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世界》沙柳273

74、青莲 9

　　谁知这次的没离开注定了青莲一生的坎坷。她的容貌太出色，即使掩饰依旧无法改变她与众不同的气质。

　　伪保长李文忠来提亲了，东西不少，十块大洋，好几块布料，有一袋米一袋面。他扫视了王家一众，“我是来给我外甥提亲的，听说青莲姑娘会医术，我外甥身体不好，正好缺一个这么样的人在身边。别觉得委屈了青莲姑娘，我舅家在咱们县城可是有房有产有钱人，过去就是少奶奶，日子可比你们这儿好过不知道多少倍。”伪保长态度轻蔑，看他们是傲视。

　　王大爷脸色铁青，不用问他外甥一定是个痨死鬼病秧子，不然这种好事也到不了他们头上！向他们家提亲说不定就是去冲喜，青莲过去就是守活寡，即使青莲不是家里人，这些年也早把她当成了家里人了。

　　“我们不会同意的，赶紧拿着东西滚！”
　　王兰紧握着青莲冰冷的手低声道：“放心，我爹不会同意，我们也不会同意。”
　　青莲依旧很害怕，谁敢违抗保长？除非你不在这里。王家这么一大家子难道会为自己背井离乡吗？她又不愿意王家为她付出那么多！

　　“好好说话不行是不？那我就说点实际的。”李文忠收起笑，一哼：“王大柱王四海参加矿山暴动，杀死了皇军，投奔了□□，你们是什么知道吗？匪属！就这一条我可以告诉皇军杀了你们全家！

　　还有王三江，你们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不知道吧？告诉你们无妨，他也在矿山挖矿，据说得了伤寒，现在病的快死了！”李文忠一字字吐着让王家胆颤心惊的话，最后王三江的消息彻底让王家人崩溃！

　　王大娘扑上去抓着李文忠：“你说的是真的？我三儿要死了吗？”
　　李文忠嫌恶地一扒拉王大娘：“要不你们去看看？我怕你们一去一回耽误了治病时间！”
　　“怎么才能让我儿子出来？”王家早就想办法想把王三江弄出来，可有了上次的事矿山管理很严，武工队也在想办法，却一直没更好的办法。

　　“求我啊！我可以啊！只要我跟皇军说说就能把王三江弄出来。”
　　“条件？除了青莲。”王老爷子道。
　　“我要钱你们有吗？”李文忠嫌恶地环视了一下众人，“我的条件就是青莲姑娘，她答应跟我走一切都好办，不答应你们就等着给王三江收尸！”李文忠仿佛笃定青莲会答应，背着手在院子里漫步，等着王家的答复。

　　王三江的媳妇一下子扑到青莲跟前：“青莲！”她说不出让青莲答应，却不想放弃救丈夫的机会。她哭起来，她还是说不出口。
　　王家人都看向青莲，连王大爷都叹息一声，蹲在地上发愁，这事该怎么办？不答应就得眼看着儿子去死，全家也可能死！

　　王大娘颤声朝着青莲唤了一声“青莲啊！”
　　青莲一闭眼，两行泪不由流下，王兰摇晃着她：“不许答应！不许答应！”说着自己也哭了，不答应就等着看三哥死，答应了看着青莲入火坑。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此刻青莲只想到了这句话，她迈步出来，对李文忠道：“我要见到我三叔才能跟你们走！”
　　“没问题，明天人就送过来。”李文忠笑开了。
　　“王家算是我娘家，我希望他们能安然无恙。”青莲继续说。
　　“我从不喜欢为难乡亲们！他们也是我的衣食父母。”
　　“你带来的东西我要都留给娘家”
　　“随你，在我舅舅家这点东西不算啥！”
　　“没问题了。”青莲淡淡道。
　　“好，明天我来接你！”

　　王文忠一抬手带着两个跟班走了，青莲跌坐在地，王兰忙过去搀扶，王家人惭愧地不敢面对女孩了。
　　“我们王家欠你一辈子！”王大爷哀声道。
　　“大爷，你们养了我好几年，我应该为家里做点什么。”
　　“孩子，你不欠家里，是我们欠你！”

　　“青莲，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娘家，有啥事就过来。”王大娘讪讪道。
　　青莲苦笑，她有事王家能干啥？“大娘，今儿咱们吃一顿团圆饭吧，我给你们蒸豆包。”她看到面粉，想到了师傅师姐，她能活到现在就是她们的庇佑，她想她们，想起庵里的豆包。
　　“好，吃豆包！”

　　院外来了好多村民，李文忠在谁也没敢过来，等知道事情大概除了愤怒就是惋惜，他们几乎都吃过青莲的药丸，对姑娘满满的同情。他们不能说王家做的不对，可又有什么办法？有人说让他们跑，跑又能跑哪去？一大家子，有老有小，再说还有王三江在那边手里。

