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盆成精了[种田]》二泉

30、中秋佳节

　　陆溪回至家中时，兄长陆岚方送走过来玩耍的秋闫。二人擦身间，陆岚瞥了眼陆溪。目光落在陆溪手中的书本上，眉颦起，“又去听徐夫子的课了？”

　　“有甚子用？”陆岚不懂自己这个弟弟，有些阴沉又不爱讲话，“那村尾牛家的牛拾不挺好么？人高壮勤快，家中三亩地一亩田。老麽也死得早，还分得了辆小板车。你倒不如多同他接触。”
　　陆溪没说话，只顿了下转头进了小屋子。他将今日的书同往日练字的宣纸轻轻合好搁在桌角，做完一切躺在小床上。

　　房间的墙角四四方方，不好打理。里头发黑发霉，有些潮湿的气味。陆溪躺在床上，鼻腔里被各种气味侵占。他擅自把这种味道称作为，“陆二家的味道”，陆溪每回想到这儿便忍不住细细笑出声。
　　可笑着笑着他便开始大喘气，就像他阿麽那样上气不接下气，残喘着续着一条半死不活的命似的。

　　“徐夫子……”他轻喃，眼前好似闪过那抹纯粹到极致的白色衣角。

　　陆溪没有一刻想此刻这般想离开陆家，离开这四四方方的房间同这座好似他从未存在过的村子。

　　“陆溪！”外头传出一声呵斥。
　　裘氏今儿被刘氏给气着了，骂骂咧咧，“这不要脸的，自家不愿出给老东西买药钱偏生叫我们出？”
　　“好处全他家得了，出钱的活都我家做了。他倒想得好！”
　　“陆溪！快给你老麽去送药！”裘氏语气又气又躁，看了眼出来端药的陆溪。瞧着他这不声不吭的模样便有些来气，拧了拧陆溪的耳朵，“别洒了！不然叫你好看。”
　　陆溪端着药走了，后头的裘氏还在气，“我怎么就不能生个汉子呢！”

　　陆家的老麽病了，陆大陆二家都不愿请大夫随便抓了几贴药便草草了事。结果，这老麽病被拖延得越发严重。这事儿，几乎村人皆知。
　　陆阿公自然也听了这事，说心里没波动是假的。毕竟血肉相连，这骨头断了流着的血还是一样的。阿公坐在门前又叹了口气，招呼着陆柒过来。陆柒蹲在陆阿公腿边，阿公慈爱地摸了摸陆柒的头。
　　他好似在感叹，“还是小柒乖。”
　　“真乖。”
　　“乖孙。”

　　陆柒看得出这几日陆阿公的烦恼，为了让阿公高兴起来。陆柒准备照着徐鹤给的方子去酿松子酒，好在中秋节是给陆阿公一个惊喜。
　　酿松子酒需要用到松子仁、甘菊花和白酒。
　　白酒可以用谷酿出来，甘菊花后山上就有。松子仁，他家貉爻可以招呼那些松鼠帮忙剥松子。
　　陆柒先去后山采了甘菊花，晒了三日才收起来，又去镇上买了六斤现成的白酒。松子仁也叫貉爻轻轻松松搞定了。松子酒做起来的工序也不繁琐，将松子仁炒香捣碎同晒干的甘菊花倒在一起加入白酒搁上七日便能酿成。
　　陆柒将三坛松子酒埋进后院的树下，只待中秋时挖出来。也不知能不能酿成功，陆柒只敢试做三坛。若是能成，日后多弄几坛买个几年叫阿公乐呵乐呵。

　　几日睁眼而过，一晃中秋。
　　陆阿公在厨房中里做月饼，陆柒同貉爻嗷嗷待哺等待着阿公的投食。陆阿公做的是咸蛋黄、五仁同桂花月饼。刚出来的月饼热手得很，陆柒有些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可想而知，嘴皮被烫了个准。

　　陆阿公哈哈笑，“心急做什么？这月饼啊，又不会跑咯！”
　　“咱们小盆都不心急，小柒倒想个贪吃鬼！”
　　陆柒被说得不好意思，咧嘴笑了一下，“还不是阿公手艺好！”
　　陆阿公笑着要摸貉爻，“小盆来，阿公给你个最好吃的！”
　　貉爻当即是成人模样，陆阿公一摸摸到貉爻的衣裳。陆柒吓了一跳，当即开口，“阿公，你摸的是我！”

　　陆阿公顿了一下，“是么？”
　　他收了手又挪步，问道，“小盆呢？”
　　陆柒看向貉爻，心里急得慌。恰巧这时，一道救星般的敲门声吸引了陆阿公的注意。
　　“谁啊？”陆阿公喊了声，转身摸索着去开门。
　　陆柒这才松了口气，起身跟着陆阿公身后忙道，“阿公，我来我来。”

　　门外的是程禄，陆柒有些惊讶。
　　程禄带来了几个自家做的月饼给陆阿公，“陆阿公您拿着，家里有多。”
　　陆阿公伸手想摸摸程禄的头，程禄笑着顺从地低头让陆阿公摸。阿公高兴笑道，“这是程家那小子吧？都长这般大了，真好，真好……”
　　陆柒瞧着这一幕，顿时对程禄的好感多了几分。
　　他问道，“你来送月饼的？”
　　程禄笑笑，“不只是，前些日子你不是叫我帮忙打听哪里有木莲果树么？我打听到了，还真有人种这个。在邻镇有户姓侯的人家种了许多，你若是想要我可以帮你联系那户人家。”
　　陆柒一听大喜，“那就太好了！”

