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伊狂》沧海惊鸿

4、她来了

　　夜深人静。
　　拾荒男子猫在老城区的某个胡同的角落里，神叨叨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见没人追上来，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低声吩咐了几句，又发过去一个定位。

　　十分钟之后，一辆SUV滑停在胡同口前面的街上。
　　一个年轻男子拎着个塑料袋，从驾驶座上下来，做贼似的左寻摸右寻摸。
　　“BOSS？BOSS？”男子招猫逗狗似的小声喊。
　　“喵——”一只野猫从墙垛口窜出来，两只眼睛小灯泡似的盯着男子手里的塑料袋，发出了叫.春的声音。
　　男子吓得一个哆嗦，赶紧护食地把塑料袋护在怀里。
　　野猫歪着脑袋打量他两秒钟，估计在盘算彼此的战斗值。

　　“你干吗呢？”另一边一个声音，满满的嫌弃。
　　虽然已经习惯了自家BOSS的这副尊容，周岩再次看到吴我的造型，还是忍不住嘬牙花。
　　“BOSS你这是……”周岩继续啧啧啧。
　　没说完的话，显然是“你这是图啥呢”。

　　吴我懒得理他，一眼就盯住了他手里的塑料袋。
　　“拿来！”吴我不客气地一伸手。
　　“喵——”旁边还有一只同样惦记塑料袋里的东西的猫。
　　吴我快被饿昏过去了，看到吃的简直比看到他亲娘还亲，现在谁要是敢跟他抢吃的，他能把对方吃了。
　　何况还是一只猫？

　　吴我恶狠狠的眼神瞪过去——
　　“喵嗷！”野猫惨叫一声，扭身就跑。
　　跑慢半步，都怕被吴我生吞活剥了的架势。
　　吴我满意地抓过了独属于自己的塑料袋。
　　“真惨……”周岩啧啧有声。
　　他要是这只猫，以后看到拾荒的，都得有心理阴影。

　　“BOSS你慢点儿吃！”周岩陪着吴我蹲在墙角，看着吴我狼吞虎咽。
　　一代影帝、全民偶像饿成这副熊样，大吞大嚼的哪儿还有半点儿平常的斯文英俊劲儿？
　　真是让闻者落泪、见者心惊。
　　“唔……咳咳……水水……”吴我啃一只鸡腿啃得太急，被自己噎着了。
　　要么说周岩这个大内总管当得贴心呢，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变出一瓶水，还更贴心地连瓶盖就替吴我拧好了。
　　吴我抢过那瓶水，咕嘟嘟先灌进去了大半瓶。

　　周岩看得直摇头：要不要饿成这样啊？
　　“BOSS你兜里不是有钱吗？”周岩问。
　　“都掏出去了，”吴我啃一口鸡腿，又灌了一口水，“这样才逼真。”
　　逼的跟真的似的！
　　周岩嘴角抽抽，接着就觉得这话像是骂人。

　　吴我埋头吃东西，没好意思说自己本来想“更逼真”在垃圾桶里翻点儿吃着，然而最后恶心得只想吐，于是作罢。
　　他更没好意思说饿得不行的时候，想拿手机支付到食杂店里买个面包吃，却被店老板当成真乞丐撵出来的经历。
　　人靠衣衫马靠鞍，虎落平阳被犬欺……
　　想到这半天的经历，吴我也觉得自己，挺凄凉了。
　　不光凄凉，还……惊悚。
　　吴我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BOSS你咋了？吃饱了？”周岩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儿。
　　“没！”吴我赶紧努力地吃，更努力地喝。
　　周岩：“……”
　　耳边只有不知道蛐蛐还是蝈蝈，或者别的什么虫子的叫唤声，周岩反正也分不清。
　　“BOSS你这半天过得咋样啊？”周岩问，关心老板总没有错。

　　过得咋样？
　　吴我停住，望天。
　　除了被饿得前心贴后背，除了被吓得落荒而逃，好像也还行，找到了些入戏的感觉。
　　可这也太巧了吧？
　　吴我挠挠下巴。

　　“BOSS啊，你之前不是说好在XX街吗？咋跑出这么远？我刚收到你定位的时候吓了一跳。”周岩絮絮叨叨地又问。
　　吴我嫌丢人，不愿意说自己被那个女人吓得一气儿跑出好几趟街。
　　想想脸上的伤就疼……
　　怎么会有下手那么狠的女人？
　　“嘶……”吴我不由自主地哼唧一声。

　　“咋了咋了？”周岩大惊小怪起来。
　　被吴我嫌弃地扒拉开：“死不了。”
　　BOSS的脾气上来了……周岩于是不敢问了。
　　半天，周岩看吴我吃喝得差不多了，应该不会再吃人了，才壮了壮胆儿，赔着笑脸儿：“BOSS咱们回去吧。”
　　吴我睨他。
　　“回去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攒足了精神明天您再继续啊！”周岩说。
　　“而且……她来了，正等着见您呢！”周岩又说。

