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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甜橘 ...


  •   告白?

      谢瓷睁大眼,蹭的一下起身,换到谭立风的位置,专心致志地听边上的女生们谈论俞蜃,比赛开始都没心思看。

      “你们平时都聊什么?”有人问。
      谢瓷表示她也想知道。

      宋槐微叹了口气,颇有些忧愁:“除了周末他不太看信息,周末回得也不频繁,一般都说自己在写作业或者去和向今打球。”

      “说起来,过两天就是向今生日,就趁那天告白怎么样?”
      “诶,会不会有点奇怪,选俞蜃生日那天吧。”
      “他生日什么时候?”
      “不知道,去问问。”

      谢瓷心说我知道,是12月24号,但是俞蜃不许她和陌生人说话,答应了就得做到,于是她委委屈屈地闭着嘴巴。

      一群女生聊得热火朝天,赛场上也同样。

      俞蜃紧盯前方,微躬着身体,肌肉紧绷,神情却平静,像一头捕猎前的豹,慢条斯理地打量他的猎物,前方一声喊,球猛地飞来,他高高跃起,长臂一展,牢牢掌控住球,往左虚晃一枪,唇角扯了扯,对手下意识觉得是假动作,朝右防守,只一瞬,他便钻着左边的空子直直往篮筐下去,对方防守,他倏地后退,退至线后跃起投了一个精准的三分。

      欢呼声爆发,哨声吹响,上半场结束。
      谢瓷的耳边像炸开似的。

      “啊啊啊我以前怎么会以为俞蜃是温柔挂的,我宣布,他就是酷哥!!!阿槐,你看看那些人的眼神,听听这个尖叫,还不抓紧上,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懂吗?”
      “他看过来了!”
      “阿槐,他在看你!”

      场中,滴汗的少年微喘着气朝她们的方向看来。
      他盯着某处,漆黑的眸在凝聚的灯光下显出一丝冷冽,情绪凝滞一瞬,忽而散开径直朝她们走来。

      谢瓷看不到场上的变化,却能感知她们的情绪。
      她本该觉得激动、兴奋,可此时此刻,却没由来的失落——别人眼中的俞蜃她都看不见,她们口中的俞蜃和她的哥哥似乎不太一样,更重要的是,谢瓷极其缓慢地意识到,他会像对她一样对待别人,或者更好。

      俞蜃走上看台,对谭立风说:“下半场你上。”
      谭立风一愣,看了眼谢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起身让开位置飞快地跑走了,俞蜃在空位上坐下。

      他坐下后,左边突然安静下来。

      俞蜃侧身,拍了拍谢瓷的脑袋,低头靠近她耳侧:“耳朵有没有不舒服?玩得开心吗,带你出去走走?”
      谢瓷闷着脸,摇摇头。
      她戴着帽子和口罩,俞蜃看不见她的神情,心头浮上一丝躁意,又问:“是不是想回家了?”
      谢瓷点头。

      俞蜃和向今打了声招呼,甚至没去更衣室换衣服,直接拎了包就牵着谢瓷离开场地,王茉莉紧跟其后。

      看台上的女生齐齐看向宋槐。
      宋槐神色复杂地看着俞蜃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语。安静片刻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起来——

      “他牵着那个女孩的手诶,看起来很亲密。”
      “可身边不是有个大人吗?不太可能是女朋友吧。”
      “我觉得是妹妹。”
      “一会儿问问向今就知道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阿槐你再不去告白,就没机会了,要我说就挑向今生日,他肯定会来。”

      宋槐咬了咬唇,初中时已经默默无闻地仰望了他三年,难道高中这三年又要这么过吗,她不甘心。

      体育馆外,王茉莉提早下班,先行离开。

      俞蜃牵着安安静静的谢瓷,摘了她的帽子和口罩,捏住下巴把小脸抬起来一看,小姑娘闷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昨晚还高兴得睡不着,来了又不高兴?”
      “回家。”

      谢瓷不肯说话,俞蜃也没多问,回家路上一路无言。

      一到家,谢瓷甩开俞蜃的手,蹭蹭蹭小跑上楼,不一会儿,重重的关门声传来。俞蜃微仰着头,注视着楼梯口。

      在体育馆,她和谭立风换了位置。
      坐在左边的人他认识,是向今在一中的几个同学,其中一个是宋槐,她们谈论到他让她不高兴了吗。

      落日西沉,黄昏的光辉跃进窗户,落在一片雪上。
      谢瓷趴在桌前,闷闷不乐地想,原来她是不能和哥哥永远在一起的,他们迟早会分开,不过早晚。

      “唉。”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多时,楼梯口传来声响,房门被扣响。
      “釉宝,下楼吃饭。”

      谢瓷坐直身体,勉强打起精神,还准备了说辞和俞蜃解释,哪知一顿饭吃完,俞蜃都没问她为什么不高兴。
      她听着厨房的水声哗哗响,心里更郁闷了。
      哥哥都不关心她了!

