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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啪,啪……”

      才一大早,御花园前的甬道上便传来了巴掌声,引了不少人悄悄围观。

      这巴掌真狠。

      膀大腰圆的太监将胳膊高高抡起狠狠落下,不过几下,白贵仪那娇嫩的脸蛋便已红肿起来。

      直看得人胆战心惊。

      不过,虽说这挨打的白贵仪是后宫最得宠的妃嫔,却无人敢出来劝阻。

      只因下令打她的,是皇后卫婉宁。

      皇后的厉害本就人尽皆知,更遑论,白贵仪与前不久太子之死有关——

      去年冬日,白贵仪怂恿陛下出宫打猎,十一岁的太子相随,谁料打猎时出了意外,太子被野兽袭击受了重伤,不幸折殇。

      谁都知道,太子是皇后的心头肉,皇后经受丧子之痛,定是恨毒了这生事的白贵仪。

      所以今日谁敢管?

      很快,二十个耳光已经打完,白映梅已是唇角渗血。

      她自是满腔不服,捂着红肿的脸怒向步辇上的女人,“太子之死乃是意外,连陛下都说罪不在臣妾,娘娘如此迁怒,公报私仇,岂非太过分?”

      “贵仪慎言。”

      中宫掌事宫女雪梅冷声道,“太子薨逝乃天下之殇,国丧期间,朝廷百姓皆在悼念,唯有你穿金戴银,忤逆陛下旨意。皇后娘娘为后宫之主,当然可以处置你。”

      白映梅一噎。

      也是她失算。

      自太子一死,皇后已经病了三个月,御医们都说她已经无力回天,怎知今日竟会出了宫门?

      而皇帝也已有日子没来她宫中了。虽说这几年自己得宠,但后宫依然不乏有新人,就如那英华殿的胡美人也即将临盆,她当然得想办法固宠。这不今日一早煲了汤,正要送去给陛下,哪知会被皇后碰见。

      去见皇帝,怎能素面朝天?她不过简单擦了些胭脂,耳上别了一副赤金丁香,怎知却被皇后抓了把柄。

      看来只能自认理亏,她艰难起身道,“现在娘娘打完了,臣妾可以走了吧?”

      却听皇后淡淡张口,“谁说打完了?你方才出言不逊,以下犯上,本宫还未与你算账。”

      语罢径直吩咐那打人的太监福海,“继续打。”

      福海应是,不由分说又将人摁倒,眨眼就是几巴掌下去。

      白映梅哪吃得了这种苦,立时哀嚎起来,身边的柳嬷嬷急坏了,忙阻拦道,“皇后娘娘手下留情!您今日若打坏了贵仪,只怕陛下会找您算账的。”

      皇后丝毫不为所动,只冷声道,“一个宫人都可同本宫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来人,拔了她的舌头!”

      柳嬷嬷乃是心腹,白映梅彻底急了,张手护在柳嬷嬷身前,与皇后怒道,“娘娘不要欺人太甚!常言天狂必雨人狂必祸,你这些年只手遮天目中无人,甚至不敬陛下!二公主和太子接连折殇,难道不是报应?你眼下已经无所出,就不为以后着想吗?”

      “住口!”

      雪梅厉声喝止,急忙去看主子,却见皇后目中已是一片寒意。

      是的,与皇帝夫妻十二载,卫婉宁只生育了一儿一女,几年前,女儿安平因天花离世,如今儿子也走了,她的确已经没了孩子。

      甚至连自己,也已油尽灯枯。

      不过也好,如此,也就没了什么牵挂。

      她冷眼看着地上的女人,道,“什么叫报应?太子与二公主乃陛下嫡子嫡女,先帝血脉,若他们折殇是报应,那是报应给本宫,还是报应给陛下,亦或是朱家列祖列宗?”

      “本宫母仪天下,后宫的皇子公主都要尊本宫为母后,也包括你生的五皇子,你说本宫无所出,可是在诅咒他们?”

