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沟渠》热心群众吹吹

5、第5章

　　第二天沈顾盼在课桌下面看见了自己的单车钥匙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谢谢。沈隽之。”
　　她把这张纸条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上课的时候沈顾盼还有些心不在焉，她的脑海里反复不停地播放着沈隽之骑着车载她的场景。就在她陷入回忆的时候，她清楚地感觉到全班的气氛都安静了下来，然后她听见物理老师叫了她的名字，让她去黑板上做题。
　　她看了一眼黑板，上面密密麻麻画的都是小球、木板，写着无数莫名其妙的公式。她感到心烦，只能呆愣地站在那里，别无他法。
　　做题是做不出来的，就算把答案给她抄，她可能也会抄错。
　　“怎么了这位同学，已经瞧不上我的课了吗？”物理老师是一个有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头顶已经半秃，说话间一股浓烈的烟酒味。
　　沈顾盼一直没记住他的名字。
　　她正想解释自己不会做这道题。谁知道她身旁的易诚突然站了起来，对老师说:“老师，别耽误时间了，我们班六十个人，耽误一分钟就是耽误六十分钟呢，不如还是继续讲课吧！”
　　物理老师一直很喜欢易诚，听到他这么说，点点头表示同意，于是继续开始讲课。
　　沈顾盼叹气，也不知道是叹息物理老师，还是叹息自己。她对易诚说了句“谢谢”，易诚只是口是心非地说:“我才没替你解围，我只是怕你耽误老师上课。”
　　“是是是，我可不敢耽误你们学习。”她附和着说。
　　“你刚才在走神啊？”易诚难得第一次对她的上课状态感兴趣。
　　她想到自己和沈隽之的事，有些紧张，连忙摇头否认。
　　易诚没有再理她，认真听课去了。她也乐得悠闲，拿出手机看见易梦莹给她发了□□息:“刚才在想什么呢？”
　　她把昨晚遇见沈隽之的事全部告诉了易梦莹。易梦莹过了一会儿才回复:“真的不考虑当我嫂子了吗？我已经是省城cp粉了呜呜呜……”
　　“……”她无话可说。
　　晚上到家后，她把沈隽之给她的那张纸条放进了一个盒子里，把盒子放在抽屉里保存了起来。
　　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很快就下来了。
　　高一全年级一共有1200人，沈顾盼文科成绩510分，理科成绩390分。
　　易梦莹、易诚、沈隽之无论文理成绩都考得非常好，600分上下的那种。
　　这下沈顾盼彻底相信了，只有她是按中考成绩分班分到17班的，易梦莹、易诚和沈隽之这些人都是被概率随机安排来的大神。
　　白诗仪也考得很不错，但沈顾盼没有记也不想记分数。
　　班主任秦心开了一次班会，和同学们一起分析月考成绩，以及询问同学们对于文理分科的初步意向。高一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就是他们的文理分科考试。
　　秦心发了一张文理分科意向表给他们填，让他们晚上放学前交给班长安意。秦心说道:“同学们不用有压力，这只是一个初步调查，以后学文学理还可以再改的。”
　　沈顾盼毫不犹豫又破罐破摔地写了“文科”，然后把表格放在课桌的角落没有再理会。
　　一整天的课下来，几乎每一科的老师都在询问他们的分科意向。物理课的时候，物理老师带着固有的烟嗓一脸骄傲地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
　　这时有搞事的同学反问:“老师，应该是学好英语才能走遍全天下吧，哈哈。”
　　物理老师根本不理会这个好事之徒，继续和他们聊着关于分科的话题。他居高临下地环顾了教室四周，悠悠开口:“我觉得啊，班上这些整天上课玩手机、吃泡面、睡觉的同学如果都能自觉滚去学文科，我们班也就不会有那么多耗子屎毁了一锅汤了。”
　　班上同学听罢哈哈大笑。
　　沈顾盼觉得有点恶心，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反驳这位物理老师的话，但她忍住了。
　　班上都在哄堂大笑，她何必站出来当跳梁小丑？
　　物理老师见没人反对，于是继续说道:“现在的形势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我打个比方，这理科就像古代的生儿子，文科就像古代的生女儿。生了儿子自然是一帆风顺，腰板挺直了，至于文科，就像生女儿一样，聊胜于无，混个文凭而已，都是下下策。你们大多数都是聪明人，可不要轻易去蹚浑水。”
　　有同学起哄:“老师，我懂，我家里人也说学文科没前途，都是一些成绩不好又想考大学的人才会去读文科，找工作也没什么用，挣不了大钱。还是理科好，前途无量呢。”
　　又有同学笑着附和:“对啊，我看这文科也没什么好学的啊，历史政治什么的都不过是常识而已，了解一下不就行了？我觉得我就算是学理科之后再去做文科的试卷，也照样比一些文科生考得好。”
　　物理老师听了之后得意道:“我们班上的未来文科生们，怎么一个都不发言？”
　　这时，申颜也开口道:“老师，人家高雅的文科生可不屑和我们这些俗人争论。”
　　沈顾盼只是一直看着窗外。
　　晚上回家路上，易梦莹问她学文还是学理，她说文科。易梦莹听后略委屈:“我也猜到啦，但还是有些难过怎么办，我要学理科，下学期就不能和你同一个班了。”
