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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蜂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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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蜂蛰
楚燃拨弄着手上的银链，目光不经意扫过眼前的人。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美的女人。
她穿着白色衣裙，柔顺地低垂头颅，发丝散漫在肩背，消瘦的秀致面容上略微显现出一点浅淡的哀婉，看上去柔和而顺从，一副没有任何针刺的模样。
如果说楚燃的美是如同烈火一样明烈炙热，席卷一切肆意焚灼，让人只能立于远处仰望憧憬，期待那道火光能够给予自己一点温暖；那么眼前的女人，就是被捧在掌心的一朵白色蔷薇，看似柔弱温顺，茎叶里却潜藏着密密麻麻的针刺，一旦小觑便会被扎得满手鲜血。
“之前我还在怀疑，为什么秃鹫的三艘飞艇里有一艘能避免自爆。如果是夫人的话，那肯定没问题了。”楚燃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眸微眯，“以夫人S级黑客的能力，如果连一艘小型飞船的主脑都无法控制的话，未免太言过其实。”
“不过现在看来，盛名之下，必无虚士。”
对此，楚燃扬起唇角，面上的笑容漫不经心。
白蔷夫人这个名号在星际上并不知名，或许有银河帝国的人在场的话还能认出，这位女士是银河帝国庞德伯爵的夫人，可惜那位夫人早在三年前就已逝世，伯爵也早已重新娶妻。无论从什么地方来看，她都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只可惜，楚燃和前银河帝国安全管理处首领之间有所合作。她从李手中拿到过一份资料，内部记载了银河帝国内部大部分看似不起眼，实际上极度危险的人物，必要最好直接斩杀以除后患。而这位看似柔弱的夫人便作为银河帝国极少数S级黑客，榜上有名。
还在星舰上的时候，楚燃一眼就从那群蜷在一团的女人间看见了白蔷的面容，心里有所猜测。只是没想到仅此一眼，苏戎侍就注意到她不同寻常的态度，将白蔷直接从保安队手里要了过来，严密监控，免除了不少麻烦。
白蔷面部略微有些僵硬。既然自身最大秘密已被揭穿，再无隐瞒必要，她干脆抬起头来，目光直视楚燃双眼，“呵，国防部那群人果然都是吃白饭的，一点用都没有，连燃小姐这样蔚蓝联邦的天才，都对我们帝国内部了解如此之深。”
天才二字被她咬得极重，其中讽刺意味不言而喻。平心而论，虽然楚燃的潜力家世为人看重，不过真要细说起来，她甚至还未曾进入军校，身份上只能算作普通人。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都清楚银河帝国内部保密事务，可见帝国信息保密程度之差。
苏戎侍闻言眸色微暗，暗蓝色眼瞳中冰寒之色一闪而过。
看出了白蔷有所误会，楚燃也不加以解释，只是说道，“不过我倒有些好奇，身为S级黑客的你居然会出现在拾荒者的船上，还是以被救助者的身份出现。毕竟，无论在哪个势力之中，S级黑客的大脑，都是值得倾尽全力去保护的珍宝。”
“于是我稍微调查了一下，发现庞德伯爵三年前对外宣布，自己的妻子在回家探亲的路上不幸遇见星际海盗，以致尸骨无存，他对此深感伤心。为了替妻子报仇，伯爵大人冲冠一怒，率领军队荡平那片区域所有星盗，其深情为众人称赞。”楚燃的声音中带出一点笑意，似乎是对这样的情况感到好笑，“之后嘛，他立刻另娶一位侯爵之女，并在他新任老丈人的推荐下进入财政部，地位陡升。”
“真是俗套到毫无新意的剧情。”
“深情？”白蔷讥笑一声，“这么尽心尽力去查一个已死之人，燃小姐倒真是有这份闲心。情况不是很清楚了吗？不外乎就是男人那一套，嫌弃原配人老珠黄帮不上他的忙，于是想办法弄死前妻，另娶新人而已。”
“喔，对了，你们蔚蓝联邦倒是有一句俗语很贴合这种情况——‘男人三大幸，升官发财死老婆’。”
