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世界》沙柳273

96、加油！女工们！ 2

　　六月八日，各县考点聚满了人，铃声一响，所有人奔赴考场，参加一次绝对人生命运的考试。
　　六月十八日，劳动局大门外墙上张贴了两张大红纸，凡是被录取的人都在上面。

　　据说是大华厂亲自参与录取工作，没有一点作弊，非常公正公平。语文、数学、物理、化学、政史，一共五项，满分五百分。

　　葛诵第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名字，498分！第一！她居然考了一个第一名！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眼里已经有了泪水，她悄然离开，跑去河边没人的地方呜呜哭起来，在这张榜单上第一与最后一名没什么区别，你的成绩再傲然也是工人！

　　李春梅从前往后看，人很多，她个头不高，踮着脚尖都看不到下面，能看到的地方却没找到她的名字，她越来越失落沮丧，看来是没考取了，爸妈还等着她的好消息呢！最后那两三行便是她最后的希望，看着这么多人她感到没希望。毕竟里面有很多应届生，比她这个往届生还是占了优势的。

　　“怎么没有我？那个人才两百多分就录取了，我估分了最少也要三百多分，怎么可能没有？”人群一个女生喊道，她已经看了两三遍，真的没自己的名字！她怀疑里面有猫腻。

　　“同学，你看好了，那人是男生，这次据说女生只录取二百人，男生四百！他们二百多分能去咱们女生怕是要上四百才能去！”有个穿戴不错的女孩子道。

　　“不是不分男女吗？”
　　“报名不分男女，但录取就分了，化工厂自然要男的多女的少。”
　　“这是歧视妇女！”
　　“你有办法吗？纺织服装厂还歧视男人呢！”一个小平头男子插嘴道。
　　没录取的女生哼了那个小平头一眼甩手气哼哼走了。

　　看着有人沮丧，有人开心，李春梅心中忐忑，退出来等着人少了再好好看一遍。这时一个不太熟悉的男声叫住她：“李春梅，你也考了吗？考试时怎么没看到你？”

　　“李井立！你也考了？怎么样？考上了没？”这是她同学，只是在学校几乎不说话，没交集。
　　“嗯，考上好了，你呢？”
　　“没看到名字，人太多，挤不上去！”
　　“我帮你看！”李井立转身挤入人群，李春梅退到外面向里张望，她祈祷着能榜上有名。她紧张地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了，呼吸都跟着急促沉重起来。

　　终于看到李井立从人群中挤出来，满脸的笑朝着李春梅挥挥手：“考上了！有你的名字！”
　　李春梅的心顿时放下来，人也跟着欢快地笑起来：“谢谢！谢谢！”
　　“谢什么？我没看到别的同学，看来咱们班只有我和你了！”
　　“估计有些人不知道”李春梅满脑子是榜上有名的喜悦，她要尽快告诉家人。

　　沐家姐妹相视而笑，多少带着无奈，她们毫无意外地上榜了，只是这个榜单不是她们最想看的。同时上榜的还有她们班上两人，同校的二十几人。

　　于秀敏也在榜单，看到那么多熟悉的面孔都来考试了，看着那么多失望的表情，她觉得考工也不是坏事，起码从下月起她也能赚钱了！

　　终于尘埃落定，很多人长长呼口气，不必纠结，不必失落，不必怅然，命运在此刻已经转了弯，给他们每个人铺了一条条别样的路

　　六月二□□华厂开始下发录取通知，各县高中几乎同时收到了一批挂号信，班主任为了怕有失一个个发给了个人，他们不知道该恭喜一下学生提前有了工作，还是很遗憾你们无缘高考。

　　体检在各自所在县城医院，合格者七月八日报道，那天正是高考的第二天！也就是应届的学生选择了工厂便要放弃学校。

　　“真的要放弃吗？”邱老师想做最后的努力。
　　沐家姐妹低下头，她们不敢看老师，邱老师默默走过去给下一位同学发信，“李铁军，恭喜你！”

　　“谢谢老师！”李铁军很开心，他就是班上倒数的，能考上国企他已经阿弥陀佛了！
　　郭勇收到通知松口气，不能上大学，上班也不错，何况还有相熟的同学。他朝沐家姐妹望去，那对姐妹花在他们班上成绩中上，人缘不错，长得也清秀。与她们能一起去大华郭勇莫名的开心起来。

　　李春梅拿着通知书依旧不确定要不要将这事告诉对象，最后还是不想告诉。
　　“要准备啥？”妈妈赵玉香问。

　　“上面写着洗漱用品和被褥，就拿我上学的东西就行，被子我拆了做做。”
　　“行，我在家做做，你跟孙伟说了没有？”
　　老妈终于想起问来了，李春梅摇头。

　　赵玉香唑牙：“离这么远有了孩子可咋好？”
　　赵春梅试探问：“要不退了吧！本来没定亲。”

　　“是不是显着咱们家不地道啊？有了工作就把人踢了！”
　　“妈，您说不退怎么办？长痛不如短痛，这事不能拖的。”
　　“发愁啊！等你爸他们回来问问他们？”赵玉香也没主意，推给男人，李福生却是红脸汉子，“都准备定亲了怎么能说退就退？问问男方那边啥意思？”
　　李春梅又开始纠结起来，怎么说啊？不说又不行。李春梅没纠结多久孙伟就找来了，两人都在乡里，一个在学校，一个在加油站。见个面很方便。