　　她安慰道:“没事的。”
　　易梦莹又说道:“今天物理老师和那些同学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就当没听到，不要在意。”
　　易诚倒是没过多发表意见。沈顾盼觉得他肯定也是要学理科的，易诚和易梦莹的理科成绩都比文科成绩好，他们都更适合学理科。而且，在传统观念里，很多人都是重理轻文的吧。
　　就像物理老师认为上课睡觉吃泡面玩手机的人就应该通通滚去文科班，让乌烟瘴气的17班重见天日。
　　她也是被物理老师视作耗子屎的成员之一吧。
　　第二天自习课班长安意在班上公布了每个人的分科意向。17班一共60个人，只有12个人选择了学文科，其余全部选择了理科。不过这并不让沈顾盼感到惊讶，这很正常。但选择文科的12个人里，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易诚和沈隽之的名字。
　　沈顾盼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些信息，物理老师、化学老师、生物老师甚至数学老师都集体出动，把易诚、沈隽之还有一些同学叫去了办公室。
　　一整节自习课他们都没有回来。沈顾盼心烦意乱，根本看不进去书也做不进去任何题，她忍不住给易梦莹发□□息:“我一直以为易诚和沈隽之是要学理科的。”
　　“沈隽之我倒不意外，毕竟他在秦心的课上就发表过他对于文学的长篇大论了。易诚我真的是没想到，这家伙真够沉得住气的，从来也没跟我说过这件事。”
　　沈顾盼回道:“我觉得那些理科老师一定不会同意他们学文科的。”
　　“那又怎样，只要立场够坚定，那些老师也没办法。难不成强人所难？”
　　沈顾盼笑。
　　课间操时间沈顾盼也没看见易诚和沈隽之。课间操结束后她和易梦莹去小卖部买了些零食回教室，看见易诚已经回来了，沈隽之还没回来。
　　她刚回到座位，还没来得及和易诚说上一句话，白诗仪不知道从哪里迅速走了过来，一脸焦急又难以置信地问道:“易诚，你为什么要选文科？”
　　易诚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问这个问题，又似乎是已经回答了太多这样的问题，显得有些疲惫。但他还是耐心回答道:“没有为什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白诗仪继续说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们班的理科老师？还是你不喜欢我们班上的某些同学？这些都可以解决的，你不要因为这些小事毁了你的前途，你学文科的话你的人生就毁了……”
　　“跟谁都没关系，我说过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易诚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认真的语气说道，“还有，请你不要再说我选了文科人生就会被毁掉这种话了。”
　　白诗仪愣了愣，依旧不死心继续劝说:“易诚，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你知道大多数人都是要学理科的，那些不学无术混日子的基本都是要去文科班的，你到时候所处的学习环境多不好啊。就算，就算你去了文科最好的班，那质量也远远比不上理科最好的班啊。而且文科特别不好就业，前途一片渺茫，无论是家长还是老师，都希望我们学理科，有一个好的未来，你为什么偏偏要走弯路呢……”
　　易诚叹息，却没有再说什么。
　　白诗仪见易诚沉默，只好退一步说:“对不起，易诚，其实我只是怕你以后后悔。”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不会后悔。谢谢你的好意。”易诚淡淡地回应。
　　白诗仪一脸受伤地走了。沈顾盼静静看着白诗仪小心翼翼离开的落寞背影，突然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在想什么呢？”易诚笑着用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跟老师说了那么久的话，真是口渴得很。”
　　“你为什么学文科？”她终于问出心中的疑虑。
　　易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迅速趴在课桌上，说:“我先睡会儿，老师来了叫我啊。”
　　沈顾盼这才意识到，易诚读文科的原因，他应该并不打算告诉她。所以，她不会再问他。
　　沈隽之很快也回来了。
　　在晚上安意最后一次统计全班分科意向的时候，学文科的同学由12名减少到了7名，不过易诚和沈隽之的选择依旧是文科。
　　沈顾盼有些自嘲地想，那些理科老师没有找她谈话，是已经放弃她了，还是根本不在乎她这个人学文学理？
　　不过，她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感到庆幸。
　　庆幸的是，沈隽之竟然选择了文科。他竟然选择了和她相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