      白映梅一顿,竟是无言以对。

      皇后却又道,“不要以为没了太子,你的五皇子就能继位,你出身勾栏,就算改了姓氏,也改不了罪臣之后的事实,日后不管哪位皇子荣登大宝,都轮不到你所出的皇子。你祖父的罪名乃先帝钦定,陛下不会如此做,满朝文武也不会允许。”

      白映梅大惊。

      不错,她本该姓罗,祖父罗仁明曾官至礼部侍郎,却因涉春闱泄题案被先帝降罪处死。当年罗家满门被抄,她与家中其他女眷都被卖进了勾栏,是姨母康氏动用关系为她改换身份,又借用他人之手将她送进了宫中……

      她姿色出众,一路由宫女升至美人,贵仪,博得了皇帝的宠爱,还生下了皇子,自认已将身世的烙印抹去,可原来,皇后早就知道这一切。

      也就是说,这些年她再晋不了位份,全是皇后在背后相阻,难怪每回恳求皇帝,皇帝都说有难言之隐……

      那么以后,她还有希望吗?

      想她苦练了这么多年的歌舞技艺,在这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难道全都白费了功夫?

      她忍不住颤抖,抬头看向步辇上的皇后,一时间遍体生寒。

      原来,这个女人根本不在乎皇帝,这么多年由着皇帝宠自己,不过当自己是同皇帝博弈的工具罢了。

      ……

      卫婉宁不再理会那双满是畏惧的眼睛,只吩咐身边人,“将白贵仪今日之言报与宗正,礼部及陛下,其冒犯本宫与陛下,不敬列祖列宗,务必依律查办,以儆效尤。”

      宫人立时应是。

      白映梅一怔,彻底瘫在了地上。

      她此时才知,方才的一时气急究竟惹下了多大的祸患,如今朝中多半是皇后的人,此事一旦闹到前朝,她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还有皇帝!

      她努力安慰自己,陛下那般宠爱她,一定会救她的!

      ~~

      开春后灾情不断,连日间又战报不停,皇帝朱光深正焦头烂额。

      偏偏这时,大臣们又联名递上了奏折,要他处置宠妃白映梅。

      奏折上罗列的罪名有理有据,朱光深扫过一遍,将描金茶盏扔到了地上。

      瓷器破碎声吓坏了宫人们,齐齐埋头跪地。

      他们都知,天子的怒火因何而生。

      ——心爱的宠妃自是难舍,但如今战火四起,外忧内患,朝廷更需要皇后的娘家镇国公府。

      尤其如今太子一死,除过皇后,已经没人能叫皇帝掌控卫家军。

      而,远在云南的巽王又虎视中原多年,卫家军一旦不稳……

      静默片刻,皇帝咬牙提笔,终于在奏折上落下两个字。

      未等到夜幕降临,宫中已没了“白贵仪”,取而代之的,是死在冷宫白绫下的罗氏罪女。

      ~~

      这一次,又是她赢了!

      皇帝整个下午都满腹怒气。

      他不晓得,当初那个满心为他的明艳女子,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恶毒”。

      夫妻失和多年,甚至自太子死后,整整三月,他都未踏进中宫一步,尽管他早已从御医口中得知她已时日无多。

      起初是因着不知如何面对她,然如今,却是不想再见她。

      不料傍晚时分,忽有宫人来报,说皇后弥留。

      他一惊,这才慌忙起驾中宫。

      没成想等到时,却被拦在了殿外。

      “请陛下恕罪,娘娘并不想见您。”

      守门的宫女声音冷淡。

      “混账!”

      他大怒,一脚踢开门。

      殿中燃着巨烛,空气中药味浓重。

      视线的尽头,拔步床被床帐遮掩,皇帝几步来到床前,一下扯开帐幔。

      却被吓了一跳。

      皇后躺在榻上,穿戴整齐,面上却覆着一张帕子。

      “皇后,你……你这是做什么?”

      若不是帕子底下透出微弱起伏,他险些以为她已经走了。

      “臣妾病颜,恐污了陛下眼。”

      她的声音已极是虚弱,却依然那般冷清。

      朱光深顿时羞怒,“你还在气朕?朕说过多少次,那日完全是意外,朕若早知有危险,岂会由着阿耀送死?”