　　程禄可帮了他一个大忙，陆柒想着送他回礼。忽地想到了前几日酿的松子酒，便对程禄道，“你先等等，别走。”
　　程禄看着他笑，“好。”
　　陆柒说完便进了后院，又将貉爻招呼了过来，“貉爻帮我把酒挖出来吧。”
　　貉爻一听便知道陆柒的想法，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陆柒，“你要把酒送给程禄？”
　　“那是给阿公的。”
　　挖着地的陆柒没注意到貉爻语气的不对，“嗨”了声，“就给一坛，以后咱们再给阿公酿。”

　　貉爻没有动。
　　陆柒便转头看他，当他是陆小盆耍性子。于是哄道，“我一个人挖太慢，人都要走了。来帮帮我，好不好？”
　　半响无声。靠在门板上的貉爻看着他，漂亮的眼珠里瞧不出什么情绪。忽而淡淡地勾了勾嘴角，轻飘飘道，“好。”
　　两个人拿起锄头挖，挖到坛子表层上的土，陆柒刚放下锄头。就听见一声闷响，貉爻竟一锄头将坛子给砸破了。陆柒的震惊简直要具象化，他“啊”了声顿时蹲下来心疼地看着酒坛。
　　貉爻就那么站着，轻飘飘的衣角晃来晃去。

　　陆柒眼巴巴地瞧着酒，感觉心里在滴血。
　　“你太不小心了啊……”他一抬头便看见貉爻低着头，只露出隐隐约约两个耳朵尖。那模样瞧着委委屈屈，到嘴指责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算了算了，没事，咱们小心点。”
　　貉爻闻言抬头，阴暗的情绪瞬间被敛入眼底，那双清清澈澈的眸子看着陆柒微微一笑，“好。”

　　于是第二坛……
　　拦也拦不住，结果可想而知。陆柒蹲在两坛酒的“尸体”面前默默垂泪，任貉爻再怎么装可怜也不管用了。
　　陆柒大骂，“你个败家子啊！”
　　“陆小盆你真的是反了你！”
　　“当我不知道……”
　　“不小心！不小心！我信了你个鬼！”

　　陆柒没料想，自家的大妖嫉妒心这么强，白瞎了他两坛酒！最后这坛得留给陆阿公，陆柒是不可能给程禄了。他起身，随手抓了几把前些日子晒的甘菊花和枸杞子就要往前院走。
　　貉爻要跟在他身后，陆柒推开他一把。
　　“我现在还在生气。”陆柒面无表情，尽管他语气里听不出一点儿生气的意味。
　　貉爻止了步，可下一秒，陆柒就感觉自己的腿被小奶娃抱住。

　　通常大妖一变成陆小盆的模样便没皮没脸，只听见他道，“我错了。”
　　声儿委委屈屈。陆柒有些心塞，默念了句：自己捡的，自己捡的，忍住。
　　说是这般气，但张口却是，“跟上来！”
　　身后的貉爻勾了嘴，愉快地跟在陆柒身后。

　　程禄等了许久，这才看见陆柒出来。陆柒叫他等这般久也有些不好意思，将手中装好的甘菊花同枸杞子递给人，“回礼。”
　　略带腼腆的汉子将东西高高兴兴收下，“那可谢谢陆哥儿，陆哥儿可真是人俊心善。”
　　陆柒呵呵一笑，感受到身后貉爻要冒出的脑袋，伸手给按了回去。可大妖毅力非凡顽强地冒头，对着程禄笑道，“我们要过节了，你快回去罢。”
　　那可可爱爱的笑容里竟又叫程禄看出点杀气来。
　　程禄：“……好……好。”

　　晚间，最后一坛松子酒交到陆阿公手中时，阿公高兴得不得了，直夸陆柒和貉爻懂事。

　　中秋佳节，对月饮酒。
　　那月又圆又大，清晖的月光将后山笼罩得朦朦胧胧。不知是月太亮还是太圆，阿公忽而感觉眼睛涩。心底升腾起一股悲凉，他对着月，浑浊的眼泪从更为浑浊的眼中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
　　陆柒：“阿公……”
　　陆阿公一笑，“这大半辈子便如此过去了。”
　　“活得稀里糊涂，倒叫人好笑。”
　　千万句言语到了嘴边却汇成一句，“有小柒和小盆就够了，够了……”

　　陆柒有些心酸，他又如何不能理解陆阿公的心理。来到异世这么久，说不想家人是假的。幸而陆柒早已将陆阿公同貉爻看作这世的家人，也幸而有阿公和貉爻……
　　手不知何时被貉爻握紧，陆柒听到貉爻用着陆小盆的语气道，“月亮真好看。”
　　“是啊！”陆阿公摩挲的酒盏恍惚，“只可惜，阿公看不见咯……”
　　貉爻：“那我给阿公讲讲月亮长什么样。”
　　陆阿公闻言哈哈笑，“好！”

　　雾夜挂圆月，院地映人影。一老一少一小，其乐融融。
　　人的一生何其短暂？陆柒望着地上的人影，他只想好好对待眼前着一人一妖。
　　他微微笑，“阿公，若是想，你便去做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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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南方的盆友，小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