　　按摩浴缸，泡泡浴，又大又软又舒服的床……
　　吴我吞了一口口水。
　　他开始想念自己早就习以为常的一切。
　　可是周岩的后一句话，让他所有的这些美好想象都在瞬间破碎了。
　　“她……咋来了？她现在不是应该在国外谈项目吗？”吴我皱眉。
　　周岩也跟着皱眉摊手，表示自己是个小人物，并不懂大人物的操作。

　　“你回去告诉她，就说我临时安排去外地拍戏。”吴我手一挥，做了决定。
　　周岩垮了脸：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又是他！
　　想到“那位”的气场，周岩要哭了：“BOSS!BOSS!咱们打个商量……”
　　“没得商量！”吴我不耐烦地摆手。
　　别介啊！没得商量我就真死了！
　　周岩要跪下来抱吴我大腿了：“临时拍戏去哪儿拍？拍什么戏？她要问我，我怎么答？”

　　被吴我无视，顺便把他的手摔开：“随你怎么说！公司的情况，你最清楚，随便你编！”
　　编……
　　周岩面部抽搐。
　　他老板素来强势，想做什么必须做什么，可是“那位”也不是善茬儿啊！
　　“可是这么晚了，您去哪儿啊！”周岩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我自有办法，你走吧！”吴我说完，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食物残渣，就这么转身走了。
　　周岩留在原地，要哭了：老天爷，为什么烫手的山芋，都要丢给他！他上辈子到底作了什么孽！

　　伊然这一宿也没得安生。
　　她给方瑶瑶打了电话之后，方瑶瑶很热心地告诉了她地址。
　　伊然想着这么空手登门也不好看，就狠了狠心，花了三十块钱，在水果店里买了四个芒果。
　　提溜着塑料袋往方瑶瑶家走，芒果清甜的气味飘入鼻端，伊然吸了吸鼻子，只填了一袋方便面、这会儿折腾得差不多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伊然假装无视那好闻的味道，甩开大步。
　　走！快走！东西赶紧送出去，就不用惦记了。

　　方瑶瑶家里只有她自己一个大人，外加她五岁的小外甥女奇奇。
　　她特别热情地迎了伊然进门，当看到伊然送上来的芒果的时候，方瑶瑶愣了愣神，接着就客套了几句，顺手把装芒果的塑料袋放在了冰箱顶上。
　　伊然特别不好意思地向方瑶瑶解释自己的窘困，方瑶瑶大喇喇地一摆手，表示大家都是朋友，谁求不着谁啊，不用客气。
　　方瑶瑶还表示，反正她爸妈没在家，两间屋子伊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在方瑶瑶家，伊然总算如愿洗了个澡。
　　方瑶瑶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她，带着小外甥女奇奇睡父母那屋。
　　伊然刚迷迷糊糊睡着，就听外面折腾得厉害，她赶紧爬了起来。
　　原来是奇奇看到了四个芒果，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搬了凳子拿下来，还偷偷地扒了吃了一个。
　　关键是，这孩子芒果过敏，平时大人都不许她吃。小孩子不懂事，越不让吃就就馋，哪知道是啥后果啊！
　　伊然看着这孩子已经红肿的嘴唇，还有明显苍起来的脸，脑袋里嗡嗡的。
　　“打120吧！”伊然对慌乱的方瑶瑶说。

　　等到把奇奇安顿下来，天都快亮了。
　　方瑶瑶在急诊室的观察室里，搂着刚打完脱敏针的奇奇睡着了。
　　伊然疲倦地晃荡到外面，狠狠吸了一口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
　　方瑶瑶只顾着忙活奇奇，根本顾不上别的，120的出诊费是伊然掏的，奇奇的处置费和药费也是伊然掏的。
　　这就是命吧？连同昨天的两张红票票，还有其他的几张红票票，都飞了。
　　银.行.卡将要山穷水尽，方家长辈和奇奇的爸妈那里还不知道怎么交代……

　　伊然颓然坐在一楼门诊空荡荡的座椅上。
　　现在医院里没有什么人，只有旁边的一溜座椅上，一个乞丐模样的男子睡得正香。
　　做乞丐的都比她强！
　　至少没有烦心事，吃饱了不饿，睡饱了不困。
　　伊然苦笑，却连挤出一个苦笑都难。
　　所以，她是不是也应该屈从于命运，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而不是继续追逐那个不切实际的幻梦？

　　旁边的椅子一动，那个乞丐似乎醒过来了。
　　伊然转开眼去——
　　就算对方是乞丐，盯着人家瞅也不礼貌。
　　那个乞丐睁开眼睛，用一秒钟恢复了几分清醒，习惯性地环视周围。
　　当他看清坐在旁边的伊然的时候，本来就不算小的眼睛瞬间张得老大。
　　接着，“扑通”一声，他从椅子上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