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沟渠》热心群众吹吹

22、第22章 2016年

　　2016年
　　大二上学期寒假春节期间，一中17班的班群里说要同学聚会，也不知道是谁组织兴起的。沈顾盼觉得，莫非有些人真的只有金鱼的三秒记忆，当年17班的暗流涌动，如今都能一笑而过了吗？不过也已经过去很久了，无论是当年17班关于文科理科的异梦，还是种种人心难测，都成为了无解的过去。
　　更何况，就因为能见到沈隽之这一点，她也是会去的。
　　群里说先在一中17班教室见个面，再出去吃饭。沈顾盼犹豫再三不知道该不该和易梦莹一起去，可这样一来又会碰上易诚。这半年以来她一直尽量避着易诚，她并不愿意功亏一篑。
　　还好易梦莹主动约她一起去，还说易诚不会和她们同行，而是和别的同学一起同行。
　　到了教室，已经有一些人了，她看了几眼，看见沈隽之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座位，正和几个同学说着话。她本就对这种集体聚会没什么兴趣，来也是因为想见沈隽之一面而已。
　　易梦莹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推着她往前，说道:“去坐他旁边，趁机聊聊天嘛。”
　　她心跳猛烈，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该改变一下，该主动一点了。正要走去，她却发现原来沈隽之旁边的座位已经有人坐了。
　　她立刻又打了退堂鼓，一颗激动的心也渐渐冷却下来，和易梦莹找了座位坐在了一起。
　　易诚很快也来了，他走近，坐在了易梦莹的前面。
　　她看不清易诚的表情，易诚的头微微低着，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时，白诗仪也过来了，跟易诚轻声说了几句话，易诚点了点头，白诗仪就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下了。
　　接着就有几个同学开始说话了，沈顾盼猜想大概就是组织聚会的人。但她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只是尽可能地假装无意间瞥过，看几眼沈隽之。
　　17班高考考上重点大学的并不多，而其中沈隽之、易诚和易梦莹的录取学校四川大学是17班所有同学里最好的，所以他们三个人就被强行拉到讲台上去唱歌了。
　　多媒体设备早已经打开，大家似乎是早就驾轻就熟。
　　易梦莹唱了一首刚热播不久的剧《伪装者》的主题曲《诉衷情》，由于原唱是男音，音域较低，有的地方她稍稍改了下调，整体听起来也是分外和谐。那句歌词“我曾经那样盼望，盼望有一个晚上，倾诉着我的衷肠，从今后就莫再彷徨”，也正是沈顾盼最不敢对沈隽之表露的心声。沈顾盼并不知道易梦莹选这首歌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接着易诚上去，唱了飞轮海的《误会》。唱之前，他说:“虽然以前喜欢，现在不一定会喜欢了，但既然以前喜欢过，我还是想把这首歌送给以前喜欢过这首歌的你。”他没有明说这个“你”是谁，听起来很像是泛指，因此也没有同学好奇起哄。但沈顾盼知道，易诚的这个“你”，指的就是她本人。她曾经跟易诚说过，她很喜欢飞轮海的歌，她没想到，他一直都记得。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沈隽之唱了陈奕迅的《不要说话》。这首歌，她曾经和他合唱过。她还记得那句她很喜欢的歌词，那是她对他的真实写照:“愿意，用一支黑色的铅笔，画一出沉默舞台剧，灯光再亮，也抱住你。”
　　如果她的这场暗恋是沉默的舞台剧，沈隽之甚至连观众都算不上，因为，这一切他毫不知情。
　　但他为什么偏偏唱了这首歌？这样一来，她又得到了微弱的希望，幻想着他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喜欢她呢？但暗恋的人本就容易想太多，容易自作多情，把美好的碎片想象成真实的模样。如果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他应该早就主动跟她说明了吧，又何必等到现在？
　　就像飞轮海《误会》里的歌词那样，“就像你我之间那些深的浅的期待，也许，全都是误会。”
　　晚上的聚餐地点在一中附近的一家川菜馆。
　　沈顾盼本来是打算和易梦莹坐在一块儿的。结果易梦莹看到沈隽之坐下了，连忙拉着她也去沈隽之那一桌坐下了。
　　桌子是四方形的，每两个人坐一边，一共能坐8个人。沈顾盼和易梦莹坐在了一起。其实能和沈隽之坐在一桌，她是非常惊喜的，但又不敢过分表露出来，只能刻意维持冷静。但更让她觉得不安的，是易诚也来了这一桌，他坐在了她的对面。很快，白诗仪也来了，坐在了她的左前方。此外，还有三个同学也坐了过来，她还记得，这三个人是当年跟着物理老师一起挤兑嘲讽文科生的熟面孔，如今，也能与文科生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了，不知道是该觉得好笑，还是讽刺。
