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烟火》我饮一盏茶

4、第四章

　　校庆当天有人在厕所因为不小心碰到了对方而大打出手。
　　秦梦瑶在事态没更严重之前让保安把打架的两人拽到了学生会办公室。
　　那两个人到了她跟前还在吵吵闹闹，不敢在她面前动手，但骂骂咧咧。
　　秦梦瑶被他们整的脑壳疼，她在外头还有一堆事，却被这两个傻逼拌住了脚步，当即怒从中来，“再骂就给我跪礼堂上写检讨去。”
　　两人见秦梦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恹恹的住了嘴。
　　这时刚好有人叫她出去看个什么东西，秦梦瑶走到门口，转身对中间的俩人说，“差不多行了，多大点事。”想了想，她又说，“你们可以继续，今天之内别出这个门了。”
　　说完便出去了，门“咔嚓”一声，竟是上锁的声音。
　　两人怎么也想不到她敢这么干，你看我我看你，脸都绿了。
　　秦梦瑶走在宽敞的走廊上，心道，这两个玩意估计又是会长那个狐狸安排的。人都隔那么远，还能让人给她添堵，看来大少爷日子过的太闲了。
　　她决定给他找点事干。
　　于是远在国外的陈彬宇就接了个他爸电话，然后下午就奔到了韩国去安抚他爸的那个有名的明星情人了，心里既愤恨又不能表现出来，气的他恨不能直接伸长手弄死秦梦瑶。
　　这事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是谁干的。
　　校庆很成功的办完了。
　　秦铂翰的节目果然一个都没上。
　　秦梦瑶整完陈彬宇，心情颇好的坐在回家的车上。
　　秦铂翰坐她旁边，这还是第一次明显的感觉到她心情不错的样子。
　　这段时间他们碰上了就会一起坐车回家，没碰上秦铂翰就会自己慢悠悠的走回去。
　　秦家离学校的路程其实有点远，步行得将近一个小时才能到，所以秦铂翰坐秦梦瑶的车也是他自愿的。秦梦瑶看起来也没什么意见。
　　两人还是会避讳着学生，一般都是拐了弯秦铂翰才往车里钻。
　　有时候秦铂翰会想，这感觉跟偷-情似的。
　　今天路上俩人难得没拌嘴，气氛还不错。
　　秦齐今天在家，吃饭的时候顺口问了两句秦梦瑶的学校情况，秦梦瑶一一答了。
　　秦铂翰这几天在秦家观察了两天，推断出他不可能是给自己写信的那个人。
　　那个人语气不甚成熟，至少他们刚开始通信的时候他没有那么成熟。
　　后来他渐渐长大，多少也能发现那个人应该是与他差不多的年龄或是比他大一些。他们一起长大。
　　那个人处处为他着想，虽然语气不是太好，却是实实在在的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
　　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这个自他住进秦家就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的人。
　　秦齐没有正眼瞧过秦铂翰。他还在记恨他能住主人的屋子，他能跟他们一起吃饭而韩露和韩晶却不能的事。
　　他不知道秦梦瑶为什么这么帮着这小子，但他并没必要因为这个事跟女儿闹矛盾。无论是因为韩露母女还是因为秦铂翰，都没必要。
　　秦梦瑶跟他们都不同，她是他结发妻子唯一的孩子，母亲是季家的大小姐，是在他危难之际救他于水火的恩人。她除了脾气不太好之外别的地方好的无可挑剔，不出意外的话，她就是秦家未来的继承人。
　　这样的女儿，他没有理由因为别人和她弄那些没用的。
　　至于韩露和韩晶，只能委屈她们了。毕竟秦梦瑶不乐意，他还上赶着让秦梦瑶不痛快么？
　　反正左右都已经住进了秦家，他给钱也给的很痛快，除了有点小摩擦，他认为现在的生活还是不错的。
　　秦梦瑶除了她们刚住进来的那几天挑了几天毛病之后，这几天连嘲讽她们都懒得。
　　秦齐的这些想法让韩露觉得不安。
　　她站在秦齐旁边，看着桌上的三个人坐着吃饭的场景，恨的牙痒痒。
　　她为秦家生了孩子呀，可却连个靠秦家资助过活的孤儿都比不上。
　　一切都是因为，那孤儿是秦梦瑶的人。
　　她紧紧握着手里的托盘，低下头掩盖了她的情绪。
　　秦梦瑶站起身道，“我吃完了。”
　　韩露赶紧准备收拾。
　　在秦齐面前，她急切的想让他看见她懂事的一面，所以动作有点着急，一不小心就把刚收到托盘里的剩下的半杯橙汁泼到了正打算从椅子里转身的秦梦瑶身上。
　　秦梦瑶瞬间顿住了身子。
　　秦齐和秦铂翰看向她们。
　　他们都能感觉出来，秦梦瑶不高兴了。
