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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葡萄 ...

  •   国庆小长假,向葵没有休息日。
      她一早就到了水屋,却没见到谢瓷,王茉莉告诉她,谢瓷和隔壁阿姨去逛小区了,最近她在学新的木雕课程。

      “釉宝真刻苦。”向葵感叹,“我弟弟要是有她一半努力就好了,她什么时候回来?我去书房等她。”
      “最多半小时,我给你们准备点心。”

      王茉莉走后,客厅便只剩下向葵一个人。
      她慢悠悠地在这间水屋里转悠,待走到廊下,置身粼粼的湖中央,深吸一口气,这里的环境真美啊,看了一会儿,拍了张照发给向今。

      向今回复:[姐,我就在小区咖啡馆等你。]
      向葵:[别光玩手机,记得写作业。]

      咖啡馆内。
      向今戴着耳机,翘着二郎腿,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屏幕,双手灵活操控,哪还记得有作业一回事。一局游戏结束,他忽然想起俞蜃也住在这个小区,下意识想给他发短信,临发送前又有点犹豫,他可能不方便,反正过两天也能见着,先不打扰他。

      时间尚早,咖啡厅刚开门,店员正在玻璃窗前喂猫,向今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拍了张照片,拍完往小群里一发。

      向今:[在线rua猫。]
      向今:[都没醒吧?我就不一样了,读书人读书魂。]
      同学:[晕,窗外还有个妹妹,这种美貌是我免费就能欣赏到的吗?]

      向今抬头往窗外看去——水蓝色的少女步伐极慢地走在步道上,丈量着道路的宽度,偶尔她会停下来,用手触摸路边的路牌,那双湖水一样的眼睛,没有焦点。

      他愣住,她看不见。
      向今下意识起身,推门而出。

      咖啡厅外,赵阿姨挂了电话,说——
      “釉宝,哥哥来电话了,说带你回家。”
      “哦,那回去了。”

      向今一句话还卡在嗓子里,没能问是否需要帮忙,那女孩就离开了。他忽而想起那天在船上看到的那抹蓝色,向葵说,她教的那个女孩看不见,会是她吗?

      水屋内。
      俞蜃紧握着手机,指节泛白,每一根指尖都紧绷着,一遍遍看群里的照片,片刻后,手机被剧烈的力道甩出,砸向墙,狼狈地摔落在地,屏幕霎时四分五裂。

      她被看见了。

      “砰”的一声闷响。
      向葵瑟缩一瞬,立即抬头看去,是二楼传来的声音,上面有人,是谢瓷的哥哥吗?他为什么从来不下楼?

      王茉莉匆匆走到楼梯口,喊:“阿蜃?”

      稍许,不轻不重地脚步声响起,楼梯口响起温和、清润的男声:“椅子倒了。王姨,釉宝在回来的路上。”
      王茉莉忙应好。

      向葵一怔,听声音...像是个温柔的男生。
      倒是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她以为会是个性格偏沉的人,毕竟她来了这么久,都没见过他,更不提说话了。

      不过十分钟,谢瓷回来了。
      一进书房,向葵迫不及待地拿出刚买的奶茶,对她说:“上次你说好喝的那个味道,都是葡萄果肉。”
      谢瓷眨眨眼,和她说谢谢。

      眼看着谢瓷乖乖捧着她买的奶茶,还时不时露出个甜甜的笑来,向葵就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她怎么就没有这么可爱的妹妹呢?

      谢瓷咬着吸管,甜滋滋和凉丝丝的味道充斥着口腔,她问:“向老师,你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向葵“诶”了声,神色古怪:“还没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得想想..从大环境上看,虽然有很多不好的事,但越来越多的人的声音被听见;如果只看眼前的自己,我的人生目前为止还算顺利,读喜欢的专业,自己挣钱,能看到晚霞,偶尔去外面旅游,大自然很美……”

      谢瓷静静听着。
      她想,真好,她也想去看世界。

      向葵说着说着,忽而意识到谢瓷的情况,忙止住,说:“我们该上课了釉宝。假期只上三天课,之后几天你可以做喜欢的事。”
      谢瓷乖觉地应好。

      .

