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生香》春落花还在

3、遗族血脉

　　遗族的特殊血脉，使他们成年后，都要经历一次情劫。
　　（删）
　　燕凛在他身旁，眼中流露出了然之色。
　　沈浮仍记得当初清醒时见到燕凛的那一刹那，是何等心情。脑中先是一片空白，紧接着惊惧、羞恼、悔恨并着杀意，一并涌上心头。
　　然而青年却哆嗦着笑道：“幸而我是离火灵脉，才没被冻成冰块。”呼出的白气中，面容平和，目光清明，和之前别无二致。
　　沈浮望向青年沾着冰屑冻得青白的面庞，慢慢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那次之后，沈浮自然不太愿意再与这个师弟亲近，可燕凛却仿佛感受不到他的冷淡疏离，依旧与往常一样隔个三五月便登门一次，对于那天之事，绝口不提。甚至再没有劝过沈浮改换功法，反而若是寻到了可供参详的秘录，便给他送来。沈浮能有如今修为进境，焉知不是受到了青年的帮助？
　　他以为燕凛是不一样的。
　　燕凛应当知他所想、所忌、所求。
　　可是今日青年的那一番话，那落在自己身上灼烫目光，将他自以为是的想法轻易地戳破了。
　　燕凛和那些将猥亵目光沾他身上的宵鼠之辈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比他们更可恶，概因他将那不堪心思藏在腹中，却还要来与他称朋道友。只需略略细想在他所不知的时候，青年带着何种心思悄悄打量过他，沈浮便忍不住涌上恼恨。
　　自他一百多年前踏入元婴之境，将那些胆敢对他有半分不洁心思的人处理干净后，便再也没有人敢对他有一分一毫不敬的肖想，燕凛，他竟然敢？
　　脑中又回想起青年那番话语。
　　双修证法……哼！
　　让他沈浮雌伏在一个男人身下？
　　做梦！

　　金风岩，炎罗府。
　　燕凛站在洞府前。他所在的金风岩，地处西南，乃是一座岩浆环伺的孤岛，岛上常有烈风刮过，风势狂猛，能削金蚀岩。燕凛的洞府，就坐落在炙热地穴下。
　　虽然气候恶劣，又处在地穴中，却丝毫不影响那座洞府的恢弘奢靡。府内鲛绡垂幔，明珠挂壁，宝树珍花，玉廊琉瓦，更传来柔声媚语，泠泠琴音。
　　燕凛将洞府定在此地，只是因他灵根属火，此地金火之气旺盛，利他修行罢了。入道有成之人，早已脱离凡骨，仙宝佳珍随心所化，所居所用皆非凡物。譬如那翠华峰上临仙阁，仙音渺渺，灵烟聚散，虹光霞影，青鸾舞动，一派仙家风光。
　　只有千竹峰，那人所居之处，却是一角清幽小楼。思及此人，燕凛先是心头一热，待回忆起他切金断玉般决绝话语，又不免黯然。
　　他踏入府中，自有美婢娇妾相迎。他倚在榻上，便有纤纤素手为他摆上鲜果佳酿，为他揉捏筋骨。
　　忽然听得一声娇呼：“老爷，您受伤了！”纤手往他颈间抚去，却被一只大掌抓住，那力道之大，使这美婢痛叫一声。
　　“莫碰。”燕凛淡淡道，将她纤手甩开。他心中烦闷，将人都斥退了，伸手缓缓抚过颈上刀痕。
　　这点浅伤，他法力催动下，须臾便可自愈。但他却并未这般做，并非不能，而是不舍，不愿。他同这人相交百年，早就习惯他的矜持疏淡，唯一将他触碰的那次，还是趁着那人情劫突至，神智模糊之时。因而连这颈上的伤，也显得格外珍贵起来，只因这是那人留给他的。
　　“师兄、沈浮……”燕凛抚摸着那道仍带着辣痛的刀痕，将那个名字咀嚼了一遍又一遍，那辣痛之意竟化作热流，朝他身下涌去……
　　燕凛眸光晦暗，注视着榻上那对双生兄妹。两张肖似面庞，一样的柳长眉，秋水目，眼尾是一道旖旎春色。

　　心中炽火尽数发泄而出，燕凛心火已消，望向那张春情四溢的面庞，不由将他挥到一旁。
　　不像，仍是不像。
　　纵然有七分相似，那眉尖蹙起的分寸，嘴角的抿出的弧度，总是欠上几许。
　　这样一个人，却偏生长着一副不甘人下的傲骨，恰似孤崖险峰上凌雪自开的花，一旦被人知晓，便能将人勾得目眩神迷，非得倾尽一切将它攀折到手才肯罢休！
　　燕凛浑身热意消退，扫视着那对兄妹，顿觉索然无味，挥手将人遣走。

　　沈浮自入定中苏醒，在玄清诀一遍又一遍的涤荡之下，逐渐恢复了清明。穿戴好衣袍鞋袜，沈浮回到洞府。府中一切如旧，小婢见主人回来，忙为他奉上清茶。
　　沈浮手中端着茶盏，却久久未饮，眉头拧起。自他上次入寒玉池，不过才隔了三月，情劫发作得越发频繁了。更何况这次他在池中耗了足足七个日夜才将浑身情潮压制下去。他越发明显地感到，若非尽快找到方法破境进阶，恐怕以现今的修为，玄清诀也无法再将情劫压制。若是情劫再至却无法抑制……一旦思及，沈浮便觉浑身发凉，手中瓷盏微微颤抖。
　　当前之际，已没有时间再瞻前顾尾，看来还是得搏上一搏。
　　这盏茶已无心再喝，他将手中茶盏放在桌上，推门而出。一路逐云追雾，上了小遥峰。
　　门口值役童子将他引至大殿，殿上一名白衣女仙，弯眉秀目，身姿窈窕，正是段青瓷。
　　沈浮打了个稽首，禀明了来意。
　　段真人闻言，却半晌没有说话，随后道：“用真器破境，确是一个路子，但此法太过凶险，十不存一。昔年沧源派，邵阳真人之事你可曾记得？” 邵阳真人踏入元婴近六百年，却始终未能窥得天道，直至大限将至，遂用如意塔强行破境，结果身死道消，连命魂都彻底散了。
　　沈浮又何尝不知其中凶险，若非别无选择，他亦不想走这一步。若是失败了，将那命魂散去也罢，总好过沦为一头只知追逐男人胯/下之物的欲兽。
　　他淡淡道：“大道之途，险中求胜。瞻前顾后，犹疑不决，反倒失了坚定道心，又岂能成事？”
　　他语声虽淡，话中执着之意却深。段真人自然知他性子，摇摇头道：“我真不知你为何偏要走这样一条道。”同是遗族血脉，此人却放着适宜的功法不用，专修《太玄清气经》，这些年来，整个人至清至净，反倒不似门中之人了。
　　沈浮听她话意，原以为此事可成，心中稍稍一松，却听她道：“我却还不能给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使人清心寡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