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吹过云岭街》花立林

32、第 32 章

　　梁西洲醒来的时候，天正蒙蒙亮。
　　她虽睡得早，但一晚上都在梦境中挣扎，睡醒了也觉得身上很累。她一动不动在床上躺着，闭着眼缓神。
　　这应该是人生中无数个平常日子里的一天。
　　太阳照常升起，云岭街还是跟以往一样，烟火人间，吵吵闹闹。
　　可是，这一天又是不一样的。
　　因为晏晴的离开，这一天和往后所有的日子都有别与过往。
　　梁西洲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慢慢从混沌中清醒。
　　她翻身起床，身上的骨头不知怎么痛了起来。动作缓慢地走到书桌旁打开抽屉，里面有好些个晏晴送她的小物件。
　　密码笔记本、扎头发的花绳、明信片……
　　梁西洲愣愣地将它们摸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梁溪上来敲房间的门，她才发觉自己浑身僵硬。
　　梁溪担心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姐姐：“姐，你还好吧？今天要不要请个假，不去学校？”
　　梁西洲摇摇头，无力地说道：“不用，没事。”
　　梁溪看着丢了魂的梁西洲，心里有些害怕，她从小就看着晏晴和她姐玩在一起。晏晴车祸离世，她姐肯定接受不了这样的事。
　　“哦，那你要不要在家里吃早饭？妈已经煮好早饭了。”
　　梁溪不由得小声地跟梁西洲说着话。
　　梁西洲点点头：“嗯，你先下去吃吧，我换好衣服就下来。”

　　梁溪吃完早饭，她姐还没下楼，李英霞女士让她去再叫一次。她刚放下碗正要起身，就看见她姐正从楼梯上下来。
　　“姐，快来吃饭，等一下要凉了。”
　　梁西洲：“嗯。”
　　李女士悄悄观察着坐在桌子旁边的梁西洲，她想了一下，对梁西洲说道：“洲，今天要不别去学校了，妈去给你请个假，上午带你去逛逛街怎么样？”
　　梁溪也懂事地劝说道：“是啊，姐，妈今天不上班，你们就去逛逛呗！”
　　梁西洲喝着汤，她知道李女士和梁溪是担心她，但是她现在哪也不想去，除了学校。
　　“妈，不用，我没事。”
　　梁西洲竭力地想提起点精神，但她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使得困难，像是全身的力气被人抽空，脑子也转不过来。
　　李女士走到梁西洲身边，见她脸色实在难看，用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温柔地说道：“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在家睡觉，啊？”
　　梁西洲干笑了一下，但是那表情却比哭还难看：“嗯。”
　　梁溪背好书包正要出门：“ 姐，我去学校了啊！”
　　李女士嘱咐道：“你路上小心点啊！尽量跟同学一起走小路。”
　　梁西洲却像被惊吓到似的，大惊失色：“妈，你不送溪溪去学校啊？”
　　李女士愣住，梁西洲和梁溪自小上学就没让人送过，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不用，梁溪这么大个人了，不用送，没事的。”
　　梁西洲急了，声音有点沙哑：“怎么不用啊？路上车那么多，万一梁溪出事了怎么办？”
　　梁溪看着她姐脸上惊恐的表情，这才意识到，因为晏晴的事，她姐好像有些反应过度了。
　　她忙跑过来安慰：“姐，不用送我，去学校的路你又不是没走过，那条路上没多少车，再说我都是抄小路过去的。”
　　梁西洲急了：“怎么没多少车？就算走小路，那些人骑摩托车也骑得飞快，要是把你撞着了怎么办？不行，妈要是不送你，我送你。你把书包拿好。”
　　她说着就把筷子放下了，非要去送梁溪上学。
　　李女士忙按着梁西洲去拿书包的手：“好好好，妈去送梁溪，你把剩下的汤喝完，吃完自己就去学校，嗯？”
　　梁西洲这才安静下来，但她还是千叮铃万嘱咐：“妈，你和梁溪一定要小心啊，路上千万看着点儿车。”
　　她还想说点啥，但是李女士红着眼，拉着梁溪快步走出了门。
　　母女俩出门正好碰见了在自家院门外站着的卞南风。
　　李英霞：“南风？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他脸色不好看，想来也是一晚上辗转难眠。
　　卞南风：“……阿姨，我想等梁西洲一起去学校，有点儿担心她。”
　　李女士很是欣慰，忙说道：“那谢谢你了，那你进去等她吧。今天风大，别在这风头上站着。”卞南风：“嗯，谢谢阿姨”
　　李女士笑了笑：“那阿姨跟梁溪先走了。”
　　卞南风：“好的！”
　　梁溪也乖巧地打招呼：“南风哥哥，那我去学校了！”
　　梁溪已经读五年级了，他们班偶尔也会风传一下谁喜欢谁。对于男女生之间的那些小故事，她也听说了一些。
　　跟着李女士走出一段距离后，拐弯进小巷子的时候，梁溪鬼使神差地往身后看去，恰好见到卞南风给她姐开她们家院门.
　　梁溪圆滚滚的眼睛里懵懵懂懂地有了不一样的神采，她嘴里发出“哦”地一声，意味深长！
　　李女士：“你“哦”个啥？走路看着点前面。”

