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马赵]铁骑银枪》顾梦遥

27、江东

　　“他很在乎这张脸。”马孟起嘲道，“当初跌下马摔了脸，闭门不出好几天，我找他外出狩猎时都不肯。”
　　赵云跪拜在灵前，静静地听着马孟起说孙策的过往。
　　“他说他长得比我好看，只不过毁了容，而被我压了下去，与公瑾齐名的应该是他才是。”马孟起拜了一拜，忍着眼中的酸涩道，“你说他要脸吗？明明长得就这份德性，鼻子上一道疤压根影响不到他什么。”
　　赵云扶起马孟起，拉着他往外走去。
　　马孟起紧握着他的手，低声哽咽道：“可他们告诉我，孙伯符他面门中箭，容颜尽毁。你说，那混蛋该有多难受。”
　　赵云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只能沉默不语。
　　还记得当年江东小霸王的名号传出来时，师傅听了却是惋惜一叹。
　　霸王不肯过江东，小霸王，注定此生过不了江东。
　　“两位，大都督有请。”来人拜道。
　　马孟起抬头，沉默的与赵云跟了过去。
　　这是赵云第二次见周瑜，一如当初一样俊美，却不如当初一样鲜活。
　　随从关上房门，他们两坐了下来。周瑜缓缓拿起茶壶，稳稳地倒了两杯茶放在他们面前。
　　马孟起死死盯着周瑜，想从他的眼里看出一丝悲伤的情绪。
　　充满血丝的眼睛昭示着大都督未曾好好休息，周瑜见马孟起这么盯着他，不免失笑：“世子，怎么不认识我了？”
　　“周公瑾，他……为什么会遇刺。”马孟起盯着他问道，眼神中的怀疑不加掩饰。
　　周瑜笑容收了起来，淡淡道：“世子在怀疑我？怀疑我谋这江东？”
　　虽是镇定自若的语气，却多了几分颤抖。赵云看向周瑜，这不是害怕的恐慌，而是痛苦与忍耐。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孙策他狩猎的地方会混进去刺客！为什么他会对付不了三个蟊贼！”马孟起站了起来，拳头砸向桌子。
　　周瑜抬头，一抹自嘲出现在他的眼中：“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颤抖着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水回复镇定，“马孟起，你是极少数知道我们关系的，你就这么看我？我会害他？”
　　赵云拉着马孟起坐下，他不相信周瑜会害孙策，就像他永远不会背叛他的兄长样。
　　结义兄弟，生死相托，在孙策这里周瑜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何必要冒天下大不韪行这夺权之举？
　　江东双璧，已碎其一，而余者却要承担两个人的责任艰辛的活下去。何况，怕是他们二人的关系并不简单。
　　周瑜扫了眼赵云，恢复了冷静，没有理会马孟起，而是平心气和的看向赵云：“我听……他说过你，他说你们师兄弟即便道不同，品性却是信得过。”他，自然指的孙策。
　　赵云听了，站了起来：“云先告退。”
　　极少数那三个字，就暴露了太多。赵云知道，有些话他不能说也不能听。
　　周瑜却是拦了下来，轻笑：“不用，人都没了，还遮遮掩掩干嘛。”
　　马孟起放松了些，可盯着周瑜的眼睛还是没有温度：“那是孙权？”
　　孙策死的太不可思议，在马孟起的眼里，只有亲近的人可以谋害得了他。
　　周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目光幽深：“拜也拜了，世子可以请回了。”他扫过二人，目光放在马孟起身上，“情之一字，世子，你是不会懂了。”纵使疑点指向背叛，孙策在临死的一刻还是将江东托付给了孙权，将大权给了周瑜。