　　她皱起漂亮的眉毛，好不容易得的好心情一下没了。
　　韩露战战兢兢的给她抽了几张纸慌乱的要给她擦一擦，嘴里不停的道歉。
　　秦梦瑶把她拿纸巾的手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开，力道之大甚至让她踉跄一下险些跌倒，“滚远点。”
　　她厌恶她，如此明显而尖锐。
　　韩露难堪的站在一旁，手里搅着那几张抽纸。
　　秦梦瑶看都没看她一眼，绕过她就往房间走了。
　　秦铂翰对秦梦瑶这样不给人留后路的做法很讨厌。
　　他来了秦家这么多天，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秦家的事，虽然韩露做的不对，可那个纯良的女孩韩晶却是无辜的啊，她还只是个孩子，她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就因为她是秦齐的私生子所以她就活该被这样对待吗？
　　他不懂秦梦瑶，也没有办法站在她的位置上想事情，他只知道韩晶很善良，很无辜，而对比起来，秦梦瑶是那么的不讲道理，冷血无情。
　　他看见韩露还很尴尬的站在那里，心下不忍，“韩阿姨，没事吧？”
　　韩露使劲拧了把自己的大腿，疼的她差点尖叫，却让她渐渐冷静下来了。
　　“没事，没事，是我手脚太不利索了，我收拾，你们继续吃。”说着，她开始收拾剩下的残局。
　　秦齐瞥她一眼，道“别收拾了，去吃饭吧。”语气淡淡的，实在听不出喜怒。
　　可韩露却分明听出了他的不悦，好像还是针对她的。
　　韩露停下手里的动作，咬了咬嘴唇，她艰难的发出声音，“我…我去给瑶瑶道歉…好么？”她不时抬头看着秦齐的表情。
　　秦铂翰不赞同韩露去给那个坏女孩道歉的想法，可他也知道，寄人篱下，就得看别人的脸色的行事。
　　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说起来他也是寄人篱下，但对于秦梦瑶这个人他实在是做不到低眉顺眼的看她脸色，是以他的胆子就比韩露她们大多了，甚至敢在秦梦瑶面前大呼小叫，而秦梦瑶这人，他也不懂她怎么想的，竟然没有一次是像刚才那样冷冷的不给一点面子的对待他。
　　就连上次她那么生气竟然都没有像这样丢下一句刻薄而绝情的话就走了。
　　他突然觉得她对她好像还挺不错的。
　　但他又想起来她对待韩晶那样纯洁的女孩还那么尖酸刻薄，他刚提出来的一点好感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秦铂翰从自己的世界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就听见秦齐说，“道歉就算了，以后…当心点。”
　　韩露点点头，眼睛里有泪水在闪烁，楚楚可怜。
　　秦齐于心不忍，走过去搂了下她的肩膀然后上楼去了。
　　秦铂翰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橙汁然后安慰韩露说，“韩阿姨，您别伤心，她那人就那样。”
　　韩露苦笑一声道“我…我想给她做个好母亲，可她总是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秦铂翰心说你给人家老爸做了那么多年的小三人家能接受你才怪了。
　　但他面上却温言劝说“秦梦瑶她可能就是一下接受不了吧，过几年可能就好点了。”
　　韩露掉了两滴眼泪，又强装无所谓的说，“没事，我没事。过几年就会好了…”
　　秦铂翰对于她的眼泪无动于衷。
　　插足别人的家庭，无论是真爱无敌还是别的什么，那都是错了。这是道德伦理问题，没有谁告诉她爱可以冲破一切世俗，全是屁话，错了就是错了，现在才哭，是不是晚了点？
　　他跟韩露道了晚安就去找韩晶玩了。
　　秦梦瑶回了房间洗了澡换了睡衣就把被弄脏的衣服扔了。
　　她很不爽的打开电脑然后处理了半天学生会的事情，又把季钟离交给她案子分析了半天做了份细致的报告给他发回去才准备睡觉。
　　季钟离自她懂事之后就开始悄悄的教她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起初她不乐意的紧，觉得他浪费了自己的大好年华。可季钟离却难得严肃的告诉她，“我答应过姐姐要好好照顾瑶瑶，以后我死了，瑶瑶就是季家的继承人。”他多顿了顿，又说，“秦齐不是你的依靠。秦家也不可能是你的囊中之物，你现在不学这些，将来就没人帮得了你了。”