　　青莲细细洗着红小豆，那是王继生和她在岛上种的，糖是张巧儿生孩子剩下的，王家人不会包豆包，因为他们根本没那么多面让他们包。

　　一个个白胖胖的豆包蒸出来，王家每人一个，宣软雪白的豆包很多人根本没吃过，王三江媳妇舍不得吃一口，她将豆包塞给青莲：“是表婶对不起你！”说完哭起来。
　　青莲将豆包塞回去：“没谁对不起我，都是命！那家那人活不久更好，我便出家继续做我的姑子。”

　　“青莲，别说傻话，人都说好俗不如赖活着，你可千万想开，等你大表叔他们回来杀了鬼子就接你回家。”王大娘道。
　　“好！”

　　第二天王三江被一辆马车拉了回来，回来已经晚上了，李文忠没着急走，告诉这边明一早走。
　　王三江走时强壮的汉子现在瘦成了皮包骨，时不时咳嗽一阵，青莲把了一下脉是伤寒，肺部气管都有炎症。

　　还好家里有药，青莲给他扎了针吃了药，女人们熬了米粥让他喝了两碗沉沉睡去。
　　青莲将感冒药丸和退烧止泻消炎的药丸配方都给王家留下，王兰经常跟她做，也应该会做了。
　　她收拾了一个小包，里面是妙月留下的医书手稿和银针、经书等物，另外就是一把剪刀。她将自己的旧衣服都留下了，即使是破了的衣服在这个家依旧是宝贝。

　　王大娘将李文忠带来的布和钱放在她眼前：“带上吧，过去没点私房有事怎么办？”
　　青莲拿了两块银元，剩余推给王大娘，“不需要了，你们留着用，以后用钱的地方多，听说那家日子好，不会缺我吃喝。”

　　两人推来推去，最后青莲上车依旧带着两块钱和一个包。在王家人目送下马车越走越远。
　　一路上李文忠没说话，只是偶尔看她一眼。

　　青莲面朝后面，看着越来越远的村子，这一走便是大半天。快到县城的时候李文忠才告诉他舅家情况。

　　“我舅家姓黄，在县城开铺子，就一个儿子，独苗，你过去主要是伺候他们一家子。伺候好了就有好日子过，伺候不好我舅妈脾气可不好。要是能生下一男半女的你就是黄家的祖宗！”

　　李文忠看似都有四十岁了吧？他舅舅多大？他外甥多大？青莲心里盘算着，对前途有了恐惧。
　　黄家青砖小院，门楼高挑，两扇黑漆木门。外面看似不大，里面挺宽敞，四间正房三间厢房，还是玻璃窗，一看便知是有家底的。

　　李文忠舅舅黄胜达五十多岁，人干瘦干瘦的，两眼深陷，眼圈发暗，是不是张哇哈流泪，一副大烟鬼模样。妻子黄粱氏身材不高，一样很瘦，瘦的两腮无肉，眼光咄咄逼人，还是小脚女人，走路却不慢，怎么看都是很精明的女人。

　　“舅舅，舅妈，你们看这丫头可满意？”
　　女人一挑眼睑，眼神如刀打量着青莲，看青莲长得端庄漂亮满意地点点头，黄胜达只是扫了一眼嗯了一声。
　　女人开口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一会儿带你去见见你男人！你每天要负责家里的打扫，洗衣，做饭，挑水，给天佑喂饭，伺候他，知道了吗？”

　　青莲点点头低声道：“知道了！”
　　“跟我来！”女人动作很快地起来带着青莲去了另一房间。门居然是锁着的，女人打开锁，房间充满药味和臊臭。里面一个男人坐在窗户下看书，听到来人视而不见。那本书已经没了样子，男人还在翻，嘴里不住念叨什么。

　　男子模样长得还算可以，看似很年轻，脸很白，手也很白，不是健康的白，而是苍白。
　　“天佑，这是给你找的新媳妇！”女人温柔地叫着儿子，可那人根本不理她。

　　青莲知道了，这家儿子不是傻了就是神经病。
　　女人见儿子不理她对青莲道：“以后你主要是伺候好天佑，他打你你要忍着，他骂你，你等着。他砸东西，你不要管，只要他舒服就行。”女人看着儿子乖乖的样子放缓语气：“他不犯病挺乖的。”女人的目光里多了慈爱怜惜。

　　青莲点头，接着女人告诉家里的东西在哪儿，柴煤炭，厨房，粮食等等。
　　“你会做饭吗？”
　　“会做一点，家里只吃菜团子菜粥，煮鱼汤。”
　　“就知道给你东西也不会做！这几天跟我学，我只教一遍！”女人冷声道。

　　青莲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怎么称呼您？”
　　“太太，老爷，少爷”
　　“太太，我去哪儿挑水？”
　　女人一指厢房里的水桶扁担，“跟我走！”
　　女人带着青莲去了街口一处水井，青莲会挑水，但在王家很少干，都是王继生抢着干。
　　两桶水压得青莲肩膀生疼，脚步不稳，女人斜瞅她一眼：“怎么连一挑水都挑不动吗？难道你在村里当姑奶奶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