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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一章】何出事端起涟漪 ...


  •   塞外之景,仿佛年年都如此。而岁岁来此的人,却不复当年心境。正是应了“物是人非”。
      老爷子每日里都将几个皇子带在左右,俨然已有了些防范着这一帮居心叵测的儿子们的意味。原先出行时,布防和守卫的事儿都是交到大阿哥和胤祥手中,如今却换由十四全权负责。私下里遇见十四,我也拿话打趣他,他却不以为然,似乎根本没思量过这背后可能的关联。
      “不过换一个人担揽差事儿,又能代表什么?早几年风头都让哥哥们抢去了,也该轮我出出头了不是?”他无谓一笑,眉宇间尽是坦荡。
      我看不出任何伪装,他只是无心去争。
      历史上的十四,仿佛不是这样无欲无求……
      “十四,你可曾想过,如若你的哥哥们斗得势不两立,你便要如何?”我双臂环膝,仰面看着浮云过眼。
      他笑起来,懒懒地应道:“势不两立?未必我就能置身事外。说不得也要斗上一斗!”
      我一眼睨去,“你当是斗鸡不成?这把输赢可不是搭上一只鸡的命!”
      他坐起身,好笑地看我,“你这话要是传出去,指不定先挨几板子。斗鸡呢,你当皇宫是什么?你当高高在上的那位是什么?”
      我作势要掐他,他赶忙爬起来跑开,远远地冲我喊:“说到底,你是想问,届时我去哪方阵营罢?”
      我也站起来,隔着茫茫无际的草海看他。他依旧笑,似乎这个问题在他看来并不棘手,亦不高深。
      “我所做一切,只为一人而已。”
      我在风中站立许久,听着跑马远去的他笑声朗朗。
      十四,你所为的那个人,可是她?

      会过萨尔汉回帐已是酉时末,百无聊赖中,便寻来许久不曾碰过棋子,与自己过手战于三尺之局。十九路纵横交错,黑白点缀其间。世人总将这方寸天地借喻沧海世情,我却读不出其间百态,不过以此消磨时间罢了。
      闻听帐外微有动静时,面前的棋盘上已是黑白子比肩,挨挨挤挤。
      “今儿个你兴致倒好,竟想起这荒废许久的来了?”
      我未抬头,弯眉一笑,拨弄着掌中几颗棋子,“你如今可是活活拴在了老爷子的裤腰带上,我遍寻不着说话的人,还不兴自个儿打发时间么?”
      他坐过来,静默了一阵。我正纳闷他怎的不接话,扭头一看,却恰好见他蹙着眉挥退了帐子里几个侍候的人。
      “怎么了?”我丢了手中棋子,端详起他神色。
      他从袖中抽出一张字条,我还未及伸手去取,他便已开了口:“今儿个太晚了,明儿起了,你便着丫头们捡一捡包袱,准备回京。”
      我颇为不解,“为何突然要回去?京里出什么事儿了?”一边说着,一边拾起他随手置在一边的字条来。
      “哼,如今这一个个儿的都长了本事了!”
      我低头一看,才知是府里头的事儿。瓜尔佳氏措辞极为谨慎,却仍未言明究竟是何事。
      “看样子是急事,若非如此,葛兰姐姐也不会这样贸然递信来。”需知我们身在塞外,除非事态紧急,否则哪家的女眷敢传信儿来唤爷回去?
      “急事?我倒看看是什么急事,需得让我亲自动身回府解决!她便最好是动过脑子、深思熟虑才出此下策的!你可知今日这字条是谁给我的?”
      我摇摇头,听他下文。他去桌前倒了杯茶水,仰脖饮尽。
      “皇父交给我的。当着那么多兄弟的面,他交给我,让我回府去看看。”
      我原想着,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何至于让他动气,听他如此说,我才静心细想开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皇上要他回京,却是因他府上的女眷唤他回京。旁人看来,不免暗想他堂堂皇子究竟是如何治家的,离家不多久,府里便镇不住了。
      只是,胤祥或许也心知肚明,这不过是表面看来。他真正在意的,该是皇上的顺水推舟。
      竟就这样将他遣回去了。
      “你留在塞外罢,我回去一趟便是。他们也是的,既要递信,何不若递给我?好歹我也是当家主母,倒劳动起爷来了。”
      他哼一声,将杯子重重扣在桌上,“皇父已然在人前表明了态度,他要我回京!那便是圣旨!”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轻叹一声。
      这都是预料之中的——胤祥已经失宠。
      不管今日府里究竟发生何事,这信是递给他或递给我,都不能改变这事实。皇上只是在寻一个借口,来向众人表明——皇十三子就此失宠。
      他不复往日风光,不再是皇上倚重的皇子。
      我早已接受。只是胤祥尚无法这样快就转变。
      “胤祥,有句话,我曾告与太子。如今,要如样说与你听。”
      他转过来看我,眉间凝结着愤懑。我直视他双眼,一字一顿,“慧极必伤,强极必辱,君子当如玉。”
      那时对太子,是以告诫之心,要他明白,他会再次高高在上,却当要比过往更加小心谨慎。我必须这样说,因我清楚,他复立为太子后,会再起狼子野心,届时必成破罐破摔之势。他要有所顾虑,才不会轻易下手。而我这番话,他少不得时时在脑中打几个弯。出自我口,他亦会对拉拢胤祥有了些忌讳,这便是我的目的了。
      而今时对胤祥,需知我心中有多少无奈。他的人生必遭此劫,我无法助他躲过、替他挡下,唯有以微薄之力化解他心中的愁结。只盼他能安然度过便好。
      “君子当如玉……”他喃喃复念,眼底幽暗,仿佛有千言又万语,说不出口,却遮掩不过。
      我起身走过去,将藏在衣内的颈上银锁慢慢解开,放在他掌中。
      “你说的,要予我三世美满,不要让我日日愁锁眉间罢?”
