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大妖怪也不想好好种地呢》姜辛孤涯

8、初见凌烁，你就是那个妖君子？

　　三个时辰后，斜阳渐落，一队人马进入寨中一番搜寻仍是空无一物，那他们搜寻的少主人呢？
　　“百翠中白银脊山，山下民绕是城环，城中有楼名毓秀，人美膳香幽阁雅，就是门卫有点坏。”毓秀楼天字楼包间里檀香清幽，不过与四方桌上飘出的美食香气混在一起还是有些古怪，捏着上好白瓷杯轻酌一口，麻衣少年摇头晃脑无韵无调装模作样地吟出一首烂诗，坐在他正对面的小孩灰头土脸，除了眉间一点疑似猫爪的朱红净亮外，一头黑发披散浑身上下邋遢的不成模样，此时正抓着一只烧鸡胡乱啃着，手上脸上全是油汁酱汁，若是旁人不说，绝对没人相信这就是银脊城传说中哪位知书达理乖巧温顺的凌三少爷凌烁，当然，至少三个时辰前他不是这样的。
　　在归还犬惊霆族剑后他就顺着另一柄大剑上的势摸到牢房提起迷迷糊糊的小孩传送到毓秀楼，原本单纯有钱是进不了毓秀楼的，但凌烁眉间的赤亮得泛微光的印记却被循声来到前门的主事给认出来是失踪月余的三少爷，急忙迎上楼去的同时私下派人前去城主府通报。佩玖菜都还没点完，凌家少主凌岳就带着凌家护卫一声不响地把毓秀楼给包围起来，不过佩玖能不知道？他只是不在乎，而正要上楼抓人的凌家也被人给拦住了，准确地说，是被那人身上的威势给镇住了。
　　拦住凌家数十人的仅一白发老妪，她紫袍上的网格刺绣宣告着她来自何等神圣强大的势力——天枢院，云陆最高等魔术学院，所有魔法方术研究者心中的圣地，繁复的网格象征着百密无疏的严谨，而这位婆婆身上的紫袍更是一种泰斗的象征，她即使是在天枢院的魔术协会也占有一席之地。
　　凌岳上前一步拱手施礼：“压紫仙姑，我胞弟就在里面，您有何指教？”
　　压紫婆婆说道：“叫你的人都撤了吧，里面哪位已经发现我们了，你这样有失礼节。”
　　“您认识里面哪位？是他劫的烁儿？还是他把烁儿给救了回来？”凌岳眉头一皱连问道，压紫婆婆何许人也？云陆天地榜上有名可被尊一声仙人的魔术师，里面和凌烁共处一室的哪位竟让暴躁仙姑都忍让三分。若是他出手解救了烁儿那还好，自当以上人礼之，可若是贼人……
　　“老身不认识。”比起东想西想的凌岳，压紫婆婆的回复倒是言简意赅。
　　“那您为何阻拦？”凌岳的疑惑只是收获压紫的白眼，老妪瞟了他一眼哼道：“肉眼凡胎，活真是白瞎了凌家血脉。”言罢随收了外放的威势，此时凌家众人才明白，压紫仙姑威势外放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拦住他们而是保护他们。
　　天魔在世，如狱如渊，从第一个开始，凌家的卫队和看热闹的群众纷纷跪倒在地喘不过气来，饶是凌岳这般小有所成的习武之人也不得不以剑撑地才勉力支撑不失了颜面。
　　“来者竟恐怖如斯，银脊城有危险，必须把父亲请来。”好不容易才憋出句话却又被压紫婆婆给怼了回去。
　　轻松多了的压紫取出方巾擦汗，看着凌岳的神色里稍微多了分赞许：“这威势里边儿没有敌意，只是告诫你别打扰他用膳，你还是静心体会这威势吧，若能悟的一分都能让你大有长进。
　　得了压紫婆婆的话放下心里石头的凌岳正要吩咐卫队就地修炼耳边又响起她的话：“他们你就别管了，对这帮土鸡瓦狗而言，能在这力量下呼吸就算修炼了。”
　　楼外是天魔狱渊，可楼里却是另一幅景象。
　　“小二！各色糕点甜品都给我弄一份打包，其余的都给爷上一份！”
　　福源条、樱桃罗、弄影三绝、翠珍珠等等诸如此类这些佩玖是听都没听过，但凡稀奇他都要尝尝。
　　“那个，哥哥……”
　　“哼哼，好吃！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香甜的东西啊？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做的啊？”比起正襟危坐的凌烁，吃起东西发出猪叫的某玖才更像个小孩子，也没什么脏不脏烫不烫的说法，一双污爪见什么抓什么直往嘴里塞。
　　面对自己被无视的情况，凌烁脑海里飞速略过先生教过的内容，捧起杯盏笑道：“银脊城凌家凌烁，此番遇难突然，很感激哥哥出手相助，小弟以茶代酒敬哥哥……”
