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思昭之心》sheepen

5、第五章

　　已经一周了。
　　施文昭再一次走神。今天她依旧要加班，上头说过，年轻就要多奋斗，她还真是贯彻到底。和旁边同样在加班的同事告别，施文昭拿起包包起身回家。
　　是夜，浓浓的夜色中似乎也透着穿不过的气，沉得很。施文昭回家，洗去一身疲惫。躺在床上的时候终于想要面对事实，捋捋事情的经过。
　　好像，下午刚刚知道马灏之要回来，晚上马灏之就想神仙一样降临了，还算救了她一命。
　　敲门声响起，是徐歆晓的声音：“昭昭，喝牛奶啵，给你泡。”
　　“睡不着，来一杯吧。”施文昭没想下去，因为好像，这就是尽头了。起身开门走出房间，在厅里的小桌旁坐下了。
　　这房子是她跟徐歆晓一起买的，首付平分，贷款的卡每月轮流存钱进去，已经快还完了。不大，八十平左右，两室一厅，厨房是开放式的，有个小小的阳台，阳台下是徐歆晓喜欢的家用秋千和她的懒人沙发。其实这几年来，她过的还挺舒服的。
　　徐歆晓端了两杯牛奶走来在她对面坐下。施文昭不发一言喝着牛奶。
　　施文昭头一次没有让沉默进行到底，她开了话头：“歆歆，马灏之回来了。”
　　不知道是因为在徐歆晓面前，习惯了放下所有盔甲，还是因为马灏之真的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只说了短短七个字，她的眼睛就红了一圈。
　　徐歆晓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即说话。
　　她们俩能处这么好不是没有原因的。徐歆晓真的太懂她了，而她也真的太了解徐歆晓了。
　　徐歆晓喝了一口牛奶，放下杯子看了她一眼，开口：“没关系的，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既然回来了，就别僵着。如果他主动求和，或许这事还能说说？”
　　只有徐歆晓知道，当年她独自一人去北京，连她也不被允许跟着的时候，她到底是多难过，才选择一个人去，一个人回。
　　不过有些事情，真的只能一个人去面对。
　　施文昭没说话，她知道徐歆晓懂她。她很难过，也很不忿。凭什么马灏之当初说走就走，将她置之不理，现在回来了，就想和她......
　　和她什么呢？和她做朋友？和她重修旧好？
　　马灏之回来可从没说过要和她怎么样。倒是她在这瞎想。
　　施文昭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以前是，现在也是。
　　徐歆晓没再开口，喝了牛奶吧施文昭的杯子也收了。回房间之前拍了拍施文昭的手，说：“放下吧，或许马灏之真的有什么苦衷。但是既然决定了单身到底，那就别怕。不是说好了，最后还有我们这小窝，窝里，还有我呢。”
　　施文昭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情绪又涌上来。
　　她知道的，虽然自己不是很讨喜，也没有了爸爸妈妈。但徐歆晓和哥哥也总会用行动告诉她：她还有一个好朋友，还有她的哥哥。
　　而两千多公里外的北京，灯红酒绿里，马灏之就没这么舒服了。
　　已经十二点多了，北京还是一副热闹样子。
　　一家高级会所里，马灏之跌跌撞撞冲进包间内的单间厕所，趴在马桶狂吐。
　　半晌，骨节分明的食指按下马桶按钮，马灏之站起身，走到洗手盆旁边两手分开撑着洗手盆。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此时他双目猩红，浑身散发着狠戾。不知想到什么，他眼中滑过一丝连他都没有捕捉到的温柔神色。
　　他掬了把水漱口，又洗了把脸，开门进了包厢。
　　刚刚走出厕所就立马有人迎上来：“耗子，这点量就不行啦？你都多久没跟我们出来玩儿了。”
　　马灏之摆摆手：“我真不行了。这样，你们好好玩，今晚这帐记我头上。我先走一步。”说着拿过手机和钥匙就往外走，也没人拦着。
　　出了会所，马灏之在门外深深吸了口气才冷静下来。北京的初春还很冷，会所内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把车开出车库，停在路旁。会所建在绿化比较好的地方，马灏之的车就停在一颗树下。
　　他坐在车里，沉默着，在黑夜中点上一支烟，半躺在驾驶座上缓了缓，又把车窗开了一条缝。
　　看着烟雾慢慢升腾，马灏之脑子一片茫然。
　　忽然，副驾驶传来拉车门的声音，马灏之落了锁，外面的人没拉开，又急躁的拉了两下，像是在等马灏之开锁。
　　马灏之抬眸看了看窗外，车窗贴了膜，又已经天黑了，根本看不清来人。但是不用猜马灏之都知道是谁。
　　他抬起手指在中控台上的按键上按了按。
　　门外的人拉开车门钻进车子里。上了车那人也没说话，熟门熟路的从车上拿了包烟，也开始吞云吐雾。
　　马灏之想了想，把车窗开到最大，冷风一下子灌进来，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一根烟的时间过去了，黄钰燃才开口：“你就打算一直在北京呆着，像现在这样？”
　　马灏之愣了一下，旋即轻笑一声：“现在怎样？这不挺好的。”说着又抽出一根香烟，就夹在手指间把玩着。
　　“现在这样，忙的脚不沾地，天天不是应酬就是加班。你自己想想，这几年来你那天停下来过？去年的大年初一还飞到北美谈生意？我不知道你怎样，但是耗子。我累了。”黄钰燃闭上眼，往椅背上靠了靠。
　　“公司是稳定了，我也可以退下去了。还没跟你提，我决定退下来当个部长，你知道的，我大学本科主修的就是会计。至于我原来的职位，你顶上吧。”马灏之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黄钰燃才开口，声音却变得低哑。
　　“行，你想坐着收钱，我不拦你。公司你做我做都一样。那接下来呢？你想怎样？熬了一年苦日子，又忙了整整一年，现在又想干嘛？泡一年妞儿？”
　　黄钰燃跟他是大学同学，后来又一起创业工作，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很难过，也只有他帮了他一把。
　　马灏之还是当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呵了一声没再说话。
　　黄钰燃忍不住再度开口：“你广州那点事，拖了几年了都，总该有些交代了吧？”
　　男人没几个婆妈的，黄钰燃知道自己现在很烦人，很啰嗦很唠叨，很婆妈，但是没办法，他只能仗着马灏之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人，仗着自己曾经跟他同甘共苦，小心翼翼地揭开他多年闭口不谈的广州，和快要被尘封的那段时光。
　　马灏之忽地就想起那天再见到她的情景。那天她躺在他的腿上，她苍白的脸，她紧皱着的眉，紧闭着的双眼和抿着的嘴，还有最后一下，她睁眼时落尽他细细密密织的网时的样子。
　　马灏之想着想着，就不愿再细想下去。他皱眉，又松开。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我...我有分寸。”
　　“找代驾过来吧，回去了。”黄钰燃只能结束话题。
　　浓黑的像墨汁一样的夜里，黑色捷豹闪着银光撕开一道回忆的口子，往远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