白蔷一字一顿，高高扬起白皙的脖颈，眼角眉梢尽是讥嘲，看上去倒真是一副被丈夫抛弃的怨妇模样。
然而楚燃不买账。
她手指一顿，停下手上把玩银链的动作，微微侧头，漆黑的双眼盛满终年积雪似的冷意，眉梢挑起的弧度如同锋锐刀刃划过，“白蔷夫人，在你眼里楚燃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就是愚蠢吗？”
说到这里，楚燃轻轻浅笑，眼眸弯起，眼尾的浅红颜色略深了一分，笑容温软而迷蒙，却让观者不由生出一阵鸡皮疙瘩。
因为那是独属于捕食者特有的，充满血腥气的笑意。
宇宙之中，弱肉强食，阶级固化其实并不严重，一个人的身份家世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个人实力。只要拥有足够强大的能力，无论身处何方都能受到礼遇与庇护。这么说吧，白蔷身为S级黑客，只要她愿意，就连与帝国有着血海深仇的蔚蓝联邦也愿意为她敞开怀抱，期待她的加入。
这种情况下，一个S级黑客所代表的利益，远比一个普普通通的侯爵之女来的丰厚，尤其那个女儿还不是独生女，没有爵位的继承权。庞德伯爵只要不是摔坏了脑子，就清楚该怎么选。因此，白蔷口中那个“渣男抛弃糟糠之妻”这种狗血剧本，明显是把楚燃当成了不经事的小女孩敷衍。
楚燃厌恶他人的敷衍。
她可以接受直截了当的拒绝，却讨厌被人当成小孩敷衍。
“似乎夫人还不清楚目前状况？”楚燃起身，朝白蔷的方向走进几步，纤长的手指插入白蔷柔顺的发丝中，缓缓拂过，“毕竟是罕见的S级黑客，所以你觉得自己很重要，觉得我就算气愤也只能把你交给联邦政府。到时候，凭你的能力必然会受到监控，同时也必定受到重用，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回答我的问题，对吗？”
“不过，夫人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楚燃的动作蓦然一顿，手指紧紧攥住白蔷的头发向上一拉，迫使她不得不抬头与楚燃四目相对，白蔷甚至能看到楚燃毫无瑕疵的洁白面庞，鼻尖萦绕着少女身上仿佛高原松柏般干净浅淡的气息，“现在掌控你性命的人，是我。”
“你说，要是我把你交给李·塞利西斯，他会怎么对你？”楚燃红润的唇瓣在白蔷耳畔轻声耳语，声音真挚而诚恳，好像是真心实意在为友人感到担忧。
白蔷却因为她这看似普通的一句话呆愣在原地，瞳孔微缩，莫大的恐惧感从心底延伸开来。她使劲咬了咬舌尖，借着疼痛感勉强稳住心神，独属血液的铁锈味在口中飞速蔓延。
不，不可能，楚燃出生的时候塞利西斯早就被通缉，她怎么会和塞利西斯有所联系，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白蔷心中巨颤，不由生出后悔之情，只能强行抑制住自己的颤抖的冲动，却抑制不了手指神经性抽筋。
白蔷回过神时，背部已被冷汗完全浸透。
苏戎侍看见两人过分靠近的面容，不动声色的替楚燃理开两人交垂的发丝，质地柔顺的丝质手套在少女精致的面容上拂过，接触间带出一点冰凉的触感。
“你......”白蔷微微张唇，声音干涩地挤出一个字。
楚燃此刻却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松开手指，“经历这么久的星际航行，夫人一定累了。戎侍，带白蔷夫人下去休息一下。”
既然白蔷一开始就敷衍她，楚燃也不打算给她第二次机会。
“是。”苏戎侍替楚燃将最后一缕垂在额前的发丝捋至耳后，手指不经意碰上少女白嫩可爱的耳廓，耳垂上悬挂的透明六芒星耳坠随着她的动作略微摇晃，精心切割出的截面在冷色灯光下反射出炫目光芒。
楚燃相信苏戎侍知道该怎么做，见两人离去，她躺进江家准备好的营养仓内，打开手腕上的光脑，意识沉浸进入星网之中。
“这次是神父吗？”她刚一睁眼，眼前是一座白色教堂，面容端肃的中年神父身着黑色教袍，手持一本厚厚的硬质封皮圣典，正在宣讲神明的教义。
从上一次与李分别之后，短短一个月内，她已经见过李以众多不同身份在不同地方现身，从最初见面时抽着老式烟斗的杂货店老板，到大字不识一个的土豪暴发户，到神秘高贵的异星贵族，再到眼前面容端肃神色虔诚的黑袍神父，李每一次出现都彻底更换了面容与身份，就连星网主脑也排查不出任何问题。如果不是楚燃知道了他的星网账号，恐怕就真的找不到人了。