      这样凝滞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上。

      俞蜃如常般给她吹干长发,拎着故事书坐下,问她:“今天想听什么?新的故事还是以前的。”
      床上的人埋头在被子里,不吭声。
      俞蜃:“釉宝,我在和你说话。”

      半晌,被子动了动,她探出头来,小声说:“哥哥,我是个坏人。”

      俞蜃眉峰微挑:“你哪儿坏?”
      谢瓷:“我是个贪心鬼。”
      俞蜃:“你可以贪心。”

      谢瓷想了想,问:“过两天你同桌要过生日是吗?你会不会去,我可以送他礼物吗,他是向老师的弟弟。”

      俞蜃垂下眼,语气冷淡:“不会去。”

      嗯?哥哥说不会去?
      谢瓷眨巴眨巴眼,蹭的坐起身,叽叽喳喳地问:“你为什么不会去?向老师说你们是好朋友,而且喜欢你的女孩子也会去呢。”

      俞蜃:“谁喜欢我?”
      谢瓷:“我都听见了,她叫阿槐。”

      俞蜃淡淡地应:“如果世界上每多一个人喜欢我,我都需要烦恼、回应,釉宝,你哥哥会累死,累死就没人照顾你了。”

      谢瓷嘟嘴:“你才不会累死,胡说!我要活那么那么久——”她展开手臂,比了一段无限大的距离。

      “哥哥也会活那么久,要……”
      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安静下来。

      俞蜃抬眼,她耷拉着脑袋,又变成恹恹的模样,失落地问:“哥哥,我是不是很麻烦,会影响你以后的生活吗?”

      “你怎么了,釉宝?”

      俞蜃随手丢了书,起身靠近床侧,单膝跪在边沿,床面凹陷,墙一样的身躯挡在谢瓷身前,拢下一片影。
      他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谢瓷揉了揉眼睛,不说话。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产生过这样的烦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俞蜃去上高中、认识新朋友,而她依旧只能缩在这间水屋里。
      似乎所有人都在长大、往前走,而她被世界遗忘了。

      “我会担心。”他抬手轻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低声说,“是不能和哥哥说的秘密吗?釉宝长大了。”
      谢瓷按着酸涩的眼角,说:“我想出去听别人卖橘子。”
      俞蜃问:“现在吗?”
      “嗯。”
      ...

      近十点,眠湖寂静,远望夜色间跳跃着点点灯火。

      谢瓷裹着厚厚的大衣,趴在俞蜃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小声问:“这么晚还有人卖橘子吗?我们怎么不坐船,我喜欢坐船。”
      “有。”俞蜃不紧不慢地行走在夜色里,“晚上冷。”
      她晃了晃小腿:“我可以自己走路。”

      俞蜃不接话,谢瓷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嘀咕:“来南渚三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还要三年吗?”
      “想回家?”
      “和哥哥在一起就可以,在哪里都一样。”

      谢瓷上次听人卖橘子,是从洛京来南渚的那一天。她不喜欢坐飞机,他们便去车站坐高铁,现代化的高铁站和老式的车站背对背相依,刚走到门口,谢瓷就闻到了橘子的味道,清冽而淡的香气弥漫,混在来往的人群间。

      她问,你看见王管家了吗?俞蜃说还没有,于是她就指着小货车的方向说,我想去车上玩儿。

      那天,王茉莉提着行李找到两个孩子的时候,妹妹蹲在人家货车上闻来闻去,哥哥给她撑着伞,看不清神色。
      她掐着时间过去,说要进站检票了。
      妹妹问,你要吃橘子吗,王茉莉说谢谢,也莫名其妙地在边上坐下来,还吆喝着帮摊主卖了几斤橘子。