      他展臂拥住我,“好。我记住了。”

      回京前,我特意想法儿去见了豫蓉和豫莲。豫蓉已有了身孕,不多日便该当额娘,豫莲也向我说起近况,知晓她们一切安好,我心内有几分欣慰。
      康熙四十八年,便是这两位如花似玉的公主香魂断绝的尽处。
      我藏了许久的心事,欲说而不能言,却还要每日在胤祥面前佯装无事。我有这么多的不舍和忧伤,面对着她们的笑靥,便也只能强颜欢笑。
      小厮来请安,说马车已经备妥。我再留不得了,却还有许多未说完的话。
      执起她们二人的手,一边握一只,我咬着唇,踌躇良久,只有一句“保重”,吐字那般重而沉,我期盼着能将满心的祝福留住。
      “嫂子放心,我们二人虽远在他乡,却还能彼此照应。我们还待有一日能回京去探望你们呢,定然要‘保重’的。”
      我勾了勾唇角,心底无边苦涩。
      是啊……会回来的……只是,届时回来的,却不是这样鲜活的脸容了……
      “嗯,我等着你们回来。”抬手拭眼角,才发现,早已落泪。
      她们却只道我是不舍这样回京,嬉笑着来替我拭泪。我细细地看着眼前的两张脸,指望能将模样儿都印入心去。这样,我思念她们时,才不至只剩模糊的影供我凭吊。
      一路红着眼来到马车前,才要踏上去,但闻身后有人出声唤我。
      “弟妹。”他举步走过来,扬手让身侧几个随从避开。
      我垂眼一福,“臣妾给太子请安。”
      他抬手让我起身,我便只是低眉站过一旁去。
      “弟妹先前与我忠言相告,并不似那些个见风使舵的卑鄙小人,见我落井而上前下石,实在——”
      “太子爷有何指教?臣妾洗耳恭听。”我出言打断他,实在无心听他这冗长的开场白。
      他摸了摸下巴,瞥向一旁的马车,“我只有一句话要说。弟妹在我落难时依旧以礼相待,实在难能可贵,我这做哥哥的,也理当在此时帮十三弟一把。”
      我暗自苦笑,才知早前费心全是白做,他仍旧未悟出我话中深意,却还当我颇有远见,定然是胤祥所教,这分明是笼络胤祥来的。
      “太子误会了。十三爷此际之境况怎能与太子当日相比呢?臣妾不过随十三爷回府探望府内家眷,并非落难,不必更不敢劳动太子相帮。”
      话已至此,他当是听出了我讥讽嘲弄之意,不该再多留才是。
      哪知他却不恼,只是抱臂挑眉,“是吗?并非落难?”他轻笑起来,那眉眼,竟是比先前更甚的狂傲,“看来弟妹还需些时日来看清眼前路啊。那——我便等着十三弟和弟妹日后斟酌思量清楚了,再来商榷。”
      他双手背在身后,踱步而去。我攥了攥手中的帕子,实在有些倦。这样暗藏心机你来我往,何时是个尽头……

      一路车马劳顿,回府后自是有些疲乏。
      才下了马车,见管家领着几个小厮在府门外候着。胤祥显是有几分不悦,走过去出声问询。
      “到底是什么事儿?凭你的身份还管不得么?”
