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和小狐狸》深海牧鲸

3、第三章

　　佛子没想到随手救下的小狐狸竟然是一只已经会化形的小妖，又见着小妖怪浑身不着一物，于是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件衣服，正要给小妖怪穿上之时，小妖怪突然醒了过来，看到他的动作，下意识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然后“嗷呜”一声，一把夺过衣物，冲了出去。

　　佛子只当是小妖怪一时害羞了，便也没去寻，留了门等小妖怪晚上自己会回来，小妖怪却一直没有回来，也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

　　这般想着，佛子却没了弹琴的兴致，他收了琴，站在一隅方院之中，看着远方连绵起伏的雪山，看着漫天亘古飘落着的白雪，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岁月颀长。

　　“若是能早些满二十岁…”

　　佛子喃喃自语，片刻没了声，他关了门回房里打坐。

　　片刻，他又从里面将房门打开了，他看着垂悬在头顶之上的星辰，一时之间弄不明自己开着门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懂得了孤独的滋味。

　　然而接下来几天，小妖怪依旧没有回来。

　　佛子想起与小妖怪搞笑的相遇，又只身赶往了落入湖边。

　　他原本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在落日湖边再次见到了小妖怪。

　　小妖怪正在奋力滚着一个雪球，他前方立着一堆雪，被塑成了雪人身体的模样，旁边伫立着一排形状外貌皆不相同的雪人，数量刚好是他们分别的天数。

　　小妖怪将雪球推至雪堆处停了下来，然后支起双臂费力地将雪球抱在怀中举了起来，无奈这一个雪人的身体堆得有点高，小妖怪只得先将雪球放下来，四下寻找可以踮脚的东西，这一瞥却刚好同佛子的目光对上了。

　　佛子见着小妖怪突然红了眼，心下一凛，赶忙走了过来，却还是晚了一步，小妖怪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呜呜呜，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佛子看着面前容貌迤逦的少年红着眼睛，一顿一顿的哭诉，忽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狠狠地跳动了一下，他半蹲了下来，静静地听着，同时不忘用手指轻轻擦拭去少年的眼泪。

　　少年哭诉了一会儿，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捱着他旁边坐了下来，解释自己那日为什么没有回去：“…等我穿好衣服要回去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着回去的路了，只好找到了这里等你来找我，但是你却一直都没有来。”

　　少年说着说着，语气突然变得严肃，同时隐着一丝期待：“这几天，你有没有找我呀？”

　　佛子点了点头，示作认承，但见少年闻言后，目光之中迸发出的光芒，心中只剩下失而复得的庆幸。

　　少年唤做三叶，如他所见是一只化形没多久的小妖怪，然而与其他妖怪不一样的是，三叶没有传承记忆，也没见过一个同类，但是因为流浪的原因，三叶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地方的人。

　　听得少年讲起外面的世界，佛子忽地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好奇，于是三叶承诺下次再见面的时候给他继续讲外面的故事。

　　佛子没想到三叶还要离开，一时间心中有些难懂的情绪，却见三叶往他怀里塞了个东西：“这是海螺，我有两只送你一只，你把海螺放耳朵边听听看，是不是能听见大海的声音？”

　　“你想我的时候，可以对着海螺说话，这样不管我在哪里流浪，都可以听到你说话，是不是很神奇？”

　　“嗯。”

　　佛子将海螺放进怀里，回眼看到三叶挥手作别离开，一颗心像吃了莲心一般的酸涩。

　　山中无岁月，一时一刻的时光被等待拉的漫长。

　　佛子生怕错过三叶回来，每日都要去一次落日湖边，如此终于教他等到了三叶回来。

　　三叶这次去了世俗界，给他带了很多小吃回来。

　　“喏，这是糖葫芦，听说是人类小孩最喜欢吃的东西，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这个是糖人，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图案，就让老伯做成了狐狸的样子，如果你不喜欢，我下次给你带其他花样的。”

　　“…还有这个是风车，我专门买了花朵的颜色，我们可以把风车绑在雪松上，等风吹的时候，肯定可好看了。”

　　“我很喜欢，谢谢三叶。”

　　“对了，我还在世俗界听到一个关于我们狐狸精的故事，我讲给你听。”

　　“嗯。”

　　“…从前有个秀才名叫张生，有一年他赴京赶考，路遇强盗，钱财被洗劫了个空，他没钱住店，只得找了个破庙歇下，结果半夜间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狐狸精跟张生缠绵了几夜之后，出手狠狠教训了那帮强盗，并帮他把钱财拿了回来……张生受了狐狸精指点，连中三元，被皇帝赏识，最后他娶了公主，成了驸马。”

　　三叶说完忽地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没有这个话本里的狐狸精厉害，我打不赢强盗，也不识字，可我会给你讲故事，买糖葫芦吃。”

　　“三叶已经很厉害了，而且我不会去赶考，也不会遇到强盗。”

　　“你说的也对。”

　　“不过，世人都说我们狐狸精善于迷惑人，以谋取一些东西，这分明是偏见嘛，你看这个话本里面的狐狸精就什么都没有做。”

　　佛子重新将故事回想了一遍，听得三叶发问，顺势应道：“的确是偏见。”脑袋里却在想三叶作为狐狸精却不懂风月，不知是不是一件好事。

　　往后的日子里，三叶出去流浪的频率日渐减少，多是跟他待在一处，听他弹琴，缠着他要他教自己画画，却又坚持不了一会儿，便闲了下来，乖巧地坐在一旁看他作画。

　　这一日，佛子似有所感，与往常一般去落日湖寻三叶，三叶却不见了踪影，一排排由他俩一起堆起的雪人被拦腰截断，纵目望过去一片荒凉。

　　他直觉三叶出事了，一颗心砰砰作响，像是响雷炸在耳边。

　　他从一丛雪堆里面捡起被掩埋了大半的海螺，擦拭掉海螺上的血迹，然后将海螺放在了耳边：“……抓住他，抓住那个妖孽！”

　　是住持的声音，瞬时被一阵喧闹盖了过去。

　　接着一阵喧闹过后，伴着一声痛苦的狐鸣，海螺传出的声音又变得清晰了。

　　“总算抓住了。”

　　“结界围得那么严，不知道这妖孽是怎么进去的。”

　　“幸亏方丈及早觉察到了结界里面有异常的气息，也幸亏离佛子满二十还有一段时间。”

　　“就是。”

　　“不过，抓住了这妖孽，这下我们终于可以放心了。”

　　“不如，我们来个“弑妖大会”庆祝一番。”

　　“方师兄，你怎么看？”

　　“我……”

　　海螺里面突然没了声音，应是被人丢到了雪堆里。

　　佛子一时之间只有一个想法：他要去救三叶。

　　他回了住处带着本命武器无弦琴冲出了结界，看到此前结界之外那群飞禽早已不见，大概是因为没了盯梢的必要。

　　他心急火燎驾着风一路往山下赶，终于赶到了举行“弑妖”的广场。

　　大抵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广场上身着各色服装的各门派弟子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大家都纷纷赶往一处，佛子隐匿在其中，也跟着人潮一起移动。

　　不多时，佛子跟着众人赶到了一处更为开阔的地方。

　　于高台之上，三叶满身伤痕，被绑在一根石柱上，身旁的天机阁阁主不知说了什么，只见一把飞剑飞来，直直捅到了三叶的心口处，伴着一身虚弱却又痛苦的狐鸣响起，台下却响起一身盖过一声的欢呼声。

　　紧接着，住持出现，对着三叶的方向微微颔首，然后就要催动红莲业火。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