      摊主问她:“家里小孩什么毛病?”
      王茉莉维持着体面的笑容,说:“小孩儿贪玩,什么毛病不毛病的。”
      摊主用你也有病的眼神看着她。

      于是,那一天他们错过一班又一班的车,直到谢瓷说走吧,他们才动身去南渚,这一去就是三年。

      “你想家吗?”谢瓷问俞蜃。
      俞蜃停顿片刻,说:“不想,在这里很好。有时候会想起爷爷,但听见他的声音,又不想了,他话很多。”
      谢瓷偷偷笑了一下,凑到他耳边说:“我也这么觉得。”

      离眠湖两个街道外,有个夜市,每天这时候是正热闹的时候,街道上熙熙攘攘,各种小摊交错纵横,远看亮如白昼。

      街道口卖橘子的大爷一脸纳闷,他就没接过这么奇怪的活,卖橘子就卖橘子,还非要开辆小货车,放下护栏,橘子在后车推成小山,但钱给得实在太多了,奇怪就奇怪吧。

      王茉莉叮嘱:“一会儿别乱说话。”
      大爷郁闷:“说什么?”

      等俞蜃背着谢瓷到了,他见着看不见的小姑娘被放下来,慢吞吞地踩到地面,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看了眼王茉莉,用眼神问:这是要干什么?
      没人回答他。

      谢瓷轻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露出个小小的笑容来,雀跃道:“真的是橘子,好多好多橘子,橘子甜吗?”
      王茉莉和俞蜃都看向大爷。

      大爷一愣,忙道:“甜,可甜了!我们老家种的橘子,早上刚运到的,特别新鲜,剥个尝尝!”他挑了个圆而饱满的,往谢瓷面前一递。

      谢瓷摸索接过来,问:“我可以去车上吗?”

      女孩神色真挚,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大爷心想得亏是收了钱,不然这大半夜的来个小姑娘,说要蹲你车上,眼睛还看不见,他指不定得被报警抓紧起来。

      他乐呵呵地应:“可以啊,你帮我卖橘子吗?”
      谢瓷点头:“我可会挑橘子了。”

      一见人答应,谢瓷忙看向俞蜃,俞蜃抬手,绕过腋下,撑住她的上身,微微用力,就跟抱小孩似的将她抱上了车。谢瓷蹲在货车上,不去碰橘子,只拿着手里那个,只是脑袋不住晃悠,闻闻这儿闻闻那儿。

      “好香,哥哥。”她弯着眼睛说。
      俞蜃“嗯”了声,在小板凳上坐下,和王茉莉肩并肩。

      谢瓷蹲在上头玩得开心,还叽喳着问大爷很多问题。王茉莉坐在一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说:“釉宝那么喜欢橘子,干脆在家里种一棵橘子树。”
      俞蜃:“她只是想出来玩儿。”
      她压低声音:“釉宝在场馆里就不高兴,小姑娘有心事了。”

      俞蜃问:“睡觉前,她问我她是不是很麻烦,会不会影响我以后的生活。王姨,釉宝怎么了?”
      王茉莉一愣:“她这么问?”
      俞蜃:“嗯,看起来很难过。”

      王茉莉脸色微凝,叹了口气,说:“阿蜃,你长大了,往后会出去上学、工作、结婚生子,不可能一辈子带着釉宝。”

      俞蜃的面上显出一丝困惑:“为什么不能?”

      王茉莉一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说:“等你再大点儿就懂了。釉宝是担心拖累你,给你添麻烦,怕...”怕你丢下她。

      她忽然说不出口,刚才她是怎么和俞蜃说的,说他不可能一辈子带着釉宝,而这却正是谢瓷所为之烦恼的事。

      王茉莉没说完,俞蜃却听懂了。

      谢瓷压根没听这两人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她眉眼弯弯地帮大爷挑着橘子,时不时和客人说两句话,别提多高兴了,烦恼和忧愁一扫而空。

      不知过了多久,她坐在车沿,浸在夜色下,慢悠悠地晃着脚,捂嘴打了个哈欠。
      困了。

      “哥哥,想睡觉了。”
      “那我们回家。”

      谢瓷趴在俞蜃宽阔的背上,慢慢闭上眼,空气中鲜香的味道和喧闹逐渐远去,只剩俞蜃的体温,好温暖。

      “哥哥,我好了。”
      她小声说。

      夜色清凉,俞蜃垂着眼,平稳地朝前走,待走到无人的街道,一切动静都清晰,他低声喊:“釉宝。”
      “嗯?”
      “我可以不长大。”

      “...怎么才能不长大?”
      “永远是你哥哥,就不会长大。”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妈妈的崽OA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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