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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有义无信•枉称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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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
若不能在生死之际患难与共,又有何意义?
朋友。
除了兄弟之外,还有什么比这两个字更让江湖儿女热血沸腾、无惧生死?
戚少商本有一肚子委屈,骤见雷艳,顿时连衣袂都扬起了激情。
陈续忽然冷冷地顶了一句:“扛?人命大于天,你扛得起吗?”
“怎么?陈大捕头不同意?”雷艳淡淡地反问。
“马新贻一死,霹雳堂与神枪会势必平分天下,权倾关东,”陈续中肯地评道,“但这是你们的事,你们胆敢犯事,我照抓不误。”
“是么?”雷艳一笑,“陈捕头好大的官威,不知证据何在?”
“证据便是他的剑,象这般窄细的剑只怕全关东都找不出第二把,”陈续有条不紊地细数道,“经验马新贻的致命伤正是由一柄宽二指的剑所造成的剑伤,方才又有人看到他在火场与人斗殴,他若不是疑犯,还会是谁?”
雷艳放声大笑。
笑,也分很多种。有开怀的笑,讥诮的笑,勉强的笑,还有皮笑肉不笑。此刻他的笑,绝不是因为他开心。
剑气冲冠怒谁知,千军不破笑杀人。
雷艳号称‘千军不破’,指的就是他‘笑杀人’。
他一面笑,就出了手。
他掠向戚少商。
右手疾抓,刁,拿,弹,扣,一气呵成。
众人尚未回过神,陈续眼前一花,手里已多了样冰冷的东西。
剑。
雷艳于弹指间夺下戚少商的剑,塞进陈续手里,抚掌笑道:“现在剑在陈捕头手里,那陈捕头是不是就是嫌犯?”
陈续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泛青的脸色未及转红,就听有人‘喷’地笑了出来。
笑声一发即收,听得出笑的人已强行压抑。
陈续一听,火更大了。
他知道笑的人是谁。
“你!有什么好笑的!”他怒得青筋暴起,瞪目剔眉道,“别以为有霹雳堂的人替你撑腰,你就能脱罪。我管你雷霆霹雳,乌七八糟,杀人就得偿命!”
戚少商见陈续气得跳脚,有点不忍心,赶紧正色道:“你误会了,我不是笑你。”
“那你笑谁?”
戚少商想了想,摊手道:“我没有笑。”一面说,一面又忍不住笑起来。
陈续为之气结,指着戚少商道:“你这不是笑难道是哭?堂堂男子汉,笑起来居然还有酒窝,丢人不丢人?!”说到一半,忽觉自己没道理得紧,改口道:“我不跟你罗唣,总之,我今天一定要拿你归案。”
“不成。”雷艳一言截止,象一刀削竹,毫无转圜余地。“除非打败我,否则休想动我朋友。”
“好!”陈续眉毛一扬,扬出几分英悍,“是不是只要我赢了你,你便不插手此事?”
“没错。”
陈续抽刀在手,坚定地道:“君子一言!”
“绝不算数!”
两人异口同声地截道。
说话的一个是戚少商,另一个却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天晓得。
天晓得无声无息地排开人群走出来,锐目一扫,已和雷艳交换了一个眼色。“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伤了和气。权当大家卖我面子,由我打个圆场如何?”
陈续冷哼一声。
戚少商身形微动,拦在雷艳与陈续中间,笑道:“天捕头但说无妨。”
天晓得意味深长地看了戚少商一眼,道:“敢问小兄弟是什么人?”
戚少商正待答话,雷艳忽道:“他便是‘九现神龙’戚少商。”
天晓得笑道:“那就更好办了。”
他一团和气、一脸正气地说:“刀是可以借的。我也不信戚少侠会是杀人凶手,但你说自己没杀人,总得拿点证据出来,否则我们兄弟难以交差。”
戚少商沉吟良久,郑重地道:“刺客披发用剑,带山水面具,出手老辣,候机奇准,貌似用剑多年……”
“披发,用剑……”天晓得喃喃几声,笑了,笑得很无奈。
“戚少侠可知,这样的人关东成百上千,只需蒙个面都有可能是凶手?”
