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马赵]铁骑银枪》顾梦遥

36、乌桓

　　这一仗，打了三个月。
　　城中饿死的百姓过半，直到审配的侄子投诚才结束了这场战争。
　　三个月的围堵，废了曹纯太多的精力，整个人都撑不住面色苍白起来。
　　曹仁盯着自家不停咳嗽的弟弟，眉头皱起，掩不住的急切与关心。
　　“咳咳，大哥，你别这样盯着我，弄得我以为我就要去见爹娘样。”曹纯开玩笑说道。
　　曹仁忍住了要动手的冲动，想着这是亲弟弟，病了不能打，正转头准备走，又看到郭嘉也同样咳着走了过来。
　　“病秧子是你过了病气给我吧？”曹纯不掩嫌弃道。
　　郭嘉挑眉：“哦？不知嘉……是如何过病气给子和将军的。”
　　曹仁在心里默念着这是主公心腹，一打就趴也不能打。
　　他有点烦躁地看着弟弟，在这尸体满地的冀州，哪怕是风寒也绝不敢轻视。
　　赵云端着姜汤走了进来，看着两个病人互相嫌弃一愣。
　　刚准备递给郭嘉，曹纯抢了过去，一饮而下。
　　“子和！”曹仁厉声叫道。
　　郭嘉偏头：“曹子和，我要子龙端的，你就不能自己去？”
　　赵云低下头，郭嘉曹纯都是任性人，而曹仁担心药里有古怪也不为奇。
　　曹纯擦了擦嘴，揉了揉耳朵：“哥，你吵的我耳朵疼。”
　　曹仁懒得理会这个弟弟，越看越心烦，甩袖而去。
　　郭嘉慢悠悠站了起来：“记得待会议事……哎，孤家寡人自己熬汤去。”
　　“议事？”曹纯不解，还有哪门子的战事。
　　“曹公想要征乌桓。”赵云解释道。
　　曹纯皱眉：“胡闹，刚打完冀州，已经元气大伤，还打什么乌桓。袁家兄弟成不了气候，急什么。”在曹纯眼里，这一战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快开始。
　　“郭祭酒的建议。”赵云说道，依他的眼光来看，他也不赞同这场战役。
　　曹纯抽了抽嘴：“我去，我哥不会也是个断袖吧，郭嘉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云有点无奈，自家大哥还军师说什么就是什么呢，就曹纯这个断袖看别人都是。
　　他没有多说什么，也转身离去。
　　等他转了一圈再回到郭嘉的院子中时，却看到了一个人。
　　马孟起美玉雕成的面容中带着优雅而闲适的微笑，与郭嘉相对而坐商谈着什么。
　　“如此，就拜托天将军了。”郭嘉笑道，折扇轻摇，即便是病态也一副洒脱潇洒之意。
　　“不敢，我自当竭尽所能。”马孟起含笑道，仿佛被请过来不是要面对一场恶战一样。
　　赵云已经踏了进来，如今也不可能退回去。
　　“世子，祭酒。”赵云走近拜道。
　　马孟起抬头，眼神不见波动。
　　郭嘉招了招手：“不用介绍了吧，子龙。”
　　马孟起淡淡点头：“我与赵将军相识，不必。”
　　赵云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去休息了，祭酒保重身体。”
　　郭嘉含笑应了，马孟起面容上没有任何波动。
　　郭嘉拱手道：“嘉身体不适，就不招待世子了。”
　　马孟起本来也不想跟郭嘉这个病秧子多过交谈，也就顺势告退了。
　　赵云想，连马孟起都提前召了过来，这一战，看来是蓄谋已久了。
　　除了部分急于冲锋陷阵立功的武将，怕是其他人都会反对这一战，不知道郭嘉是哪来的自信来打这一役。
　　这一仗，无论成败，曹家一定会损失惨重。
　　可是成了，曹操一统北方，就会毫无顾忌的挥师南下。
　　若是荀彧在……
　　他突然想到，荀彧另外一封信怕是曹纯忘了。
　　他想了想还是走了出去，去找曹纯。
　　此时的曹纯和马孟起相对而坐，表面上言笑晏晏，心中却是无尽的杀意。
　　“世子，几个月不见，怎么，终于长大了些？”曹纯吊儿郎当问道，这次出现的马孟起，的确多了几分沉稳，少了分狷狂。
　　“我自然比曹将军年轻，不如你，病卧床榻。”马孟起轻笑。
