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妖》鱼游千里

8、第八章

　　趴在青年腿上的白团子两爪抱着青年笔直的小腿，蹭得周围粉红泡泡直冒，丝毫没有感受到沈三的惊吓。

　　沈三目瞪口呆看了一阵，抬眼去瞧那玄衣青年，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抬头瞬间似乎看见青年撇过头来轻飘掠过这边一眼。沈三一唒，再想仔细看时，却见那人已走下最后一级楼梯，径直往客栈大门外走去了。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腿上多了个挂件，一路行去头都没低一下。

　　沈三皱眉立一会儿，视线追着那青年的身影出了店门，见对方右拐而去马上要消失在视野，当下也顾不得吃食，跟在后头追出门去。

　　此时天色渐暗，四面皆已亮起些灯火，印在这巷中倒还明亮，镇子不大，若是静下来还能听到些主街石桥那边的嬉笑舞乐声。

　　玄衣青年脚下不疾不徐，沈三便一面远远跟着一面在心中暗自思索起来，他现在还闹不清这奶猫此时的状况，刚从禁制出来，总不至于突然就找到了真爱？此刻也不好直接动手强硬带走，只能先暗自跟着再窥个机会确认一番。

　　沈三跟着青年在这巷中拐了几拐，越走越觉不太对劲，今日祁神会，大部分人皆会聚于石桥边，放河灯挥彩旗舞游龙撒天米，以此祈求姻缘美满或仕途顺利，此刻巷中走着的便只他二人，但前面的青年却走得极为随意，似乎既未感知腿上有异也未发觉身后尾随有人，悠悠闲闲带着沈三散步似的，皆只在这巷中绕圈。

　　他心中一凛，大踏几步，上前去截那玄衣青年，不知为何，看着并不算远的距离，几步跨过之后，对方却仍旧在前方数丈外不疾不徐走着，似乎对此毫无察觉。

　　沈三登时哼出一声，暗道：“雕虫小技”，他脚下站定原地，双手合于前胸迅速掐出指决，喝道：“去。”
　　却见一道凌厉剑气自指尖而生，向着玄衣青年急射而去。

　　那剑气速度极快，瞬息之间便已追至青年后背。

　　沈三微眯起眼，若真是障眼之法，把自己引来此处的人也必定要现身了。却见那剑气甫一挨近，青年竟整个瞬间凭空消失在原地，任那剑气射了个空，四周毫无动静。

　　沈三皱紧眉，大跨几步上前去看，那前方却是一处巷口，拐出巷口往前几步，眼前便现出一灯火通明雕梁画柱莺莺艳语不绝于耳的三层小楼。小楼一二层皆是门窗大敞，各色朦胧纱帐随风飘荡，大门口站着数名浓妆轻纱的美艳女子，皆是坦肩露腰，相互间调笑玩闹，间或拉着几位男客入内，竟是一处难得的烟花之地。

　　再看那走至门口正要入内的男客，不是那玄衣青年却又是谁。

　　沈三皱眉思索一番，掐个隐身决追进门里。

　　门内果是处烟花巷柳之地，姑娘嫖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嬉笑怒骂管弦乐声淫词浪语充盈入耳，沈三心中道了声清净，堪堪躲过几波人流再看，前方却已皆是人影人身，再不见青年身影。
　　他四下观望一番，蓦然如心有所感，转身抬头，果见玄衣青年扶栏而立站于二楼外廊，亦是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看着这边。

　　此时若还不知这男子是有意为之，便当真是愚蠢了。沈三哼一声，脚下一跺地拔身而起，直跃二楼，此时却突闻头顶风声乍破，他人跃在半空，只堪堪瞥见个绿色物件拍顶而来，当下来不及细看，心念电转间抬手拍击而上，借力落下地来。

　　一楼众人一瞬惊叫连连，纷纷避让开来。

　　“什么事？发生什么事了？”

　　“哎呀呀，有人打起来了。快跑快跑。”

　　“闯楼啦，有人闯楼啦！”

　　“谁胆子这么大，敢闯美人的楼？护卫呢，快叫护卫过来啊。”

　　……

　　大堂内一时皆是嘈杂声，众人纷纷退开几步，空出丈许的一圈，将胡子拉碴衣衫不整的人围在其中。

　　突听一娇俏女声高声道：“剑宗门人大驾光临实在是三生有幸令敝楼蓬荜生辉，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只不知大人如此鬼祟来我乐楼，是为寻欢作乐呢还是另有目的呢？”

　　话音方落，却见一女子从三楼翩然而下。这女子容貌艳丽，红唇微勾媚眼含笑，身披轻透青纱，飞扬间将青衫里衣包裹的妖娆身段勾勒得玲珑婀娜，那绿色物件此刻正握在女子手上轻轻摇晃，却是一柄扇骨莹润通体透绿的轻柔羽扇。

