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短篇集》潇翎妃

27、百合香【下】

　　【转】花开直需折

　　想要在三个月之内挣够一辈子花的钱，自然免不了铤而走险。

　　祗园百合香本来就是祗园的传奇。急流勇退的盛年太夫，百合花般的姣好容颜，玲珑美玉般的风雅情操，对于调香制香有着上天恩赐般的独特天赋。传闻她能从春日清晨樱花林的微风中嗅出七种不同的气息，每一种气息都能配制出独一无二的熏香，合在一起就是春日清晨樱花林的味道。

　　品香鉴香之人沉迷于她的香，自诩怜香惜玉之人更着眼于她的美人香。心有所属的百合香以各种理由推拒了各式各样的不轨之徒，结果被大名的公子看上了她的风骨。

　　这位公子是位了不得的爱花之人，内多嬖宠，据说百人不止。艳丽如文车妃子，雍容如源氏葵姬，深情如小野小町，温柔如藤壶女御。凡此种种，环肥燕瘦，琳琅满目，不胜枚举。百合香的婉拒激起了公子的好胜之心，他便以女子不该如此刚强为名，定要纳娶了她进入他的府邸之中。

　　若是此刻能够含耻忍垢点头认命，百合香当年就不会刚存够赎身的钱就选择定年退职。再严防死守的牢笼，也有死角和松懈之时。隐居乡里是不可能的了，那就去见见他吧。悄悄地看一眼，就走，不给他添麻烦。无论如何都想在穷途末路之前看看他，只看看他的笑容都好。好成全这全部的人生中唯一一次动了真情的，轰轰烈烈的爱。

　　觑着机会，百合香在一个与往日无甚区别的黎明收拾好了细软，避开守卫与眼线，逃婚私奔去找那个只因为一个笑、一句话、一个拥抱，就被她放在心中，珍藏密敛，爱慕日甚一日的少年。

　　孤身女子，生得美貌，贴身藏着沉重的金银，逃生之路何其艰难？亏了百合香生就一副坚毅性子，钢牙咬断也不悔，刀山火海也不后退。躲过追兵，躲过虎兕狼罴，躲过生着两张面孔，转眼扔了人皮便畜生的路人，路遇堕落的忍者，终究劫数难逃。

　　成也容颜，败也容颜，美丽女子容易遭遇祸患，也容易获得多说两句，多笑两声的机会。祗园教会她的，除了倚门卖笑，除了察言观色，还有怎么像吊着一根胡萝卜在驴鼻子前头一样吊着男人。美人听物语怪谭，那就给她讲物语，悄无声息地制成的熏香，让这些意志力远远超过往日里常见的富商阔客的堕落的忍者也好说话起来。

　　口唇一点一点失了血色的调香师言笑晏晏地骗到了九十个物语，没有人再说话，她只好亲自上阵，将多年职业生涯中道听途说来的最凄厉、最奇诡、最惨烈、最怨恨的故事，一个一个讲了来。

　　第三个故事讲完，形状美好的杏眼中燃烧起青色的烟火。第六个故事讲完，堕落的忍者渐渐地心生惧意，在最后的妩媚悠扬的女子音色中瑟瑟发抖。第九个故事讲完，那些本来自恃武力高超，对她这样的弱女子的反抗不屑一顾的暴徒，屁滚尿流，夺路而逃。

　　空无一人的破庙，分说不清幽蓝还是冷绿的烛火闪烁，祗园百合香讲完最后一个故事，一个关于许诺了心意的太夫，与约定了一年之期却永远地失约了的情人，情丝盘绕不得解，一个永远等待在春日清晨的樱花林中，一个永远走在隆冬腊月灭顶的大雪里，相思相爱不见白头，互相以为对方失期，这样的悲恋物语。

　　最后一个物语讲完了。

　　月光下莹莹生辉的优雅调香师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衫，用那个少年后来托人捎给她的，颇有些年头历史的金漆沉香木梳对着映不出她的身影的靶镜，耐心地篦了篦头发。梳出一顶一丝不乱的岛田髻，插好发梳与耳挖。净面匀粉上妆拔眉漆齿，去见心上人，当然要有着最完美的妆容。

　　“我可不会像我的母亲一样啊。”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破庙里没有激起半点回响，就像一缕香，一道烟，只需轻轻的、柔柔的一道风，就能把她带走，吹散到四面八方，遍寻不着，“想要见他。想要看看他。无论怎么都好，无论多远都无所谓，想要再看一眼他的笑容，想要再感受一次那个拥抱。”

　　没有影子，也没有重量。

　　轻飘飘的百合香，即使是死亡也不能阻止她亲口诉说的，沉重的爱意。

　　【合】宝鼎百合香

　　距离破庙不足百里，也许更远。那是忍界最强的两大家族之一，千手一族的聚居地。族长大宅的主卧中，新任族长第一天的千手柱间整理着匆匆接手的库房，忽然翻到一炷香琼香。随手点燃，悠长的香线中，视线逐渐模糊。也许连续四五天不眠不休真的太累，他清出一块干净的地面，就地小憩。

　　不知道是不是香的原因，他迷迷糊糊地梦到了三个月前美好得宛如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的那一天一夜。完成那个追捕任务回来后，又陷入了连绵战争，没再得到机会去见她，不过母亲从祖母那里得来的发梳已经托人给了她，她回信十分喜欢。

　　父亲与田岛同归于尽，他仓促之间走马上任，千头万绪刚起了个头。等忙完手头这些事，就去见见她。祗园又不远，以他这种实力的忍者，徒步往返也用不了十天。

　　主意拿定，心里就踏实了。梦中重复着百合香与他在一起的那些事，缠绵缱绻，美不胜收。餍足醒来，身上的衣服反常地没有变化，手边的武器架上多了什么东西。凝神看去，发现两方精致华美的匣子，还有一封【望君亲启】的信。

　　细长的那一方精美的檀木匣子，里面铺着柔软的丝缎，丝缎中藏着一束清幽扑鼻的百合香。方方正正的那一方匣子里，内衬则是堆叠得整整齐齐的小判与金银首饰，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最上层小判空出来的位置，撕下来的和服丝绸垫着的右手无名指与小指，与覆压在上面染着鲜血的祈求平安的御守一枚。

　　以为自己已经成长为昂扬的七尺男儿的青年人一怔，眼睛忽然酸涩难当。从梦中取出的礼物，因何而来，从何而来，他并不知道，也永远都不想知道。

　　但她一定是希望他知道的吧。于是他沉默着，放弃简单易行的火遁，寻来了火刀火石，敲击点燃那束凝聚着一生的爱意与真情的百合香。

　　朦胧的青烟里，朦胧的心上人一如初见时惊艳。她头上插着他所馈赠的发梳，樱唇叼着金质的烟嘴，深吸了一口开着百合花的影影绰绰的烟草，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勘破世事波澜不惊般地对他一招手，笑道：“哟~”

　　晚间点燃这缕香，百合香就会出现。香不熄灭，百合香不消失。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