      “可你还是让他走了,”

      帕下人冷声道,“我百般劝阻,你依然带了他去,却为何在危难时要抛下他?阿耀若不是为了护你,岂会被野兽所伤?”

      他一噎,愈发恼怒道,“事发突然,朕只是出于本能回避,难道朕想叫他受伤?他是朕的孩子,你以为朕不难过?”

      “安平也是你的孩子,她走时,你可曾难过?”

      “你,你怎知朕不难过……”

      是吗?

      她嘲讽一笑。

      ——那年天花,她的安平与淑妃的临阳不幸夭折,德妃的三皇子及贤妃的大公主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阖宫上下一片悲痛之时,那白映梅生下一子,他就将丧女之痛抛之脑后,全然沉浸在了喜悦中。

      大肆操办宴享不说,甚至还打算将彼时仅是美人的白氏晋至妃位,若不是因其身份有猫腻,被大臣阻拦,不得已才只封了其贵仪。

      ……

      罢了,前尘往事,她已不想再费气力多说。

      “好歹夫妻一场,若陛下还顾念旧情,请答应臣妾两件事。”

      皇帝微顿。

      这么多年,她终于肯求他了吗?

      然而却是在这般气若游丝之际。

      他心间有些滋味难言,须臾,还是道,“你说。”

      “第一件,臣妾走后,请善待中宫诸人。”

      皇帝瞥了瞥殿中,嗯了一声。

      “第二件,陛下百年之后,不要与臣妾葬在一处。”

      “什么?”

      皇帝犹如遭了雷劈,瞪大眼睛看着床上的女人。

      这个女人,他的发妻,竟不想与他合葬?

      “你这个女人,竟恨朕至斯!”

      他再度羞怒异常,甚至生出没根据的怀疑,“莫非你心里还想着朱永琰?”

      朱永琰?

      她脑间迟钝许久,才想起那是谁。

      ——那是泰昌初年末,匈戎进犯,卫家军在西北御敌,堂兄卫俊英经验不足,误入敌人陷阱,父亲卫崮派兵去支援,岂料南边的吐蕃早已与匈戎串通,趁机起事,几乎令卫家军陷入绝境。

      彼时朝廷兵力不足,唯有分封云南的巽王尚握有雄兵。

      然一场夺嫡之争,皇帝并不想去求巽王这个侄子。

      卫婉宁救父心切,只好亲自出面,向彼时正在京中朝贺的巽王朱永琰求援。

      大约是顾念她已逝亲兄卫俊鸿的旧情,巽王以大局为重,最终发兵逼退了吐蕃,令卫家军转危为安,也保住了国门百姓。

      然皇帝却起了疑心,只当妻子与对方做了什么交易。

      没有根据的怀疑在心底阴暗处生根发芽,日益离间夫妻情分,甚至叫他对妻子生下的次女安平冷淡异常。

      自出生到离世,他甚至未抱过那个爱笑的小人儿一次。

      直至今日,它再度不安分的跳出来,叫这场死别变得十分可笑。

      然卫婉宁已懒得多说。

      是她自己看错了人。

      她只是叹息一声,“当年我既选了你,自始至终,心悦过的也只有你而已。”

      皇帝一愣,依然愤恨道,“那你为何如此恨朕!”

      为何?

      你自己不知吗?

      生命的尽头,一句话都耗尽人的力气。

      顿了许久,她才叹道,“若有来生,你我不要再有瓜葛……”

      话音落下,再没了声响。

      周遭寂静逼人,皇帝一慌,终于伸手揭了那张帕子。

      却见她已经阖上双眼,没了气息。

      轰然一声,他脑间一片空白。

      卫婉宁死了。

      她到死都不肯原谅他。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文!了!!!来抱抱我的小可爱们,本人终于又开文了呜呜呜!
    欢迎留言,小红包答谢么么啾~~
    另外友情提示哈,本章皇帝不是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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