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银河》谦少

48、惊喜

　　唱完第一首，ECHO成员就上了场，而且还是在第二首途中上的场，夏铮刚唱第一句，后面鄢卓声音响起来，他轻轻松松唱完自己部分，笑着道：“别抢我歌词啊，夏铮。”

　　“不是我一个人唱吗？”

　　“这叫惊喜。”卷毛笑着揽他肩膀：“惊喜吗？”

　　夏铮看了他一眼，眼睛里只有两个字“无聊”。

　　但总归是热闹的，都是正青春的年纪，好不容易休息了一天，闹腾得不行，一首歌热热闹闹唱下来，卷毛还跑到舞台边上去绕了一圈，捡了CP粉的扇子来献宝一样给夏铮看，粉丝看了自然是尖叫个不停。

　　其实张黎这人挺冷静的，过河就拆桥，当初ECHO刚出来时，为了吸引目光，她是花了大力气去找人推夏铮和卷毛的CP的，只是为了不落话柄，伪装成粉丝自发。现在ECHO也红了，新专辑的数据一出，基本坐实了国内偶像团体第一名，接下来的重心是稳固地位，去真正的路人观众那里刷好感、拓展知名度，为以后成员走综艺走影视铺路。CP粉就成了阻碍，所以得赶快划清界限。不仅不刷了，还直接让一些有影响力的大粉约束粉丝，一看到在外面刷CP，尤其是夏铮的CP的，就直接开除粉籍，倒不是真在乎这一个两个粉丝，主要是撇清给路人看。

　　她的立场变得快，卷毛却还没适应过来，他和夏铮粉丝中资历最老的几个大粉中，有三四个就是CP粉，一直跑前线，接机做应援，都是熟面孔了。所以卷毛压根没有一点避嫌的念头，还跟她们嘻嘻哈哈的。

　　夏铮已经预见到他等会下台会被张黎怎么骂了。

　　张黎的策划还是做得很好的，先唱了两首歌，然后坐下来采访，主持人也很会问。说了两句玩笑话，开始放起粉丝给夏铮庆生的VCR来，平常这种VCR也就是个景点合影的水平，全国各地的粉丝拿着横幅照片之类喊些口号之类的就行了，张黎这VCR剪出来，完全成了个文艺短片了。

　　不知张黎是特意挑选还是提前知会过，每段粉丝的录像画质都不错，画面也干净，先是一片黑画面，上面只有简单几个字：你第一次看见夏铮是什么时候？然后画面跳出来粉丝自己录的回答，每个都在右下角标出名字和简单的介绍，叫“苗苗”的十六岁高中生，是因为同学喜欢ECHO，二十八岁的女白领，则是因为看到杂志硬照，看来张黎的推广做得不错。

　　下一个问题是“你为什么喜欢夏铮？”一个个女孩子眼睛里带着光，说着夏铮身上许多件吸引人的事，张黎真是天生的宣传好手，看似随意的选择，每一个都暗藏玄机，有的说他围炉夜话很有想法，有的说因为他对人很绅士，也有小女生笑得阳光灿烂，直接嚷道：“因为他长得好看！”现场观众也笑成一片。张黎实在太擅长利用这种细节制造真实感。

　　视频的最后，音乐声也温柔起来，最后一个问题是：你有什么想对夏铮说的话。女孩子们一个个都神色认真起来，有人说“注意休息，不要练舞到那么晚”有人说“我好希望你来我的城市开演唱会啊”有轻松的，说“夏铮你可不可以再穿一次白衬衫”，但张黎的杀招显然在后面，最后的几个粉丝，全是成熟内敛的女白领，显然是张黎最喜欢的那类“高质量粉丝”。

　　最后一个粉丝，是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穿衬衫坐办公椅，背后落地窗外是高楼大厦，安静对着镜头，说：“其实我周围的人，都觉得我会喜欢明星是不可思议的事。我是看了围炉夜话之后开始喜欢你的，你很像我十八岁时的梦想，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我希望你以后也能实现你的梦想。勿忘初心，未来可期。”

