尾却是不肯置信的疑问。
想来这女仙自然与那孙悟空是旧相识，那桃核只怕也是他们之间的旧物，中间有什么情怨就不得知了，只是这孙悟空如今已入佛门，再说什么都是枉然，于是我只点头道：“是。”
她一直看着我，等了这么个回答，显然心有所怨，可对着我这外人又不肯露出半分，只勉强一笑道：“此处不易埋东西，此时恰好无人，若是其他看园姐妹回来，只怕是麻烦。”
我道：“既然如此不便，那我……”
她却道：“如此，你把它交给我也是一样的。”
我心道虽然看来你和那孙悟空有些交情，可我知道你们是友是敌，你这话说得轻巧，可若是日后他怪我下来，岂不是我的责任。因回道：“我还是先拿回去，待以后……”
她见我如此，又说道：“仙官若是不信我，可看那锦袋四角，可是都绣了一朵红色的曼殊莎华花，正是我昔年所绣，袋内之物如若不错应是个桃核。”
我仔细端详一番，果真如她所说，但就这样轻易给了她似乎不大妥当，还是日后问过孙悟空再说，我道：“虽是如此，可我还是不便将……”
她却不容我说完，冷笑一声道：“仙官不必多事了。”言语间长袖一卷向我冲来，我不成想她如此无理，忙收拢手掌，奈何她出手极快，袖风如刀，生生将我手中锦袋夺了过去。
我本欲夺回，奈何她拿到之后就紧紧抓在手心，看她一小小女仙，弱不禁风。我如何同她一般见识，只喝道：“这位仙子忒得无理，怎地硬抢他人之物。”
她却只顾紧紧握住那锦袋，摇头道：“怎是我抢？这本是我的旧物，如今不过物归原主。仙官何必纠缠，难道这么个东西还非得入土为安不成？”
我道：“非我纠缠，只是我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如此被你白白夺去，我日后如何向他交代。”
她道：“这东西还了我手，他必不会有任何异议，仙官不必如此固执，若是怕麻烦就说这东西已埋好了，也就是了。”
这话倒也不错，孙悟空被那紧箍咒折磨得厉害，自然不会更不敢想起她来。我何必多事平添他的痛苦，如此一想便道：“如此也好，那小官先告辞了。”
她微微拘了个礼，回道：“多谢仙官，我不喜欢欠人情分，就赠一枝桃枝给你吧。”
我心中好生奇怪，心道这仙子果真怪异，合该同那孙悟空配成一对，这好端端地迎要赠我一枝桃枝做甚？我推辞道：“顺手之劳，何谈情分，仙子不必挂心。”
她见我推辞，也不再多说，自从那锦袋里面取出那桃核小哨，轻轻吹了几声，我本欲要走，却惊奇发现周围那些株桃树上的青涩花苞却一个个盛开了起来，不大会儿功夫就开满了一树，灿若云霞一般。
我忍不住问她道：“敢问仙子，这哨子可有什么神奇？”
她道：“哨子倒无甚神奇，只是这株树有些奇异，有些催花助长的本领。”
我又问道：“催花助长？”
她道：“这株桃树虽最不起眼，却是隐藏了这么个本事，用桃核刻了哨子也好，用桃枝雕个笛子也好，都有此功效。只是此时桃花初开，尚未结果，桃核是没有的。”
我心念一动，说道：“果真是个妙物，仙子适才说赠我一枝，不知小官可否亲自挑选？”
她点头道：“仙官大可自便。”
我谢过她，走近那株矮小桃树，选了一枝粗细适宜，没有挂着太多花苞的桃枝，将其轻轻折了下来。
她见状道：“仙官眼力甚好，此枝难得笔直挺秀，最宜刻笛。”
我微微一笑道：“多谢仙子美意，小官却之不恭。”顺手将桃枝上的小枝折去，将光枝放到袖中。
她见状也苦苦一笑道：“如此一干二净的好。”这话真是一语双关，我正不知该如何应答，忽听到远远有人喊道：“曼殊，你在哪里？”
想是那些看园的女仙回来了，我自然不便露面，忙点头告辞，她也不多说，只给我指了隐蔽小门，我忙转身出去，耳畔听到女仙们谈笑，一仙问道：“曼殊，你做甚将这花苞摘了这么多下来。”
只听那曼殊回道：“今年花开得太盛，恐怕难结好果。”
我听得不禁微微一笑，
顺着她的指引自西北角偏门出去便是一片密林，再走出来唯独一条绵长小道直通星河，这星河算是星宿宫诸位星官所辖，我这么出去了大大不妙，遥看那河岸边擦星的小仙童们都躲在树荫下午睡，忙松了口气辨了辨方向，便要离开回那兜率宫去。
却偏有一小童吧嗒嗒跑过来拉住我，喜道：“奎木星官，真的是你啊？我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自己花眼了呢，才刚昴日星官还说起你呢，都说您下月才会回来，咱们正抓紧时间把星星擦得铮亮，你放心，待到季夏当中，定给天地照得亮堂堂的。”
这小童是哪个我可真是不知道了，他这般热情，我却只能给他打哈哈，拉拉杂杂说了半晌，我欲脱身离去，他却又道：“奎星别忙，昴日星马上就该回来了，你来了不见他，不是白来了。”
我心中暗暗叫苦，心道这么跑出来一趟，可不要生出什么是非才是，只是天宫事总是与愿违，那昴日星官果真从远处一点点走近了，奎木与这昴日很有些私交，我只得打出十分的精神招呼，“司晨兄。”