　　梁西洲默默地走在卞南风身后，前面的人几次回头想跟她说话，都是张了张嘴就放弃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卞南风的反常。
　　两人一路无话，很快走到了李华家门口。
　　李华他妈正在晾衣服，看见二人，忙朝着屋子里喊：“李华，洲洲和南风已经来了，你还不拿上书包跟他们一起走？”
　　梁西洲提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才有力气问道：“婶，李华他不骑车了么？”
　　李华妈摇摇头，叹息着：“啧，不敢让他骑了，现在路上的车越来越多，怕再出事。你们一起上学，路上相互照应着，知道吗？”
　　梁西洲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狠狠地点了点头：“嗯！”
　　李华妈见了梁西洲泛泪光，她也抹了抹脸，然后深呼一口气又打起精神，大刀阔斧地晾衣服去了。
　　卞南风掏出纸巾递给梁西洲，他不知道说些什么话才能安慰她，于是只能什么都不说。
　　梁西洲没有接对面递过来的纸巾，而是自己在兜里掏了掏，但是她发现自己没有带。
　　似是在跟卞南风较劲，又或者在跟自己赌气，梁西洲不放弃地把手伸到书包里翻腾，但依然没有找到纸巾。
　　卞南风也赌气，执拗地没有收回。
　　梁西洲却还是不接，她最后自暴自弃似的拿袖子狠狠地擦了擦鼻涕。
　　卞南风见她这样拒绝，也只得自嘲似的笑了，便将没用过的纸巾扔到了李华家门口的垃圾桶里。
　　李华一出来，便看见二人离得很远，各自站着。

　　两个人沉默的行程变成三个人沉默的行程。
　　李华本来是爱动弹的性子，一直沉默，让他十分难受，他左看一下卞南风右看一下梁西洲，结果二人都是目不转睛盯着前方。
　　他想说点什么打开话题，也不知道怎么张口。
　　梁西洲因为个子小，经常背书包的缘故让她的背看起来有点驼。
　　她今天精神不好，整个人看起来松松垮垮的，就连那书包也让她背的看起来有千斤似的。
　　李华走到她身后一手提起她的书包：“把书包给我。”
　　梁西洲没有反应过来，但听话地跟从了李华的动作，她鼻子没通：“干嘛？”
　　卞南风也被李华的动作给弄怔住了，然而他还是在意梁西洲，因为她说话听起来有点像在跟李华撒娇。
　　李华将梁西洲的书包提了过来：“我给你拿着啊！看你像背不动似的。”
　　梁西洲笑了，然后她抖了抖肩，把一大早的郁气吐了出来。
　　她也不矫情：“谢啦！”
　　卞南风看着两人的互动，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