　　沈三心中唉吟一声，突兀想到一句唯女子与小人不可相与也，自己先暗笑了一回，面上笑吟吟拱手道：“原来是美人的乐楼，难怪如此精致非凡叫人乐不思蜀了，若说在下为寻欢而来，不知美人信也不信。”施了隐身决进来倒真是班门弄斧了。

　　此美艳女子名玉美人。

　　却说这玉美人原也是三界之中传奇人物之一，其原身本是只普通青鹤儿，在极南之地的族群平静生活，当时正赶上上仙君南翁仙君南巡，仙君路经这极南之地，见碧涛悠悠鲜花遍野几只青鹤栖于其边梳毛理羽，悠然自得，当下心中十分欢喜，遂决定于此停留数日将此美景留于画布。
　　几日之后，画成，南翁仙君至美景边比对之下甚觉满意，欲要携画飞升离去，此时突见一青鹤自天边飞来，引颈轻唳一声，展翅低空，时而耸翅急拍时而翩然盘旋时而引颈长鸣，就此跳了一出鹤舞。南翁仙君顿有所悟，坦然将画撕碎于其畔，笑叹曰“当不及此鹤。”携鹤而去。

　　仙君在凡间点化禽畜生灵收为仙宠坐骑，本是一桩美事，也可在仙界传为一段佳话，遭就遭在这鸟儿生性散漫言思自由，随仙君飞升修炼千年，竟慢慢对仙君生出了些许不该有的凡俗之情。南翁仙君为人刚直，知及此后便闭门修行，再不愿见这青鹤儿一面，凡迎头而遇必要掉头而去，如此几百年，青鹤伤心欲绝心如死灰，愤而下界化妖。

　　却说这青鹤儿跟随仙君上千年，手中法宝自是不少，下界之后便化作一美艳女子，手持一方三层玲珑小楼，将此楼炼化为一方烟花柳巷寻欢作乐之地，名乐楼。乐楼既做修士生意也做凡人生意，既做活人生意也做死人生意，随美人心意而移，极难得觅。

　　却不知如何今日如此得巧，在此出现。

　　玉美人翩然落地，玉足轻抬绕着沈三走了一圈，掩嘴娇笑道：“大人这说的哪里话，哪有什么信不信的，进来我乐楼便是来做客的，虽然大人这幅模样——确实寒酸了点儿，多出点儿银钱灵石什么的，倒也不是不能接待。”

　　沈三暗暗伸手到袖间左右摸了一圈，怎么摸也只剩下那点儿碎银，心中叹了口气，面上依旧笑吟吟道：“实在不巧在下今日没带够钱，未免污了美人眼睛还要美人白白损失，寻欢作乐就算了，这就离开，改日再来补偿美人。”说罢，微微躬身又行一礼，就在低身一霎那，体内瞬间提气，一跃飘向大门。

　　一楼众人只来得及惊呼一声，眼中划过一道黑影，却见沈三已跃至门边。

　　玉美人身形未动，口中轻轻哼笑出一声，这一声轻笑一出，沈三立刻暗叹一声扭身转开，在门边落下地来。

　　却听身后玉美人娇俏道：“大人果然是识时务的人，来我这乐楼的人，除了卖身为奴的，还没有谁能不花一分钱就想走的，大人是对我这乐楼不满意么？”

　　沈三呵呵干笑两声，道“不敢不敢”。

　　玉美人又掩嘴娇笑一声，“若是银钱不够，不如就在姐姐这儿卖个身，保管比你现在赚的多，也不至于如此寒酸。”

　　沈三心中巨汗，口中苦道：“在下形貌颇为丑陋，实在有辱门市，岂敢在此坏了美人的名声。”他已感知到，在这玲珑小楼内，法术咒决皆是无用，只能寻机先撤为妙。抬头见玄衣青年仍旧站在二楼走廊边看着这边饶有兴味，此刻倒是毫不遮掩的将白猫抱在胸前抚摸逗弄，当下心中气得咬牙切齿。

　　“这可由不得你。”玉美人娇哼一声，话音未落，手一轻挥，一楼门窗顿时自动阖上，数条青绫如长蛇吐信般，自四面探出，向沈三直袭而去。

　　这乐楼本是玉美人手中法宝炼化，事事物物俱可随她心意而动。

　　沈三已是早有准备，当下脚下一跺避让开，向二楼青年直跃而去。

　　他心中算盘打的好，不管怎么说，进这乐楼是追着这玄衣青年进来的，若说惹了麻烦，也该拉上这个青年一起，若他能解决了自然是庄美事，若解决不了，好歹还能转移下玉美人的注意，左右不吃亏。

　　面前美人却未待他想完，眼见一击不成，当下手中一提，青绫全数倒转飞回，再一抖腕，却见数条青绫在她手中急速旋转拧紧成一股，此番气劲比之之前更甚，青绫旋转间竟化出一股劲力漩涡，以破风之势将堂中数物尽数掀翻挥开，直袭面门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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