　　这是绝对的信任，而马孟起不懂。
　　马孟起眼里，利益的纠葛却终究胜不过感情。
　　赵云开口：“我信大都督，世子你要是信孙将军，就该信大都督。”质疑周瑜，同样的是在质疑孙策的眼光与头脑。
　　周瑜笑了，却莫名有种落寞：“你信我？”
　　赵云道：“军师说，你和他是同类人。他不会，你也不会。”在赵云眼里，这世间能称得上是顶尖谋士的也不过寥寥几人。所谓顶尖，不仅是谋略的比拼，更有品性。鸩杀少帝，火烧洛阳的李儒何曾不是一流谋士，可无论是周瑜，诸葛亮，还是赵云，都看不起他。
　　周瑜旋转着手中的茶杯：“军师……诸葛亮……卧龙？我期待，能与他……联手的一天。”纵使诸葛亮如今只是流传着一个自吹自擂的卧龙名号，可周瑜没有看轻他。南北势必有一战，他倒要看看，和诸葛亮联手是个怎样的情形。
　　马孟起沉默，若是周瑜真的谋划了这场刺杀，孙策不可能到死都没有看出。
　　周瑜轻笑：“世子请回避下，我有几句话想让赵公子带给李前辈。”
　　赵云一怔，孙策能有什么话让他带给师叔？
　　马孟起冷道：“我不能听？”
　　“听可以，世子那日寄给我的信，我看了……”
　　马孟起猛地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赵云皱眉，不明白两人在打什么哑迷。
　　周瑜在马孟起关门的那一刻却是卸了全身的力气，一口饮了杯中茶，不复从容。
　　他缓了片刻道：“伯符临终没有要交代给师傅的。”他看着赵云，“此刻，你只是童渊的弟子。”
　　赵云点头：“所以，大都督要和我说什么？”
　　周瑜叹道，缓缓说道：“离马孟起远点，这条路，不好走。”
　　赵云愣住：“我和他？”
　　周瑜轻笑：“马孟起看上你了，写信给我，你不知道？”
　　赵云没有慌乱，皱眉道：“大都督怕是误会了。”
　　“他那种人，自傲的很，你不喜欢他，他出于自尊自然不会说。”周瑜淡淡道，“赵云，马孟起他太危险，他偏执，狂妄，被他缠上，除非他主动松开，否则，你这辈子逃脱不了。”
　　赵云突然看着周瑜眼睛说道：“你告诉我这些，有几分是因为我和孙将军的渊源。”
　　周瑜没有避开赵云的眼光，缓缓才勾勒出一个笑容：“五分，这五分保证我今后不会为难你。”周瑜不意外，他知道童渊最得意的关门弟子，绝对不只是武学天赋这么简单。
　　赵云已经被世子爷蠢哭了，没见过哪家世家子能傻到将自己的私事透露给他方阵营的重臣的，哪怕他和孙策周瑜是朋友。
　　江东的计划中绝对有取西川，而刘备也有。
　　西川路行复杂，羌人聚集，而马孟起，是最好的助力。有了他的帮助，取川之路要顺利得多。
　　周瑜既得知马孟起的心意，于公于私，他都要灭了这把火。
　　赵云起身道：“多谢大都督告知。”
　　周瑜没有说什么，却见赵云突然回头道：“大都督，我家军师说，明年江上，期待与大都督联手，为讨逆将军报仇雪恨。”
　　周瑜一怔，笑着说了声好，手中的茶杯却是握得更紧。
　　他和诸葛亮想的一样，无论幕后真凶是不是曹操，就凭许贡投敌投的是曹操，这笔账，只能算在曹贼身上。
　　赵云走到门口，又说道：“大都督……走这条路可曾后悔？”赵云不傻，他们刚才的言语，加上两个青年才俊久久不肯娶妻，他们的关系昭然若揭。
　　“后悔？”周瑜脸上浮现一个温柔的笑意，“我若敢说一句后悔，黄泉路上，他也饶不了我。”他若后悔，就对不住这么多年来的深情。
　　赵云叹了口气：“既然无悔，那大都督更该保重身体。别……太压抑了自己。”
　　等赵云走了出去，周瑜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了里屋。
