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心》粽教主

1、第一章 两个馒头

　　暮霭微散，坑洼不平的石板路上还蒙着层湿漉漉的雾气。小街的两旁鲜见人影。
　　三月初，天亮的晚。
　　云卿起身，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出了房门。出门时还仔细的侧着耳听了一下隔壁房间的动静。很好，爹没有再咳嗽。他有些欣慰地松了口气。
　　挽起袖子走进厨房。拿起靠在墙边的竹竿，他小心地将吊在屋顶上的篮子取下。揭开蒙在上面的纱布，双手捧出里面褐色的砂锅。他低下头凑过去闻了闻，只有米粥清淡的香气。“没坏!”他高兴的将粥温在炉子上。趁着温粥的空档快速的洗漱。
　　摸出灶膛里的两个粗粮馒头搁在蓝瓷碗里，再扒拉了一块咸菜根，便用粗布包起放在一边不理。转身却将那煨的浓稠的白粥盛放在小碗里，将咸菜的叶子切的细细的摆上碟子，凉上一杯开水，轻轻的端到爹的床头。
　　“爹，我出去干活了！”
　　看着床上一点回应也无的憔悴男子，他几不可微的皱了皱眉头，动了动嘴唇，却没再说出一个字。挽了下耳边落下的发丝，便轻手轻脚的出了房。
　　白天日头短，他得赶着时间进山去挖笋。笋这东西在年后就是时鲜，城里能卖到一贯钱一斤。乘着卖笋还能挣几个，他得把下个月的花销给备好。虽说爹身体的问题不大，但也不能再过多劳神费力，大夫说最好一天到晚都在床上将养着。而且营养也不能掉，要多吃些温补之物，可这补品………..他晃了晃头，算了，先顾好眼前的再说吧！

　　十一灰头土脸的从林子里钻出来的时候，看到远处山坳里的袅袅炊烟，依稀可闻孩童的嬉笑声和狗吠声，她激动的仰天长笑三声，接着体力不支的仰躺在地上，放松的大声哭了出来。终是出来了！
　　鬼知道她清醒过来却躺在不知何处的山林里，接着不辨方向的在林子里绕了三日，食不果腹，说不出的凄惨。这下好了，终于出来了，还哭个啥？十一默默地对自己说着，用袖子胡乱的抹了下脸，蹒跚的朝山坳里的村落走去。
　　走走停停，十一始终憋着一口气。可饿了这些天，身上的最后一点气力也快消失殆尽，思绪和身体仿佛是两个个体，头脑想着要快些走，到了便有饭吃了，可两条腿似是戳在地上的肉条，连抬步都做不到了。头昏脑胀的便顺着斜坡，滚入了山路边的竹林里。
　　仰躺在地上，闭着眼大口的呼气，能听见自己嘭嘭有力的心跳声。身下是柔软的草地，十一手心朝下，感受着干燥的土气。要是长满番茄黄瓜的田地该有多好啊？不不，就是一颗水萝卜我也很感谢了，十一如是想着。努力的睁开眼，十一只觉得阳光更白更晃眼了。她艰难的扭了扭头，唔，左手边是刚滚下来的斜坡，右手边是一片竹林。难道就是这儿了么？我就要死在这儿？十一不甘心地嘀咕着，虽说风景还属秀丽，可人家不想做孤魂野鬼啊～
　　等等，十一再次扭过脖子的时候，竟然看到一只小巧的蓝皮小布包卡在右手边竹林前的枯丫上。她努力的爬过去，吃力的支起身子够着布包。布包里竟是两只粗面馒头和小菜。她也顾不了多余，黑心的咬了大半个馒头，也没吃出啥味道就囫囵的吞了。“唔，馒头～”她激动的眼含热泪，三两下就消灭掉了一个馒头。佐馒头的小菜也被她塞在馒头里一起下了肚。
　　罪恶的黑手正准备伸向下一个时，十一迟钝的感觉到脖颈间的一阵冰凉。她心虚地抬起了头，一个面容俊朗的高大男子手持铁铲，站在她旁边。好巧，那铁铲也正好就是她脖颈上的那个。
　　男子的目光在她，蓝皮布包和馒头之间游走，似是十分生气。
　　“我…......我.......不是………偷….偷你……..馒头……….”十一被物主抓个现行，一脸的尴尬不安，她看着男子皱起眉头一言不发，感觉相当有压力，咽了咽口水，“我真不是偷……….”十一低着脑袋不敢看人，声音也越来越小，捏着馒头的那只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只得慢慢地举过头顶，递到那人面前。
　　“给你..”十一嗫嚅着，也不知对方听见没有。
　　云卿接过那只已经被捏脏了的馒头，也不得多说什么。看样子，眼前这个孩子也是不得已，他又能说什么呢？他将馒头一分为二，自己取了半个，将剩下的又递给眼前这个脏脏的孩子。
　　“饿了吧，快吃！”本是平淡的一句话，却叫十一红了眼圈，不管不顾的抱着云卿的脖子大声嚎了起来。
　　云卿被抱着坐在了地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心下一软，没有推开十一，叫她狠狠在自己怀里发泄了一通。待到十一抽抽噎噎时，云卿已经吃好馒头等的有一阵了。
　　十一后知后觉的从云卿怀里跳出来，老脸通红。幸好脸脏，看不太出来。
　　“哭够了？”云卿好笑地看着十一，“吃了馒头快走吧”他指了指那半个馒头。
　　十一不好意思的将馒头撕了小口小口的吃着。看到云卿整理完东西站起来准备走路时，她将馒头藏在怀里，赶紧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路，云卿回过头看到身后的小尾巴。“别跟着我了，快自己走吧！”他做了个赶的动作，看着停步不前的孩子，叹了口气，返身继续往前走。几次下来，云卿也有些无奈，他养活自己和老爹都有些结巴，多一个人怎么过啊？狠了狠心，他加快了脚步，几下便和十一拉远了距离。

　　山下的小镇此时很是热闹，人们干完活，便三五成群的在自家门口搭起台子玩赌。有些山上来的农户挑着菜沿街叫卖，小贩将活禽装在竹笼里大声吆喝，街上卖茶的卖油的开店的，很是热闹。
　　云卿进到一家客店里，人不是很多，敞亮的大厅里清脆的算珠声从柜台后传来。他走到柜台前，将手里拎着的笋放在了柜台上。
　　“齐掌柜的,”云卿含笑道，“齐掌柜的，我带了点笋来，您要么？”
　　柜台后扒拉算盘珠子声停了下来，圆脸的胖胖掌柜一看来人，也温和的笑了起来，“当然要啦，这几天过路的客商都点着名的要咱的笋汤呢！”掌柜看了看手里的笋，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云卿你带来的我都很放心。”心里默点了个数，说着便从柜台下拿出两吊钱，“下次再多带点好的来。”
　　收好了钱，云卿随口便问，“齐掌柜，最近还需要些野菜么？像花头，枸杞头，鸡心菜都鲜嫩着呢！”
　　“行，你看着办吧！”齐掌柜笑着点头道。
　　摸着怀里的两吊钱，云卿心里说不出的高兴，齐掌柜真是客气，这次比上次多了二十个子，能买好几个鸡蛋了。
　　出了客店正要往回走的云卿突然被人拉住，他一回头，却是刚才的十一。十一咧开嘴，将云卿的衣角攥得紧紧的。而云卿却很是吃惊，刚刚明明甩下了她，这孩子还能找着他，可真不容易。
　　“别走………..”十一拉住他，抬起自己握紧的拳，“这个….给你……”云卿奇怪的将她的手展平，躺在她手心里的赫然是一只小巧的珍珠耳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