      十月的南渚依旧闷热,眠湖上难得这样安静。
      水屋间,不少人都趁着小长假出门撒欢去了,只余湖边一众熙熙攘攘的高大植物们晒着太阳,在午后颇有几分悠闲意味。

      谢瓷上了三天课,也有了休息时间。

      她闭着眼,平躺在廊下,双手交叠置于小腹,芭蕉的影浅浅地落下,晃过色泽艳丽的吊带裙,停在雪白的肩头。
      一侧小腿斜斜垂落,浸在温热的湖水里。

      “哥哥,你明天去哪儿玩,和你同桌吗?他和以前的同学比起来怎么样,是活泼的性格,还是安静的?”
      谢瓷企图和俞蜃闲聊。

      一侧,俞蜃倚靠在木板上。
      身体放松,肩头微微下沉,一条腿无忌惮的向前伸展,一腿随意地屈起,露出一截劲瘦苍白的脚踝,地板上书页摊开,右侧放着清凉解暑的凉茶。

      他动了动眼睫,瞥了眼跟前她散落的长发,懒散道:“活泼,好奇心重,藏不住心事,很好懂。”

      谢瓷问:“他和向老师是姐弟吗?”

      俞蜃顿住,视线落在她的面上:“是吗?”

      谢瓷“嗯”了声,无知无觉:“向老师第一天来迟到了,说弟弟开学。之后,在你和向老师身上,我闻到过一样的味道,是从别人身上沾来的。”

      俞蜃:“好闻吗?”
      谢瓷:“不好闻。”

      谢瓷看不见俞蜃的神色,自顾自地说:“自从搬来这里,从来没见你带朋友回来,希望哥哥在学校能找到好朋友。”

      说起这件事,谢瓷还挺纳闷。
      明明在洛京那会儿,偶尔还能碰见几个俞蜃的朋友。来了南渚,却一个人都见不着,哥哥脾气那么好,又那么温柔,怎么会没有亲密的朋友呢。

      俞蜃拎着书起身,说:“把腿收回来。”

      谢瓷一懵:“今天才玩了一会会儿!”
      她鼓起脸,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还没玩够,不想动,

      俞蜃没接话,往凉茶里放了一勺蜂蜜,推到她身侧,说:“喝口茶,是甜的,喝完陪你出去看电影。”

      谢瓷蹭得坐起身,收回脚,拿过毛巾擦干小腿,摸索着找到茶杯,一口喝了,放好杯子,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而后仰脸看向俞蜃:“我好了,陪我去看电影。”

      黑发滑落,遮住蝴蝶骨上艳丽的红痣。

      俞蜃的视线停顿一瞬,说:“去穿件外套。”

      .

      市中心的电影院多在商场内,人多拥挤,不适合谢瓷。他们去的是一家旧城区的老影院,场次少,影厅不大,平日里冷冷清清,没什么人去。
      但谢瓷很喜欢去那里。
      她喜欢出门。

      假日街道喧嚣,出租车待人群走过,停在电影院前。
      司机往后瞄了一眼,心说上天这么不公平,小姑娘这么点年纪居然就看不见,眼神不由带上几分同情。

      不等再看,那个男生忽而侧头,对上他的视线。
      黢黑的瞳仁阴而凉,像都在太阳底下刮起一阵阴风,他莫名打了个寒颤,没再停留,疾驰而去。

      谢瓷对此无所觉,扶着俞蜃的手臂:“外面好热闹。”

      俞蜃“嗯”了声,带着她绕过人群往稍显冷清的电影院走:“左后方有一队旅行团,北边来的,排队买点心;左前方停着一排共享单车,蓝白色;右边是几个初中生,刚下山……”

      谢瓷侧耳倾听,白玉糕似的耳朵悄悄地从黑发里探出来。
      嘈杂而模糊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

      进入电影院,四处又安静下来。
      谢瓷轻嗅了嗅空气中炸开的香甜气息,慢吞吞跟着俞蜃往里走,倏地,他脚步一顿,扣住她的手腕往侧边一拉,将她困在墙体和身躯间,完全挡住。

      “怎么了,哥哥?”
      她小声问。

      俞蜃微眯着眼,视线在路过的向今身上一扫而过,他和身边的人说着话:“这电影还行,就是地方太小。诶,明天约几点?一中的妹子也来,那我得……”
      声音渐渐远了。

      向今也在这里,他最近出现频繁。
      每每是在谢瓷出门的时候,是巧合吗?