　　她态度坦荡，眼神真诚，简直太有说服力。后台的小助理几乎要鼓掌：“黎姐，这个大杀器你从哪找来的，简直可以去拿影后了。”

　　张黎身边几个助理里，这是最爱拍马屁的一个，还被卷毛起了个外号叫马屁精。

　　可惜这次拍到马腿上了。

　　张黎看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夏铮吸引不来这么厉害的粉丝，只能靠演了？”

　　助理也知道自己说话，结巴了起来：“我，我不是这意思。”

　　“下次别这么说了。”张黎又去盯着监视器了：“这位是四大的manager，花钱都请不来的。”

　　她义正言辞地教训完助理，自己转身就拿起手机给阿毛发消息，阿毛这人其实是个geek，整天躲在一堆电脑后面操纵网上舆论，和张黎简直天作之合。

　　张黎给他发的消息是“我把这段视频发给你，你想办法把热度炒上来”。

　　阿毛看了视频，回她：“年轻粉丝不吃这套。”

　　张黎毫不意外：“我知道，你去那些论坛和小资网站刷，那里女性平均年龄高，找人写两篇有情怀的软文，最好是那些本来就有话语权的大V，这些地方比较排外。”

　　阿毛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回了一句“唔刷得唔得呀？”

　　也是逼得粤语都说出来了。

　　张黎简单明了：“不行，夏铮和聂决明都天克这个年龄段女性，尤其聂决明。但是她们对喜欢少年偶像有种羞耻感，我们得把舆论扭转过来。”

　　至于如何扭转，当然是找几个大V，写几篇看似感慨实则软文的东西。很多人都以为这些人不接广告，事实上他们不是不接，只是爱惜羽毛，打死不肯写得太明显。以前MAX不是没找过他们，但是写出来一看，走的是先抑后扬的路线，拿MAX调侃的部分比夸他们部分还多。比如狠狠黑了一波叶岚的情商，再夸他长了一张电影脸，直把叶岚形容成一个英俊废物，煽动能力还是蛮强的，但是MAX经纪人情感上接受不了，给了点钱就收回了合作。那大V从此记恨上了，从此一直免费黑MAX，没事都要调侃两句，黑到MAX解散为止。其实很多导演都承认，叶岚现在的演技比很多“油了”的老戏骨还稍好一些，但是他在那个电影论坛的风评就是翻不了身。

　　张黎和阿毛一样，年纪虽然不算大，都是当初从香港跟着尹奚和华天到S城的，现在又跟着百里传媒到了北京，华天五虎其余几个人里，叶霄出了国，秦月是后来的，Vincent整天作妖，剩他们两个是关系最好的。

　　阿毛其实是不赞同张黎这做法的，他基本是活在网上，对于网上的规则很清楚，这世上没有免费晚餐，万事皆有代价，张黎这样炒，迟早有天出问题。

　　但张黎哪是他劝得动的，不仅不听，又发一份资料过去：“这是猎头公司查到的Grace简历，你去看下网上能找到她多少资料，让人写进软文里，装成无意间查到的，她履历华丽，懂的人自然懂。”

　　Grace就是夏铮粉丝视频里最后一位，张黎说的四大是国际金融界的四大投行，Grace在其中两家待过，三十多岁做到manager，履历相当惊人了。

　　阿毛为难：“黎姐，事关隐私。”

　　“你当她是三岁小孩？从她录这视频开始，就默认我们会拿她来宣传了。”张黎一意孤行：“你按我说的做就得了，夏铮在小资圈里的舆论占优，对她也有好处。”

　　阿毛没再说话，回了句“好”，就去运作了，不一会儿，送了些软文标题过来，都是类似“为什么说夏铮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少年模样”这样的，张黎回了句“怎么都明着夸了，世风日下啊”。

　　阿毛无奈：“他们怕粉丝过来骂。”

　　“傻的吗，我们找人写的软文，肯定约束粉丝不去骂的呀，不然热度炒起来大家都看到了。我们还要让粉丝去下面表演有礼有节呢，作者再来一波惊讶粉丝素质所以转路人粉，不就完美剧本，传为佳话了？”