　　“喂！别把话岔开！我问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做的！！”佩玖神经兮兮地爆出无名火，拍案怒吼，凌烁再是世家出身也不过是个小儿，全身一颤茶杯也摔倒地上，全神贯注地观察佩玖手上那吃了一半露出红馅的糕饼怯声道：“据记载，最早的樱桃碧罗是两百年前云游仙师韩子途径银脊山下樱桃林时睹物思情，仿照儿时父亲做毕罗糕饼的手法，取百年树精产的甜樱桃做主馅，辅以薄薄的粉皮以魔力熏熟，不腐不坏晶莹剔透，甘美温润老少咸宜是韵养心神的上佳膳食，只可惜……”说到这凌烁悄悄看向佩玖，只见其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塞入樱桃碧罗，可就算如此也止不住他嘴角露出的涎水。
　　声音一断，沉迷进食的佩玖狐疑地盯眼凌烁，从那对清澈的眼眸中他看到了自己的模样，连忙放下手中食物撇过头去收敛心神。
　　【一个不小心怎么会成这幅模样……】
　　喝口淡茶，佩玖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其实内心相当好奇：“只可惜什么？”
　　佩玖这口茶敛住了自己的心神也滋长了凌烁的勇气，提起吃，小凌烁是口若悬河：“毓秀楼始终是民间酒家，做的终究是面向百姓的食物，樱桃用的这些年才推广种植的大樱桃，产量和甜度是够了，但灵气始终不足。我爷爷摆的家宴上的樱桃碧罗才是得了韩子仙师真传的上品…”
　　凌烁说得起劲儿，佩玖也听得尽兴，酒过三巡饭过五碗，佩玖是吃的差不多了，小凌烁才在佩玖的怂恿下吃起来。
　　“额，恩公，我真的可以开始吃吗？”凌烁舔舔嘴唇始终举箸难下。
　　“你有不吃的理由吗？我都啃了半桌你害怕下毒不成？”
　　面对佩玖的质询，小凌烁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云陆古语‘蒙君子圣贤赎命恩泽，必以命相还，红鬓应以身相许，冠玉必以父孝之，受者弱小，亦需竭力尽敬至舞象之年复择恩馈。’按子礼，父亲膳毕前小儿是不能动筷的。”
　　噗嗤，佩玖笑了出来，指着自己鼻子道：“小可爱哟，你看小爷这幅模样，衣食言行哪儿像君子圣人？明明是个妖怪！”
　　凌烁露齿眯眼而笑煞是乖巧：“杀匪患不戮饶其勇义，收供奉不夺人家珍，逢弱子救之无图，得至宝仍归还旧主，烁见恩公无处不似君子。”
　　“是，妖，怪！大妖怪！”
　　“妖君子，怪圣人。”
　　“嘴够甜，快吃点好吃的替我赏赏你那张嘴。”佩玖闻之老脸一红，瞥头看着窗外景色，那一群神色慌忙的大小人好生无力，良久才回首看着桌前无声进食的小大人，举著取饮无不优雅非凡，佩玖兴趣使然望其气，头上连着的更是天辰洁息，和自己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喂，小子，你其实并不了解小爷这样粗鄙的人吧？”凌烁顿住，半响说不出话语，那副模样分明是被说中了。
　　佩玖轻哼一声，托腮徐道：“我就说嘛，普天之下，草民千万王侯百人，所谓草民就是被王侯视如草芥任其宰割的牲口，所谓王侯就是以天下为鱼肉的屠夫，大话说得通篇，却是小事都不理解通融。”正洋洋得意的佩玖瞧见愣了一会儿后开始大口刨饭徒手撕肉的凌烁反倒有些奇怪。
　　“你干嘛呢这？”
　　凌烁拍拍胸脯把饭菜给咽下去就着袖子擦把嘴正经道：“自古王侯难以理解百姓，佩玖哥哥说得有理，只有说其言，穿其衣，食其饭，行其道才能真正了解百姓，现在我该从用百姓的方法吃饭开始修行。”
　　佩玖一巴掌按在自己脸上闷道：“你他娘真是个阅读理解满分的天才……”
　　“压紫婆婆也说过烁儿是个天才呢。”其实小孩很坏的，不过像凌烁这种能笑得这么甘甜无害的，基本都不坏，至少佩玖这么认为。
　　又小酌几杯，佩玖起身拍掉食物残渣便化在了空气里，风中只有他的低语“看好你的剑，以后定要护住自己周全。”
　　“哎？遵古礼大哥你可以进我家祠堂受我跪……大哥啊，你为什么比风还快……我家里有正宗的樱桃碧罗啊……”包间内独留小儿的郁闷，其实啊，这个小孩儿没什么朋友的。
　　楼外，趴着的人终于站了起来，撑着的人却是跪了下去，悬空盘坐的婆婆睁开了眼微微一笑：“凌家老大，去接烁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