　　吃饭间隙，每桌都纷纷开始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沈顾盼那桌也不例外。组织者给每一桌都发了一副扑克牌，游戏规则是用扑克牌作为道具，每个人抽一张，谁的牌面最小，谁就要真心话大冒险，具体要根据抽到的扑克牌上面写的内容来定。如果结果不让人满意，就要罚喝酒。
　　第一轮，牌面最小的是白诗仪，她那张牌上写的内容是:用一句歌词形容你第一次喜欢的那个人。
　　白诗仪没怎么思考和犹豫，几乎是脱口而出:“我爱的人不是我的爱人。”
　　其实白诗仪对易诚的心思，在当年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所以白诗仪说出这句，大家也没有起哄追问。至于沈顾盼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反应了。
　　第二轮，是易梦莹，她那张牌写的是:你想和什么样的人结婚。易梦莹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对我好的，对爱情忠诚的人。”
　　“那就是忠犬男嘛。”有个同学笑着回应，“你一定会遇到的！”
　　后来，易梦莹真的遇到了这样的人，那个人就是路唯远。而易梦莹也是真的实现了这个愿望，和路唯远结婚了。
　　第三轮是易诚，他那张牌是:描述你最难忘的前任。易诚大大方方地回答:“我没有前任。”也因为这样，他爽快自罚喝酒。
　　沈顾盼却有些糊涂了，易诚说他没有前任，那白诗仪又是怎么回事？但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其中细节，下一轮游戏又马不停蹄地开始了，这一次是她自己，她抽到的牌是:你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问题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就连身旁的易梦莹都忍不住握了握她的手。
　　她感觉到易诚的视线一直追逐着她，让她更加紧张和无措起来。她刻意躲开那如炬目光，看了一眼沈隽之，发现沈隽之也在看着她，她突然就有了一丝奇怪的勇气，冲动之下就将实话和盘托出了。她说:“高一的时候。”
　　白诗仪的筷子突然掉在了地上，发出突兀的响声。沈顾盼从声音中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冲动，这里的人都是她的高一同学，自然会胡乱猜测一番。白诗仪反应这么大，大概就是误会什么了。
　　偏偏这时候有个同学继续追问:“那个人，是我们这一桌的吗？”
　　“一次只回答一个问题，想问更多，等下次！”易梦莹解围道。
　　那个同学只好闭嘴了。
　　沈顾盼开始心虚和恐慌，总觉得有些事开始不受控制起来。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下一轮，居然又抽中了她自己，牌上写着:“说出你喜欢的人和你的一个共同点。”
　　这简直就像一个圈套，正等着她走进去。
　　她不愿意回答，正准备认输喝酒，虽然她根本不会喝酒。这时候易诚却突然开口道:“我帮沈顾盼回答吧。他们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学的文科。”
　　这个回答让全桌的人都安静了片刻，尤其是白诗仪，表情变得极度不自然，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众所周知，17班里学了文科的男生，就只有易诚和沈隽之两个人而已。易诚的回答明摆着就是暗示沈顾盼喜欢的人就是他们两个其中之一。
　　沈顾盼觉得有些失望，甚至有些愤怒。易诚为什么就这样擅自把一切说了出来，还说得这么朦朦胧胧、不清不楚？
　　她隐于内心多年的秘密，竟然被如此云淡风轻地一笔带过。
　　她连看向沈隽之的勇气也没有了，只能低着头看着桌面，不再说话。接下来的游戏她已经意兴阑珊，如果不是碍于礼节，她会立刻告辞。
　　终于熬到了聚餐结束，一群人还要继续去ktv唱歌，沈顾盼找了个借口婉拒了。易梦莹还有事也先走了，她就一个人慢慢走路回家。
　　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沈隽之被一个女生抱着，两个人安静地站着，都没有动。
　　她只能看到沈隽之的背影，看不到他的脸。她呆呆地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心里并没有涌上想象中的痛苦，心酸，愤恨，嫉妒，后悔，或者什么感觉。什么都没有。她只觉得半张脸都仿佛麻麻的，像是被人打了，一颗心像是被彻底淋湿了，想立刻逃走却又迈不开步子。
　　她又想起了那首《春秋》。
　　“我没有被你伤春悲秋不配有憾事，你没有共我踏过万里不够剧情延续故事。我没有被你改写一生怎配有心事，我没有被你害过恨过写成情史变废纸。想心酸，还可以。想心底，留根刺。至少要见面上万次。”
　　至少要见面上万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