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明珠》六砚公子

5、04 交锋

　　浴室里雾气缭绕，热水滑过坚硬的胸膛，钟冶浑身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洗漱台前的镜子里映照出一具修长的身躯，眉眼被打湿，看不真切。

　　毛巾盖在头上，他蹭了几下拭干发梢的水，身上难闻的酒气被抹去，郁结的心情也随之一扫而空。

　　所谓不期而遇，是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惊心动魄的瞬间，会发生在何时何地。

　　钟冶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夏紫薇。

　　她席地而坐，光洁的双腿随意地搁在毛毯上。身上只着件浅蓝色的条纹衬衫，宽大的下摆刚好包住臀部，勾勒出浑圆的曲线，丝质的料子称得皮肤越发白皙。黑色瀑布般的长发被悉数笼到一侧的肩头，露出一截优美的天鹅颈。

　　青葱似的指尖夹着本厚厚的书，浓密的睫毛垂下，安静又听话。再向下看去，柔软的双唇间，却松松地咬着一根烟。

　　乖巧与叛逆，两种极端融合在一起，构成一幅绮丽诡异的画面，刺激着人的大脑。

　　这世上，有的人是大师，也是疯子；有的人是天使，亦是恶魔。

　　钟冶上前几步，余光看到那本书的页眉处写着《考研真题精讲》六个字，上面有些段落用黑笔划出作为重点，空白处被写得密密麻麻，都是一些复杂的数学公式和文字注解。

　　夏紫薇看得认真，冷不防鼻腔内涌入一股沐浴露的清香和男性身上特有的气息。没等她回过神来，钟冶已经站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面前的男子，不知该称作为男孩还是男人。
　　二十出头的年纪，比起十七八岁的男孩儿，少了几分青涩，但较之成熟世故的男人，又多了几分张扬。

　　他目光如炬地看向她，伸手取走她嘴里的烟，然后缓缓将脸靠近。夏紫薇顿时呼吸凝滞，整个人仿佛瞬间被点了穴道，定在那儿无法动弹。
　　他们之间的距离被一点一点拉近，当她以为他要吻上她时，钟冶却停了下来，转而用鼻子轻轻嗅了嗅，接着突然向后仰去，坐到地上，一哂道：“烟味儿真重。”

　　夏紫薇心头一松，发现后背不知不觉浮起层薄汗。

　　他瞥了眼四周，抓起一旁的烟灰缸，将烟头掐灭，才慢悠悠地说道：“红双喜是男人抽的烟，不适合你抽。”

　　她刚想回应，对方已经转变了话题，一连串问话像是要撕开她的伪装，强迫她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应付。

　　“刚刚不是穿着T恤吗？”

　　“嗯。”

　　“为什么换衣服？”

　　“因为一会儿要睡觉了。”

　　“和谁睡？”

　　“和这本书。”夏紫薇举了举手中的《考研真题精讲》。

　　钟冶薄唇微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撒谎。”

　　夏紫薇呼吸一窒，有种大庭广众之下被戳穿的尴尬与不安。

　　钟冶眼神里多了几分玩味儿，问道：“你平时撒谎的时候是不是总像这样，面不改色心不跳？”

　　眼前的女孩听到他的话，显得愈发不知所措，轻咬着下唇。楚楚可怜的模样，若是被不明真相的陌生人看到了，指不定还以为他在狠狠训斥她。

　　墙上的时钟不停地转动，时针指向了八点。屋外又想起一阵乒零乓啷的开门关门声，屋内却静得出奇。

　　钟冶失去了逗她的兴致，冲她扬了扬下巴道：“只可惜还不够。”
　　“你想当坏女孩，就要坏得彻底。”
　　“像你这样的，无非是，在父母同学面前卖乖的时候，心里憋着坏，等到要玩儿真的了，又矜持得一塌糊涂。”

　　说罢，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腿上皱巴巴的牛仔裤，嘴里说了句“晚安”，走向门口。

　　来不及道别，夏紫薇在他身后突兀地喊道：“等等。”

　　一天之内被两个女人叫住，钟冶心里霎时涌起股荒诞感。

　　他回过头，不屑地说道：“怎么，还真想来一回？”

　　但见女孩快步走到他跟前，似乎要牵起他的手，钟冶下意识地回握，掌心却多了个凉凉的东西。他摊开手掌一看，竟是一张五元钞票。

　　钟冶愣了愣，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语。
　　夏紫薇以为他忘记了，想轻声提醒一句“上次的烤冷面”。

　　还未等她开口，耳畔顿时爆发出他大笑的声音。

　　“开什么玩笑！老子第一次出酒店还拿着女人的钱。”
　　他努力憋着笑，表情有些无奈。

　　夏紫薇反应过来，耳后根微微发烫，只将目光投向他，看得钟冶忍不住收起笑容，脸上恢复了平静。

　　“行吧，那我就不客气了。”他煞有介事地把纸币塞进口袋。

　　经他这样一说，夏紫薇顿时觉得自己就像幼稚园的小孩，信誓旦旦地念叨着：“等我以后长大了，一定要挣一百个亿，到时候分你一半”。而对方则耐着性子听着，听完还要一本正经地哄道：“好好好，等你赚到了一百亿，带我吃香的喝辣的。”

　　她没有再继续纠结。

　　钟冶已经离去。

　　六月底，一学期的课程陆陆续续结束，即将迎来考试周。
　　班里的男生们不再流连忘返于网咖和酒吧，纷纷自觉参加晚自习，连一贯社交活动丰富多彩的周怡这几天也收敛不少，临时抱起了佛脚，为的是不挂科。

　　周怡手指戳了戳坐在前面的夏紫薇说：“格格，快把建筑力学的笔记借我一下。”

　　右边的赵梦洁听到，回道：“那本在我这儿呢。”

　　“好过分，明明是我先预定的。”

　　“谁让你前两天不看来着。”

　　两人日常斗嘴，夏紫薇见怪不怪。她在埋头做模拟卷，据说正式考试百分之四十的题目都来自于上面。

　　这段时间几乎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复习上，教室里的学习氛围异常浓厚。

　　第二天吃过晚饭，夏紫薇回到宿舍，发现手机充电线坏了，没办法，她只能跑一趟汇金广场，去便利店买根新的。
　　走出怡家乐，她来到附近的coco奶茶店，打算给室友带两杯香草拿铁，等到上晚自习的时候喝。

　　奶茶店隔壁是一家烧烤店，此时人声鼎沸，一箱箱啤酒被打开，喝空了的酒瓶子被随意扔在地上。大大小小的桌子上挤满了人，男生女生都有，划拳的，唱歌的，还有喝多了趴在桌上嚎啕大哭的。嬉笑怒骂，姿态万千，肆意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