　　在曹家的地盘，他也不敢放肆。他不是怕麻烦，只是怕……给那人惹麻烦。
　　曹纯也不恼：“得，有话快说，找我干嘛。”曹纯他也并不想对着这人的脸，想揍揍不过太憋屈。
　　“曹子和，你要什么？帮我……送他回去，你想要的，我都帮你。”马孟起难得求一次人，着实让曹纯惊讶起来。
　　曹纯站了起来，笑道：“我缺什么？我曹纯要做什么又容得了你左右？”
　　没有料想中的暴跳如雷，马孟起早就想到过这个答案，他随着曹纯站了起来：“你何时改变主意便找我，但你要伤了他，曹子和，你知道我的手段。我一疯起来，我爹也管不住我。”
　　曹纯耸耸肩，没有说什么。马孟起是个疯子，他自然知道。可这个疯子有了软肋，那就好办了。
　　曹纯打开门，随马孟起走出了院子。
　　白色身影就立在门口，马孟起目光一深，赵云来找谁的，不言而喻。
　　曹纯也意外道：“怎么了？”
　　赵云显然没想到马孟起也在这里，愣了一下言简意赅道：“信。”
　　曹纯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完了，这记性，令君回去得弄死我。”说完快步走了回去。
　　赵云说完就自顾自的告退了，马孟起伸出的手又默默攥紧收了回来。
　　等到议事时，毫不意外地一场争吵开始。
　　两个病人领头，在战与退中争执。
　　曹纯自然是说不过郭嘉的，呈上荀彧的信：“主公看看，令君对此事有何见解没有。”
　　郭嘉摇扇的手一停，按照他对荀彧的了解……怕是不妙。
　　曹操接过信，扫了一眼后笑道：“令君料到我意征乌桓，叫我等速战速决。”
　　曹纯诧异抬头，对上的却是曹操的笑脸。
　　曹操将“班师回朝”的信揉成纸团，握在手中，一脸微笑的看着曹纯。
　　曹仁见此，拍了拍自家弟弟，朗声道：“我愿做这个先锋，为主公扫平乌桓。”
　　马孟起冷哼一声：“何必劳烦曹将军，虎豹营怕了做不了这先锋将，我西凉铁骑做一回也无妨。”
　　曹纯心知曹操意已决，瞥了一眼马孟起道：“我怕？马孟起，这先锋还轮不上你。”即便反对东征，可既然曹操已经决定，他也只能跟着走一趟。
　　曹仁皱眉： “你留下。”自家弟弟今年身体一直不适，他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想曹纯出门。
　　曹纯摆摆手：“我没事，我要看看西凉铁骑的厉害。”曹纯看向马孟起，得到的只有一个挑衅的眼神。
　　即便曹家宗亲都不认可此战，却也拗不过曹操意已决，等曹操在墓前哭完袁绍后，就踏上了征程。
　　本是挚交好友，一起打马洛阳，一起抢过新娘，却终是为权势为敌。一人长眠于地下，一人哭于坟前。
　　许多人笑曹公伪善，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还是念着袁绍的，只是终究是不复少年时光。
　　曹纯在极速进军还能和马孟起争一口气，而郭嘉却是日益严重歇息于易州。
　　曹操见此生了退兵之意，郭嘉却是拦下。曹纯没办法，只能和马孟起轻骑前行。
　　赵云静静地跟在后面，越近却越是心慌起来。
　　“曹子和怎么回事？探个路这么久？”马孟起有点急躁道。
　　经过黄沙漠漠后，温度渐渐降了下来，前途是一片树林湿地，接着曹操前进行军的旨意，曹仁、张辽还没有到达，曹纯也只能咬牙带人进入探路。
　　“我去看看。”赵云驾马前进道。
　　马孟起拦住：“这危险，我去吧。”
　　赵云摇头：“世子不宜冒险，我去。”
　　赵云没有理会马孟起的劝阻，自顾自的驾马跑了进去。
　　进入之后他便心知坏事，看着脚下的土地皱眉，裹紧了衣服犹豫起来。
　　进入了这片这边林子的曹纯怕是凶多吉少的存在，而后面的大军只怕会因为曹纯的迟迟不归陆续进来。
　　他左右为难之时，一个虎豹营的将士踉踉跄跄跑了出来。
　　“赵将军，我们将军陷入了泥悼之中了！”
　　“什么？”赵云大惊，顾不得想那么多说道，“你快出去，去找让马孟起退兵封林，除了你和随行医师，谁也不要靠近这片林子，快走。”