有着这样的本事，也难怪这家伙一直没被银河帝国的人抓住踪迹，甚至到原著结尾时都没有正式出场。不过，见识了他这份本事，楚燃心中一直怀疑其实原著中李有过出场，甚至出场不止一次，只是没有被女主认出来而已。
黄铜铸造的七支古朴烛台摆在教堂的角落，白色蜡烛偏安一隅静默燃烧，豆大的橘色火光映照在正在祷告的神父身上，朦胧间涌现出一种真切的温和与虔诚，大颗大颗烛泪被火光融化后堆积在烛台底部，仿若逐渐伸展嫩蕊，肆意盛开的花。
楚燃依旧模糊了面容，和其他信徒一起坐在教堂内部的长椅上，等待着祷告的完成。她目光从教堂顶部装饰着圣母画像的巨大彩绘玻璃上滑过，金红色的天空在彩绘玻璃的过滤下涌现出一种奇妙的色泽，面容和蔼的圣母仿若高踞神座，悲悯一切苦难。
楚燃唇角溢出一丝冷笑。人生有涯而知无涯，既使到了星际，既使人类早已经实现了可控核聚变技术，造出恒星级战舰与宇宙接轨，但依旧有着许多暂时无法解决的事物，因此宗教依旧有着肥沃的土壤扎根生长，以至于借助星网这一存在，还有向其他星域蔓延的趋势。
但是她不信教也不信人，不信所谓命运，不信高天神灵。
她的一切，只能握于自己掌中。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楚燃骨子里有种深入骨髓的疯狂与倔强，顺风顺水时还不明显，一旦陷入被他人掌控的逆境，她哪怕剖心沥血，抱火握薪，也必将闯出一条生路，摆脱控制。不然的话，她早在刚知晓自己穿书的时候，就想尽一切办法抱原女主大腿去了，哪里还需要现在这样苦心谋划。
说实话，即使读完全书，她对原女主并没有产生太大恨意，哪怕她是书中导致楚燃身败名裂的直接诱因。因为恨意的另一面，是恐惧，只有当一个人恐惧另一个人的时候，恨意才会产生，发酵。
楚燃自信不输与任何人，原著女主也好，幕后boss卢全安也罢，甚至是正在演讲的老狐狸塞利西斯，她与他们之间欠缺的不是天赋，只是经验。
祷告完成，教众依次祷告后逐离去，不一会儿偌大的教堂就变得空旷起来。李合上手中圣典，对楚燃点头示意，带着头巾的修女举着烛台前来，带着她和塞利西斯进入忏悔室中，然后关上大门。
“没想到昔日的帝国阴影，原来也对宗教有所研究吗？”楚燃找了把椅子坐下，打量了一下周围，“忏悔室，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她无需忏悔。
李将手中圣典插回红木书架之上，从暗格里取出几个散落的能源模块放在桌上，“生活所迫罢了。不过有时候研读一下这些宗教书籍，倒也能看出一些有趣的东西。”
楚燃也没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的意思，习惯性坐在桌边开始组装，就像她曾在杂货店做过的一模一样，“你应该清楚我这趟来的目的。”她清楚李在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后，不可能不暗中采取动作，“怎么样，需要我把她交给你吗？”
白蔷的能力让她欣赏，但与此同时，楚燃心里也清楚，在这个科技充斥生活的星际时代，S级的黑客背后所代表的能力，只要有一丝侥幸就会给白蔷留下可趁之机，就像当初的秃鹫残党。既使楚燃暂时用李的名义唬住了她，她所敬畏的依旧是楚燃背后的李，而非楚燃本人。
在白蔷敷衍她的时候，楚燃忽然明白自己其实犯了一个小错，那就是她的身份。
没错，她是天才，但也只是天才。
而非上位者。
一路顺风顺水，让她下意识忽略了就算自身有着碾压同级生的实力，她也只是个尚未真正接触权利的少女。在宇宙绝大部分成名已久的人眼里，她依旧是个连战场都没真正上过的黄毛丫头，天才的名头再大，可宇宙中夭亡的天才何其之多，他们凭什么屈居这样一个黄毛丫头之下。
这非关能力，仅仅是信任而已。
楚燃心中清楚，如果现在她能有李的名声，或者是江宏则的实力，白蔷都不敢这么直接地敷衍她。说到底，还是她未曾展露出碾压一切不服的实力。
同样经此一事，白蔷彻底丧失了楚燃的信任，反正一个无法被信任的黑客留在手中也无用，还不如直接把她交给李，凭他的手段，一定能让白蔷充分发挥她的作用。
既然你不愿信服于我，那就我给你找个能让你不得不服从的人吧。