　　“不压抑，我又能怎样？孙伯符，你将整个江东都责任都压在了我的身上。我若倒下了，江东又怎么办？”周瑜闭上眼睛，喃喃道。
　　他不能悲痛欲绝，甚至不敢在外人面前掉一滴眼泪。他要让江东蠢蠢欲动的世家，让外面的诸侯都看着，即便没了孙伯符，江东有他周公瑾一日，就绝不会落入外人之手！
　　“走吧。”赵云轻轻道，“回去罢。”
　　马孟起皱眉，却还是跟着赵云动了步子。
　　等走出府后，两人开始了谈话。
　　“周瑜不可能是凶手，同理，孙权也不可能是。”赵云淡淡道，排除了两个最有可能的答案。
　　“他拔剑的时候，只有剑柄。除了他们二人，谁能让孙策毫无防备的带着只有剑柄的剑出门狩猎？”马孟起冷声道。
　　赵云摇头：“世子，你要看孙策的死，能让哪些人获益最大。”
　　“周瑜可借机夺江东，江东世家比起孙策更喜欢周瑜。而孙权，直接成为了江东的主人。”
　　“不，周瑜还是大都督，失去了孙策反而是失去了更多。况且，周瑜做不出这样的事，一个随时会动乱名声扫地的江东之主和东吴大都督周瑜自然会抉择。同样，孙权也绝不希望接过手是一个摇摇欲坠的江东。”赵云道，“孙策这些年，杀戮太多，想要他死的也太多。他不善用剑，不同于你的出云剑。在他佩剑上动手脚，对一个侍奉的下人，随行的随从都不是难事。”
　　马孟起不傻，听了这话也反应过来：“幕后真凶是想挑起江东大乱？”
　　“孙策一死，江东就已经乱了。”赵云道，“幸亏周瑜和孙权清醒，暂时稳住了局势。可如今，江东失去了孙策，也就失去了北伐的能力。”
　　“那是谁谋划？”马孟起问道。
　　赵云摇头：“我不知道，周大都督也不知道。可能就是许贡门下的一场刺杀想要报仇，更可能，谁都是凶手。”
　　马孟起诧异，赵云接着说道：“北方的曹操可能是凶手，因为他想攻下江东，而孙策是个阻碍。江东各个世家也可能是凶手，因为孙策是个不好糊弄的主子更杀了世家太多的人。主降派的可能是凶手，因为他们不想开战。”
　　不是所有的凶杀，都能找到幕后主使，即便有怀疑的对象，他们也无法验证。
　　马孟起突然觉得孙策有点惨，手下超过一半的人想要他的命。
　　“天意难违，此祸难避。”赵云回头再看侯府一眼，转身离去。
　　“你说什么？你师傅又看破什么天机？”马孟起皱眉问道，什么是天意？天意就该孙家取不了这天下，就该孙策英年早逝？
　　赵云摇摇头：“只是因果罢了。我师傅说，讨逆将军屠城灭族，自当承受这天道降下的祸端。”
　　马孟起有点不解，屠东治就该承受报应？
　　陈琳檄文骂曹操时，将曹操祖宗十八代都拿出来骂，却没有涉及屠城一分一毫。
　　很显然，对于诸侯来说，屠城实在是件太平常的事。陈琳觉得没必要写，也不能写，写了屠城，等于骂了世间大部分诸侯。
　　赵云看着马孟起茫然的眼神，忍不住道：“诸侯世家，自然不会懂普通百姓的痛。”
　　马孟起感到他莫名的怒气，不由自主抓住他。
　　赵云感受的袖子上的力量，回头就看到马孟起略为憋屈的脸。
　　“我没有灭过别人的族，那是我爹做的。”马孟起毫不心虚的甩锅给他爹，“我也没有屠过城，以后……也不会。所以……所以……”所以你别讨厌我好不好。
　　马孟起没能说出口，赵云看着马孟起欲言又止的面容，脑海中回想周瑜的话，不动声色的扯回了袖子。
　　“走吧。”赵云说道。
　　马孟起看着赵云的身影，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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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萌起……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