　　“可是我家将军——”
　　“我去带他出来。”赵云坚定道，也容不得他犹豫，下马拍了拍玉狮，然后沿着马蹄印缓缓走了进去。
　　这种地方，若是受伤，即便活着出来，怕也是疟疾。这样下去，会蔓延成瘟疫。
　　浅不通车马，深不载舟楫，这样的地方行军，本就是死路一条。曹纯毕竟太年轻，平原作战惯了，不熟悉这种险地，就这样冒失地带了一队人马跑了进去。
　　被念叨的曹将军大半个身子陷入泥悼之中，他的脚下，都是为了救他而冲了下来却被吸入其中的虎豹营精锐。
　　他咬牙尽量平缓自己的呼吸，放松身体。通过手下人生命的验证，他已经摸索出能够延缓时间的办法。
　　愈加昏沉的脑袋给他糟糕地感觉，他闭着眼睛想，他不该和马孟起争这口气往前冲的。
　　马孟起大概会笑罢，就不知道赵云会怎样。
　　“曹纯！”
　　一声惊慌却有力的声音响起，曹纯睁开眼睛，便看到不远处的赵云。
　　“不要过来！”曹纯急着大喊。
　　赵云一愣，也没有想到曹纯第一句话是这样。
　　他没有时间再犹豫，边脱下衣服边道：“你听着，慢慢地拨动泥悼，然后仰着身子，按照我的做。”
　　曹纯点头，慢慢地拨动自己的腿。
　　赵云趴在地上，拿着自己拧成绳结的衣服，缓缓往中央爬。
　　曹纯忍不住道：“你别过来了。”
　　赵云估算着距离，再好的修养也没好气说道：“你给我闭嘴，你告诉我你怎么掉这么中间的。”
　　曹纯深吸气道：“马踩空了，给我掀到了中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缓缓地上浮，望着赵云强撑着恢复了点精神。
　　“这种地方你也敢骑马？”赵云停住了身体，“我不能进了，只能你自己移过来，不要急，慢慢来。”
　　曹纯没有接话，慢慢地朝赵云移动着。
　　林外的马孟起却是变了脸色，一句话没说往林子里驾马。
　　“世子——”
　　“庞德，退军，等张辽来。”马孟起冷静道。
　　“世子，这片林怕是瘴林，危险。”庞德急忙劝道。
　　马孟起轻笑：“哪怕是瘴林，我马家人见得还少？”他先祖马援，早就摸出了一套作战方法。这种偏远之地的战役，靠曹纯那种靠快突袭的没有用。
　　等曹纯慢慢被拉上平地，全身的气力都已经被耗尽。
　　“我冷。”曹纯嘟囔道。
　　一身泥垢的赵云四处望了望，随后蹲了下来把曹纯背在了背上。
　　“你为什么要救我。”曹纯突然问道。
　　赵云吃力的行走着：“你死了，你哥能放过我？”在寒冷之中，背着一个泥人，显然废了不少力气。
　　曹纯俯在他背上痴痴笑了：“赵云，我活着对你是个威胁。”
　　赵云心中一叹，见死不救的事他做不出。
　　正如当年，二哥明知道张辽是一名猛将，却还是向曹操求情免其一死。
　　在战场上，他能不留情面的刺过去。可这一刻，他们是一起扫乌桓的战友。
　　寒冷，疲惫袭来，还要步步小心脚下的土地，他也有点扛不住，步伐慢了起来。
　　曹纯打了个哆嗦，将人搂的更紧点，迷迷糊糊说道：“我好困，出不去就算了吧，就当是一对亡命鸳鸯了。”
　　“曹大将军，不会说话就节省力气闭嘴。”赵云艰难答道。
　　等看到玉狮的那一刻，他感觉整个人力气都卸了下来。
　　“靠你了。”赵云勉强伸手摸了摸对玉狮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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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人走完了北伐路！
因为胆小，不敢走祁山，只能走第一次子龙佯攻的那条线路，也就是丞相最后一次的线路 。
每走过一个地方，真的就多爱他们一点。
凛凛人如在，谁言汉已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