　　躺在床上她又想，得给秦铂翰安排点正事干了，要不然他什么也不懂也不是个事。

　　今天是礼拜六。
　　是深受全国人民喜爱的日子。
　　秦铂翰一早便去一家不用身份证的快餐店打工了。他现在虽然受秦家的资助，但那些钱他也只是学费什么的实在凑不齐的时候才会用，非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动的。
　　他常常自嘲没有英雄命却有英雄病。
　　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作祟，使他不能自然的使用别人资助他的钱，说难听点是别人施舍他的钱。
　　但他不能这么想，要是保持这个想法他怕他今后一毛钱也不会花他们的了。
　　那样他会累死。
　　他在绝境边缘苦苦挣扎，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是秦家拉了他一把，把他拉回平地。他不敢忘了那种感觉，铺天盖地的尖叫的救命和头顶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但他怎么也触不到的阳光变成了他每每夜半惊醒的梦魇。
　　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秦家于他，是恩人。
　　是救命恩人。
　　但同时也是一柄沾血的利剑，让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已然是这个世界的最底层，他再也不是那个只需要在父母膝下承欢，什么都不用想的独生子了。
　　他是孤儿，是没人要的孩子。
　　他只能凭着别人的施舍才能活的体面一点。
　　所以他拼命的学习，他必须保证每一次他都是那个最好的，要不然心里的空虚感就会一下子将他囫囵吞噬，不留一点残渣。
　　他痛苦的保持着这种病态的心理。
　　正恍惚着，门口进来两三个虽然不穿着校服可一看就是学生的男女。
　　点餐的时候其中一个女生惊奇的说，“呀，他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
　　秦铂翰心里“咯噔”一下。
　　她旁边的男孩道，“你看见长的好看点的都眼熟。”
　　那女孩白了他一眼，“你不觉得很像小秦总前两天公开的那个小儿子吗？”
　　秦铂翰笑笑，“看来我跟那位小少爷真挺像啊，来了几个人都差点认错呢。”
　　这时餐品正好做好，那女孩拿了吃的还在喃喃，“挺像的啊。”
　　那男孩又说“别想了，怎么可能呢，秦小少爷来这干嘛，体验人间疾苦啊？”
　　一群人呼啦啦的上楼去了。
　　他们这些话点燃了秦铂翰心里一直不愿承认的一点。
　　他再也不是他，是秦昊的小儿子，是荣锦集团的二公子。

　　既然那么偏僻的地方都有人认出来他这张脸，那抛头露面的打工怕是行不通了。
　　秦铂翰当天就辞了那里的工作想着自己还能干什么挣点钱。
　　他吃完晚饭就瘫在沙发上苦大仇深的望着天花板唉声叹气。
　　秦梦瑶和秦齐都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他们一天到晚忙什么，秦齐也就算了，偌大的公司要管理。那秦梦瑶呢？礼拜六日他从来没有见过她晚上十二点前回来过。
　　正想着，门口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竟是秦梦瑶回来了。
　　秦铂翰看看表，这才九点多啊。
　　不合情理。
　　秦梦瑶提着两个大袋子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然后细细的喘着气喝了两口桌上的凉白开。袋子应该有点重量。
　　她平息口气放下手里的杯子，从其中一个袋子里拿出两个文件袋扔到他面前，道“这是秦氏新出的面膜和水乳样品，但是因为公司另一个母牌名气太大导致子牌的销量一直不太好，新出的这款水乳无论价格还是使用感受都极好，但销量仍然不行，我问你，现在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人相信它是真的好用，并且短时间内把销量提升两个百分位？”
　　秦铂翰一下懵住。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方面，实在不懂秦梦瑶在说什么。
　　秦梦瑶见他愣愣的，气的她一摔手边的杯子大声道，“搞什么！？天天上学上的些什么！？这么点问题都想不出个办法来，你长脑子就是为了增个子吗！？”