      俞蜃生性多疑,不信巧合。

      谢瓷被困得发闷,推推他,喊:“哥哥?”

      “没事。”俞蜃拉开距离,重新往里走,“几个不安分走路的人。”

      谢瓷心想,骗人。
      她都听见了,只有两个男孩子,还提到了一中,或许是俞蜃认识的人,但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们。

      “哦,那走吧。”
      “要进门了,七个台阶,抬脚。”
      “嗯。”

      谢瓷看不见电影的画面,但她对听声猜故事抱有极大的兴趣,还不喜欢听俞蜃的解说,喜欢自己构筑世界,之后几天才肯和他交流。这次一如以往,两人安静地看完了电影,谢瓷乖乖等着和俞蜃带她出去吃饭,这也是她喜欢的环节之一。

      可他说:“我们回家了。”
      谢瓷不愿意:“为什么?”
      俞蜃:“我不太舒服。”

      谢瓷一愣,鼓起的脸顿时瘪了,靠近俞蜃,踮脚探他额头,着急问:“哪里不舒服?头晕吗?”

      俞蜃感受着贴近的小手,柔软而温热。
      他轻吸了口气,说:“可能是中暑了。釉宝,回家好吗?”

      谢瓷匆忙点头:“快点回家!”

      电影院距离眠湖区不远,两人到家后,谢瓷便丢下俞蜃,径直去客厅找医药箱,摸着药盒上凸起的标签,找到降暑药,再去摸到出门前煮的凉茶,倒了水,将杯子和药盒一齐递给俞蜃。

      “哥哥,吃药。”
      “喂我吃。”

      在谢瓷的记忆中,幼时有段时间,俞蜃经常吃药,他不肯吃,每每要进行极长一段时间的僵持,最后药都到了她手里,时间一久,他们便也知道她喂俞蜃才肯吃药,就不再这样麻烦,直接将这过程交给谢瓷,只是她始终不知道俞蜃吃的是什么药。

      她曾问:“哥哥,你生病了吗?”
      俞蜃说:“他们说我有病。”

      俞蜃有病吗。
      谢瓷想,可能有,可能没有。

      俞蜃垂着眼,唇齿微张,舌尖灵活地卷走她掌心的药片,一口气喝了水,问:“釉宝和我躺一会儿?”

      谢瓷点头:“嗯。”

      书房左侧有间休息室。
      南渚闷热,室内常年铺着凉席,午后累了进门,一拉窗帘,拿一张小毯便能就地躺下,睡一个清净的午觉。

      俞蜃躺在窗沿边,睁眼看她。

      谢瓷慢悠悠地摇着小扇子,嘀咕着去摸他肚子上的小毯子,又熟练去摸他的眼睛,一摸,他压根没睡。

      “闭上眼睛。”她催他,像和不听话的小孩说。
      俞蜃不听,喊:“釉宝。”

      “嗯?”
      “你希望我有好朋友?”
      “当然啦,总照顾我,多无聊呀。”
      “不无聊,喜欢朋友来家里?”

      谢瓷认真想了想,告诉他:“我想认识很多人,大家都很不一样。还想活很久很久,看这个世界。”
      “我很喜欢。”
      她补充。

      俞蜃没说话,半晌,喉间震动,发出一声极轻的“嗯”。

      谢瓷听着俞蜃的呼吸,当气息缓下来,她放下扇子,扯过另一张小毯,摘下助听器,依偎在他身侧睡下。

      片刻后,俞蜃睁开眼。
      长久而沉默地注视着谢瓷。

  • 作者有话要说:  釉宝:想看哥哥的朋友。
    俞蜃:想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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