　　孙伟看李春梅那小心样不免好笑：“考上大华厂了？”
　　李春梅不好意思点头：“嗯，正想告诉你！”
　　“挺好的，去吧！”
　　李春梅抬头看向孙伟，孙伟笑：“就是有点远！”
　　李春梅依旧嗯了一声，她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孙伟抬头望天，放飞的鸟儿还能不能回来他也不知道，两个人认识半年了，也没什么舍得舍不得，他几乎不当着李春梅的面吸烟，现在他忍不住拿出烟来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平气和说出接下来的话。

　　“我就不去送你了，提前祝你幸福！”孙伟看似说的很轻松但李春梅怎么听都有一股酸涩味道。她再次看向孙伟，孙伟将刚吸了几口的烟弹了出去，那半支烟在空气中划出一个弧度落在不远处。孙伟盯着那半支烟一笑：“回去准备准备吧！学校以后不来了吧？”

　　“嗯”李春梅像做错事的孩子逃野般走了，她知道两人没关系了，是她对不起他——

　　说也奇怪，平时上学男女生不说话，这回考上工了倒无话不说了。沐慧文沐慧丽家来了两个男孩，找她们去体检，商量着什么时候。
　　沐家爸妈一听说是同学很热情：“到那边你们相互多照应这点。”她家是女孩，大华离着家那么远，有同学他们也放心一点了。

　　“妈，我们不是小孩子，哪还用别人关照？”
　　“在家前日好，出门万事难，不过你们俩一起去，还有同学我们也放心多了。”不管孩子多大沐妈妈眼里他们就是孩子。

　　不管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想去的纷纷在八日那天坐上了去大华厂的票车。离大华厂子五里地外公共汽车站早早等候了三辆黄海大客车。这种大型客车在这片偏远荒凉地区很是少见，可以说几乎没看到过。

　　车站所在的村子叫杨树堡，如果没有大华厂，这里就是公路的尽头，而且只有通往县城的一条公路。自从大华要在这儿建厂便修通了几条通往县城的路，就是通往市里的公路也打通了。
　　还有一条是从杨树堡到大华厂的公路已经修通，那条黑黝黝的马路在一望无际的荒滩上分外明显。

　　从市里来的一群人看到眼前情景心里凉凉的，这地方太荒凉了！冯静皱皱眉，如果不是国企正式工她真的想马上回去。她需要这份工作，需要它做跳板，有了这份正式工作再回县城便是调动。

　　冯静有着自身的魅力，她人长得漂亮，有着高雅的气质，一下车东西便有人帮着拎下来。

　　葛诵在来的车上才知道从他们学校来的就有二十几人，有应届班的，也有复课班的。男多女少，算上她女生才六人。而且她跟她们不算熟悉，唯二就是同班过的付鹏周丽君。同届的看着似曾相识，同班的以前上学她是走读生，与住宿生很少有交集，上学都在努力学习，更少有交往。

　　不错，这次倒是都认识了，不说话的也说话了。一下车就体现了同学的好处，男生主动从窗户往下递物品，随后行李都被男生扛在肩头——

　　另一辆票车上下来的刘烨一样轻装下来，东西被几个男生帮着递下来。刘烨个子高，长得说不上好看却很待人缘，她这人就是自来熟，跟谁都能相处，可能与她摆了两年摊子有关。

　　刘烨刚拎起一袋东西，其余的便被几个男生拎起来送到大轿车上，“刘姐，给你占好座了，快上来！”刘烨赶紧上车，多可爱纯真的一群少男年女！

　　大黄海载着背包拿行李的新工人来到那片荒草丛生的地方，如果不是那几栋楼矗立在那里，他们真以为来错了地方。厂子呢？怎么什么都没有？
　　不能说什么都没有，公路尽头能看到一座座塔吊，来往的车辆，不似很清楚的建筑基础。

　　“男同志积极主动点，帮着女同志拿拿行礼，下车的同志请到招待所门前集合”一个个子不高，白白净净穿经警制服的中年男人朝着下车的人喊道，他是大华保卫科的科长吴喜贵。不用他说，车上的男生都在主动帮着姑娘们拿东西。

　　“这群臭小子，倒是有眼力见！”吴喜贵笑骂道，看到这群年轻人自己仿佛也跟着年轻了几岁。

　　招待所，葛诵等人一眼便拿到面前这栋六层高的楼前面写着大华招待所。前面摆了一排桌子，每个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人，有人喊着去那边报道！所有人一哄而上，全跑了过去。
　　“别挤！一个个来！排好队！”吴喜贵依旧喊着维持秩序。

　　人们仿佛没听到，继续挤，其实挤的就是那几个男的，有些是起哄！
　　“就你们几个调皮！等着，等别人办好了手续你们再办！”吴喜贵喊了几个经警将那几个调皮捣蛋的拎出来训斥道。
　　“为啥？我们可是先来的。”染着黄色头发的男子一瞪眼喊道，那架势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

　　“刚来就这么不听管教！再多嘴回家去！”吴喜贵在黄毛身上给了一巴掌道。
　　黄毛甩着自己的喇叭裤原地转了个圈，不说话我就用行动表示抗议！
　　“嘿！你这个臭小子！立正！”吴喜贵自己立正朝着黄毛喊立正。
　　黄毛忙收敛懒散站直，吴喜贵围着他转了一圈，“叫什么名字？”
　　“张斌！”
　　“你就先站着吧！如果你不想要这份工作就别听！”吴喜贵说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