      管家忙俯下身子作揖,恭声道:“奴才无能,劳动爷和福晋大老远地赶回来,实在有愧于您平日倚重。”
      这边方待回话,那头已有一把温柔女声接了进来。
      “莫怪傅总管,是妾身擅自做主,爷无论如何责罚,妾身都无怨言。”
      葛兰盈盈而来,转瞬已到了近前,我和胤祥未及反应,她出其不意地跪在我二人面前。这举动着实让我吃惊不小,忙上前扶她。
      “姐姐这是做什么?有话起来说罢。这府门外人来人往的,教人瞧见了不免惹来闲话。”
      莺儿和燕儿在我眼风示意下也上来扶她起身。
      “兰姐姐和傅管家都为府上诸多事宜费心出力,劳苦功高,今儿不管是何事,爷都无怪罪之意,不过盼着有个解决之道,还大家一个安宁日子罢了。还请二位进门将细枝末节一一述来。”
      管家闻言,忙躬身将我们迎进门去。胤祥扭头看了眼葛兰,方举步进府。
      正厅内,胤祥坐上座,我与葛兰并坐在下,管家将详情道来。
      “爷和福晋方离京没几日,便有一女子自称是四福晋身边的丫鬟,带来四福晋亲笔书信,求见大格格一面。”言及此,他看向葛兰。
      葛兰随即起身接道:“妾身鲁莽,不疑有他,看罢了四福晋的信笺,只当是那女子思儿心切,才会不顾礼节、身份这样寻了来,便——便放了她进屋去见大格格。”
      胤祥皱眉不语。葛兰立在厅中央不停绞着帕子,见他如此,又是一跪。
      “妾身蠢钝,竟看不出那女子来意是要劫大格格出府……”
      听到此处,胤祥方面有讶色,惊声道:“什么?她把盈袖带走了?”
      “是……”
      傅管家躬身上前一步,道:“那女子显是早有安排,府外另有几名身手不凡的江湖中人接应,见她被侍卫拦下出不得府,便强行入内,趁乱将人带走。”
      胤祥霍地站起身,“没有抓到人?”
      “来人各个招式狠辣,竟似要拼命,加之他们动作极快,不等另几房的侍卫赶来增援,已被他们逃脱。”
      闻言,座前的男子俊面含怒,下颔曲线紧绷,在厅内来回踱步。我见他眉头紧锁,暗觉此事蹊跷。
      当日葛兰生产,傅管家、祝嬷嬷与太医、产婆暗度陈仓,我便瞧了出来,却因无从断定亦只字不提。事后又见府内众人对此事皆缄默不语,那些个丫头、婆子平素最爱聒噪,唯独不在这事儿上头多说闲话,便知其中有人安排、操纵。后来追问胤祥,得知前因后果,才算了悟。
      如今我不解的是,眼下这情形与四福晋初衷有违,她怎可能亲自书信,让那女子来见盈袖?
      “兰姐姐,那信——你怎知是四福晋亲书?”
      “那上头有四阿哥的印章啊……”
      管家机灵,见状,便将袖中信笺抽出递上。
      我接过一看,字迹确是四福晋的不错。从前我与她也偶有书信往来,对她字迹并不陌生。可这封信的字词之间,却不是我所熟悉的谈吐。虽疑虑重重,下角的那方印记却不容我推翻一切。
      我将信递去胤祥面前,示意他细看印章处。他面色微冷,看罢后冲我道:“印章是四哥的不错。”方扭脸看向葛兰。
      “印章虽是真,可这封书信却并非四福晋所书。我与四福晋也算相熟,并不曾见她如此遣词用字。何况,四福晋原是无意再让那女子见到盈袖,才会将盈袖送来我们府上收养,如今又为何出尔反尔?更遑论为她书信,予她方便。”
      葛兰闻听被欺,更是大惊失色,攥紧拳,伏地拜下,语带哭腔,“妾身疏忽,但凭爷和福晋处置。”
      我看了看胤祥,他眉间、唇稍都凝着一层寒意,显然无心去顾跪在面前的葛兰是何心情。眼光一扫,管家接收到我的示意,忙上前扶她起来。
      “傅总管原是觉此事多有不妥,不允她入内探看大格格,我却妇人之仁,怜她同为人母,不得与亲骨肉相见,这才自作主张,放她进来……”说着便有泪滑落,她掩面而泣,满带自责。
      胤祥抿了抿唇,坐回原位,以指腹轻揉额角,“傅总管,你且去四贝勒府,同四嫂报个信儿,找大格格的事情,只怕需得同她商量。此外,府上对此事便如当初吩咐过的,不得对外透半个字。”
      傅总管领命下去,葛兰依旧在一旁嘤嘤啜泣。我伸手推了推胤祥,下巴向葛兰那儿扬了扬。他叹了口气,起身走过去。
      “我无意怪你,你也不必自责了。只是往后凡事当多几分思量,多与傅总管商量,莫再鲁莽行事。”
      一张俏脸布满泪痕,犹怨似悔的表情我见尤怜。难为她在府上担着这样的麻烦事儿了。此际我并无醋意,却意外大方。走过去,抽出自己的帕子塞进胤祥手里,微微一笑,转身走出正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第六十一章】何出事端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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