“朗日兄，竟真是你，怎么兜率宫那边的事了了么？如何不见你回星宿宫来？”
“兜率宫的责罚未完，今日出来替老君传送书信到纳珍天尊处，这才得了些空儿过来瞧瞧你，这还未走到你那光明宫，竟被他给缠住了。”说着指了指那擦星的小童。
昴日星道：“可也巧了，我这一大早就出来了，若你真寻去了光明宫，咱兄弟倒错过去了。”他呵呵一笑，又拉过我小声道：“这里口目众多，咱们且到观星台去。”
我忙道：“此时不早，我恐要返回离恨天上了，今日见你一面已经大喜，反正我不日就要复职，咱们到时候再续。”
昴日星却不容我推辞，道：“咱们多久没见了，这一向又不得机会说几句话，你今日来了，怎能见一面就走，老君那里那里又会缺了你就不成事……”说着拉着我就走。
观星台自是二十八星宿日常巡礼的地方，我心道先与他瞧瞧也好，兜率宫这边的事情总也要结了，日后少不得在此混上几日，先熟悉一番自然好。我与他一前一后到了观星台处，但见一通天高楼隐于云雾内，楼下一列天兵守着，我忙拉住昴日星道：“愚兄如今还是戴罪之身，等下见了他们，少不得一番寒暄，这若传了出去总是不佳。”
昴日星道：“是这个说法，咱们且从后门进入。”
这观星台修的异常高大，待我俩爬上台顶放眼一望，那三十三宫阙，七十二宝殿尽收眼底，我纵然不喜此处，可看这紫气氛氢、明霞灿炜的绚烂天界状景也不由得心中感叹万千。
昴日星见我如此，笑道：“朗日兄多日不在此处巡视了，这会儿上来可觉得偿了几分怀念之情。”
我一笑道：“如若大梦初醒。”
昴日星深深看了我一眼，沉吟许久，才道：“波月仙子……就留在人间了。”
“……嗯。”
“唉……不过如此……如此也好，若是你们同回天庭，这责罚便不会如此便宜了。”
我但苦笑不语。
他又道：“都怪那孙悟空得理不饶人，害得兄台受罚，那日他上界来告状之后，我便去求了广目天王到玉帝处求情，这本来也是说好了的，叫你回星宿宫思过几日也就罢了，哪知道这猴头又出来搅局，真真难缠。”
我道：“在老君那里也算不得受罚，看这老头炼丹倒也有趣。”
他仍摇头道：“只是委屈兄台了。”
我摇头道：“不曾，司晨不必挂怀，况且这也就快结了。”
他点头称是，又细细问了些起居琐事，我一一答了，心里又想着该如何脱身离开，他却忽然道：“云华仙子前日寻我，问你的状况。”
云华仙子，这又是那号人物，下次见到韦驮还需问个仔细才是，这会儿只能顺着话道：“她又来问我什么？”
昴日星道：“这她倒没说，只是问我你何时回来，”他冲我苦笑一笑，“朗日兄，听我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然小弟纵然有心，可也无处发力，况且兄如何也躲不过这中间的干系。”
我无言以答，打了个哈哈过去，心道多半是奎木星以前的旧账，那日上天之前也未曾听他提过什么云华仙子，不知是怎样一笔烂帐。
好在昴日星转瞬又向我诉起苦来，说着近来王母忽然兴起，要这西天每隔半月便要将星河里的星星轮放七彩光芒，搞得他和另外几个星宿官大为头痛，我耐心仔细听了，也不免和他跟着感叹一番。片刻响起鼓声，想来是这星宿宫开工的钟点了，我刚好借机告辞，那昴日星十分不舍，又是切切关怀之意，我心中真是大大叫苦，怎地奎木星交了这样一个好友，以后只怕还是个麻烦。
这厢脱了身，我自避开群仙，寻了条僻静路直飞了兜率宫去，自见老君复命，这老头儿自我上次寻得灵芝之后，对我是每日柔风细雨一般地温和，我在这里呆得可谓是轻松，只那黄泥却是半点踪迹也无，前两日韦驮夜深时来了一趟，仔细寻了个遍也是无个头绪。如今上得天界已半月足，事情看起来顺利，其实却无大进展，我只能告诫自己耐心，再耐心一点。
无音抱了柴近来，看我不若往常一般逗他，便凑到我身边，看了一会儿道：“仙官这是在做什么？”
我头也不抬：“雕东西啊。”
“雕得这是什么？”
“树枝。”
“我自然看的出这是个树枝，可你雕什么？”
“你平时机灵，竟连这也看不出来么。”
“是……是个笛子。”
“嗯。”
“仙官雕这笛子做什么？”
“你这小鬼管得到多。”
“是送人吧，送给谁呢？”
“对啊，送给谁呢？”
我心中微笑，可就这一个分心，手中刀猛地一错就划破了掌心，鲜血涌出来瞬间就染红了桃树枝，若一个盛放的花朵环绕在笛身。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二回 远相待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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