　　张黎在后面运筹帷幄时，前面已经玩完游戏，开始抽起幸运粉丝了，助理端上来一个大箱子，里面全是粉丝留言的愿望，抽出来几个，都挺有意思，显然是筛选过的。

　　抽完网上的粉丝，开始抽现场的粉丝，摇臂摄像机直接在观众席上方滑过，让夏铮喊停，第一次是个娃娃脸的女孩子，从自己脸出现在大屏幕上就开始懵了，直到上台见了夏铮，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太完整，提的要求是抱一下，结果现场粉丝叫翻了天，只能握了握手下去了。

　　第二次摇臂是从舞台右侧滑过来，粉丝一个个都坐在位置上，滑到最前面的媒体区时，明显空了几个座位，媒体人对明星都免疫了，有个起身拿着手机像要离开，有人似乎刚刚从外面进来。

　　刚进来的似乎是两个人，摄像机拍的是其中那个女孩子，非常年轻，长卷发如同海藻一般，随意盘起来夹住，侧脸落下来一缕卷发，她显然把这场合当个晚宴之类的，穿的是红色的小礼服裙，到膝盖，肤白而窈窕，化了妆，摄像机到她时她正双手扶着裙摆坐下来，照见她正脸，明艳得像要发光。

　　观众席上都发出了惊艳的低声。

　　摄像机滑开，离开媒体区继续选粉丝，然而正背对着观众席看着屏幕的夏铮却转过了身来。

　　他看向媒体区，在许多记者和摄像机中，穿着红裙的尹珍珍坐在那里，十分嫌弃地环视着周围那些尖叫的粉丝。

　　而在她身边，一个穿着西装的青年，安静坐在那里。夏铮第一次见他穿修身的正装，是DIOR西装的风格，瘦而窄，有非常漂亮的肩与腰线，头发抓了上去，露出非常清俊的一张脸，戴了窄窄的银边眼镜，安静坐在位置上，本来在看着自己，看见夏铮看回来，他有点凶地扬起下巴，眼神接触的瞬间，却飞快地躲开了。

　　夏铮笑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一秒似乎变得像一万年那么长。

　　体育馆的喧嚣，热烈的气氛，和头顶倾泻下来的灯光，都变成了空气中的微尘。视线就像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猛烈而温柔，在空中铺出一条光路，而与路尽头的那个人相比，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黯淡无光。

　　夏铮忽然明白了陆赫在电影上的执着。

　　如果能有一个镜头，能永远地留住这一秒，他也会去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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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切掉这一段。”后台的张黎吓出一身冷汗，指挥导播：“切二号机的画面，摇臂和一号机夏铮的特写都别用，小黄，随便选个粉丝上来，把这段过了，放个视频过渡，把夏铮拉下来换衣服。”

　　直播大概是有一分多钟的延时的，张黎实在是太喜欢走钢丝，华天全盛期，直播晚会延时也不过是这个数字。

　　“不放夏铮回头的画面是怕粉丝吃醋。这女孩子这么漂亮，为什么不用啊。”小马屁精倒是很好学。

　　“你懂什么。”张黎没好气地说：“你看看这女孩子坐的位置。”

　　“媒体区吗？媒体名单里没这个人啊。”

　　哪里是媒体区不媒体区的问题，这两张入场券，就是夏铮问张黎要的。

　　延时器里的画面仍然十分正常，看不出一点在掩饰什么的痕迹，张黎仍然抱着手臂抵着下巴，冷冷地看着监视器。

　　“五号机，推上去。”她忽然说道。

　　“推哪？”五号机的摄影师惊讶地道。

　　五号机其实是备用画面，一直在抓一些ECHO其他队友的瞬间，一场直播也用不到几个镜头。

　　“拍观众席，媒体区。”张黎皱着眉头：“叫你拍你就拍，给我拍到结束，知道吗。”

　　夏铮这种人就是这样，永远不出差错，而当他决定要出差错的时候，他是不会管是在什么场合的。刚才那个回头，要是播出去，直播观众绝对会以为他是因为镜头里出现的那个漂亮的女孩子而回头，他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但他还是要回头。

　　对于张黎来说，这比卷毛那种随时随地掉链子的家伙，情节要严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