楚燃偶尔也是会有些小私心的。
李神色不变，“你确定就这么把她给我？一个S级的黑客，能做的事情可是很多的。”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能做到’。我时间有限，不喜欢玩三顾茅庐延请贤士那一套，最重要的是，白蔷也不是那种能静心帮佐我的人。既然如此，那我凭什么要冒着被银河帝国追杀的风险，去保护一个对我而言根本没用的人？”楚燃手上动作不停，语气风轻云淡。。
“堂堂伯爵夫人，S级黑客会出现在拾荒者的飞艇上，一看就是大有原因，估计和银河帝国内部势力更迭有着重大关联。不过，在她敷衍我那一刻，就已失去我的信任，她对我而言也就再无价值。”
楚燃：“蜂蛰入怀，解衣去赶；毒蛇噬臂，壮士扼腕。这是我们蔚蓝联邦古时的一句俗语，现在的白蔷对我而言已经没有太大价值，反倒因为自身的危险性，成了随时可能反噬的毒蛇。”
“真是狠心，之前白蔷对你尚有价值时，你想尽办法也要把她带出星舰，结果一旦确定她失去了价值，就立刻放弃避免反噬，丝毫不加留念。你这个性子果然适合安全管理处，只是可惜了。”李说着轻叹一声，似乎在为无法将楚燃拉进银河帝国安全管理处感到惋惜。
“比起那些，还不如说点实际的。”楚燃组装好最后一个能源模块，将它整齐排列在桌上，“今天傍晚我会让人把白蔷带到格洛里星天际广场，你自己找人来把她带走。”
“另外，我都给你送了这么一份大礼，你也该有所表示吧。”她以手撑颌，偏头看向眼前形容端肃的神父，尾指点着红润下唇，按下一个小小的凹陷。
“可以。”出乎楚燃意料的是，李这次竟然同意了她的要求，“我手里刚好有一条消息，有人告诉我江宏则的生日宴上，可能会出现一些小意外。”
“意外？”
楚燃眸色一冷，凭她外公的名声手段，居然有人敢在他老面前耍小动作，不是那个人胆大包天，就是他背后有所依仗。
无论哪一种，在亲人让的生日上捣乱，都让楚燃感到厌烦。
“果然是水混了，什么东西都开始暗中翻滚了。”
“叮铃——”忏悔室的门铃此时响起，修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抱歉打扰您了神父，普修斯先生来了，他想要同您商量一些关于教堂的事物。”
“好的，请普修斯先生稍等一下，一位迷途的羔羊正在忏悔她曾经的过错。”李抬声说道，同时将桌上的几个能源模块推给楚燃，“你在我的杂货店干了这么久，这几个能源模块就送给你你，当你的工资了。”
楚燃随手拈起一个模块，借着烛火的光芒打量着手里的东西，“这就是我这两年的工资？老板你太抠了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收好几个模块，打开忏悔室的大门，与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擦肩而过，眼角余光看见那人走进了忏悔室中。
“那就是普修斯先生？”她低声询问身边的修女。
“是的，那就是普修斯先生，他是神明虔诚的信徒，在神父的劝说下，正准备投资一大笔钱来修缮教堂，帮助他人。”修女神色轻快地回答。
楚燃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走出教堂，楚燃快步来到一处僻静无人的花园角落，妍丽花朵竞相盛放，一派春光明丽的景象。楚燃从包里取出几个能源模块摆放在石桌上，手指轻柔的拂过这些模块。
李不是个喜欢胡说的人，他既然开口了，这些东西必然有其用意。
楚燃将这几个模块摆放齐整，仔细观察片刻后，发现模块上的纹路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她尝试着调整着这几个模块的摆放顺序，变换角度，借助光线变换，终于在边缘处发现一些纹路组成的细小字迹。
“http.......。”楚燃看着这一串字符，眼眸微眯，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之中。
或许......这是暗网的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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