雷艳也笑了。
“那倒是,我也是用剑的。”他望向戚少商,坦荡地说:“仅凭这些特征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戚少商又想了想,眼睛一亮:“这样的人绝不会很多!”
“哦?”
戚少商长吸口气,一字一顿道:“他用的是左手剑。”
左手剑。
常人惯用之手为右手,左手使剑难免不够灵活,正因如此,能以左手御剑的,定为用剑高手。
天晓得一听刺客是左手剑,便一味叹气,愁眉不展起来。
陈续却恍然,大叫道:“小寒神雷卷不正是左手剑么?!”
戚少商的心顿如一次无意失足,直直沉进黑暗的枯井。
只听陈续又道:“你们霹雳堂为争势力,杀人嫁祸,却在这里充字号。”
“放屁!”雷艳气得狠了,脸色白里带了凄厉,连粗话都骂了出来,“雷卷早就封刀挂剑多年,否则怎么会把‘青龙’送给……”话刚出口,猛觉不对,脸色更难看了。
陈续得理不饶人,冷笑道:“这还不是嫁祸?”
雷艳忽尔一伸手,抢剑朝陈续刺去。
陈续没曾想他说杀就杀,也气得发昏,正要动手,忽被天晓得拦住。
“这又何必,咱们在这儿的可都不是正主儿,”天晓得目光闪动,一手拗着雷艳的剑,一手抓着陈续的肩,语气十分诚恳,“不如就由戚少侠请雷庄主过来,大家当面锣、对面鼓地说个明白,可好?”
戚少商当然不会说不好。
简直求之不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激动,一听雷卷是左手剑便被这个事实焚烧了心,冰冷了意,恨不得立刻到雷家庄找他问个明白。
——或许这就是年轻。
——再聪明的年轻人,也难免缺少经验,不知世途险恶,受不得辜负,沉不住气。
戚少商策马奔驰在雨里。
马是雷艳的。
夜深,风大,雨急,雨打在他脸上,每一滴都象是痛苦的泪。
雨是冷的。
心是乱的。
雷家庄遥遥在望。
戚少商有千种疑问,万般不解,只为问雷卷一句:
“为什么?”
——可是雷卷不在。
“你走后,卷哥就出去了。”
说完这句,沈边儿便一言不发。
她只以一种平静里隐藏刃锋的眼神看着戚少商,这使得戚少商忍不住问她:
“怎么了?”
沈边儿摇头:“卷哥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戚少商顿时被刺痛了,痛得很伤。
简直伤到骨髓里。
“你凭什么这样说!”
沈边儿仍是摇头。
眼神清亮。
比雪更清,比刀更亮。
“兄弟不是快活时拜个把子,结个义就交得到的。真正的兄弟不止有情有义,更有信赖。有义无信,枉称兄弟。”她神情冷冷的,但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侠烈的味道,和着决绝的风情。“你此刻来,已是疑心卷哥了,既然如此,何必多问?”
说着就要走。
戚少商忽然觉得很懊悔。
很想说句道歉的话挽回一下。
可是他明明没有错,为什么偏偏好象对得很错一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疑心他…”他想拉住沈边儿,冷丁记起她是不喜欢被男子碰的,赶忙缩手,手忙脚乱下说话也没头没尾、乱七八糟起来,支吾了半天才抓住重点。
“我要见卷哥!”
“卷哥去了恶意巷。”沈边儿似乎不愿再跟戚少商多说,匆匆朝外走去,“我正要去找他,你要便一起去。”
“他去那儿做什么?”戚少商奇道。
“杀人。”
“什么人?”
“杀手。”沈边儿静了一下,又道:“庄生晓梦迷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