　　佣人们和韩露韩晶被吓的躲回了屋子里。秦梦瑶生起气来那是看什么都不顺眼，保不齐自己就被殃及灾祸。
　　秦铂翰怔怔道，“学校里也，也不教这些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理亏的感觉。总之他现在说话硬气不起来……
　　秦梦瑶被他弄的快撒手人寰。
　　但她也知道学校确实不教这些。是她觉得他应该得懂这些。抱得希望太大，又看他什么都不知道，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冷静了好一会，她才说，“你知道现在外面对新产品的风评吗？”
　　秦铂翰摇摇头。
　　秦梦瑶脑门上一个“#”字变成鲜红色。
　　她耐着性子又问，“那对于消费者来说，东西名气不大，价格也不高，那他凭什么相信你的产品好呢？”
　　秦铂翰说，“那就把价格提起来啊，价格高了就会有人觉得贵的就是好东西。”
　　秦梦瑶脑门上再次出现了第二个鲜红的“#”字。
　　“你说的是一种办法。但这个牌子主打亲民，要是一下把价格抬起来那后续所有的动作全都要变，所以价格不能再高了。”
　　秦铂翰又懵了，“那我也，不清楚……”
　　秦梦瑶差点掀桌子，忍耐不了的吼道，“你特么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先在美容师化妆师和美妆博主之间做个让人有信任度的市场调查啊！？要不然你把产品捧的再天花乱坠有屁用啊！？我特么，我特么的！”
　　秦铂翰看着秦梦瑶拍胸口猛喝水的动作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不知道秦梦瑶为什么和他说这些。
　　秦梦瑶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重生一般的对他说，“拿着这些产品，去给我一家一家的联系另一个文件夹里放着的联系人，就算跪下求人家也得给我把使用感受求回来，记住了吗？”
　　秦铂翰下意识的点头。
　　忽而想起什么，他刚要张口问，就听秦梦瑶说，“做好了就给你酬金。”
　　然后她就走了。
　　秦铂翰保持原来的姿势愣了半天，才想到，他是想问她和他说这些干什么。
　　但转念一想，有钱拿，他就什么也不问了。
　　他也许心里清楚，秦梦瑶是为了培养他。
　　可他不愿意承认。
　　那会让他感觉他很像秦梦瑶训练的一条狗。
　　这种想法万一成立，他又会陷入死循环。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秦铂翰被噩梦惊醒，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便准备去楼下喝点水。
　　他走在楼梯上的最后几阶台阶上，忽然听见下边有点动静。他警惕的竖起汗毛，放缓了脚步。
　　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讲话声。
　　“我昨天不是给你拍了吗？”
　　这句之后他又听见，“我不…不想……”
　　秦铂翰在原地又听了半晌，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原本打算悄无声息的回卧室，然后等不知名的那个人回去之后再出来。
　　还没等他转身那人却已经灵敏的听到了声音，“谁？！”
　　秦铂翰只好下了楼转到吧台前面露出自己，“我……”
　　秦梦瑶眯了眯眼，语气里有点危险，“听见什么了？”
　　秦铂翰“切”了一声，不屑道，“我对你不感兴趣好吗？”
　　秦梦瑶又保持那种狐疑的眼神看了他好一会，才说，“这么晚下来干嘛？”
　　“当然是喝水啊。”秦铂翰边说边走到她跟前准备倒水。
　　没成想他刚离她稍微近点就看见她极为明显的躲了一下。
　　秦铂翰不爽道，“咋地，碰着我能怀孕？”
　　秦梦瑶也觉得自己反应似乎大了点，有点尴尬，“我，我上去了。”
　　说完就蹭蹭的走过他身边上楼去了。
　　秦铂翰看了一眼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心下疑惑。
　　不对，不太对劲。
　　不像秦梦瑶。
　　他回想起刚刚听到的两句不知道跟谁的对话，又想起她眼下淡淡的青色……
　　秦铂翰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