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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膳厅——
      一桌佳肴,热气腾腾,香气诱人。
      各人面前的菜肴皆是一式一样,三荤三素六道菜肴,蔬菜丸子汤,另配有酱菜三碟,饭后消腻甜果一盘。
      阿秀独爱那道糖醋鱼卷,没两下已吃了过半,弄得满口糖浆,像只小脏猫。
      檀香想:看来这道菜是孩子喜爱的口味。
      刚刚她去前门送饭,少年打开食盒,瞧见这道糖醋鱼卷,冷傲的小脸露出一抹惊叹,双眼发亮。
      他为了讨一顿吃,日日前来蹲点,像一尊守门神。
      本可拿些银子打发他离去,免得惹人非议。但最近家中不太/安/宁,暂且养着他,帮忙看个门,捉个小贼,也不错。

      儿子吃得香,而母亲挟了一柱后,便没有动筷。
      这几日姑娘胃口不佳,夜不能寐,思绪不宁。昨日上草龙山,了尘师傅开了几剂安神药,仍不见什么效果。
      今晨她那疯模样……
      唉!
      真是一言难尽。
      家丑不欲与外人道!

      檀香住筷,担心地说:“姑娘,这菜若不合胃口,檀香让李大娘再烧几道。”
      申小枝恼瞪着眼对座的孙家姑娘,气冲冲地答道:“不是菜肴的问题,是有人让我难以下咽。”
      她咽不下饭,而她竟然吃得津津有味。
      哼!
      不想则已,一想便怒火攻心。
      筷子一搁,她隔空怒骂:“还不滚回家,竟敢留下来蹭食。是谁给这坏东西端饭的,还不赶紧撒下。”

      檀香一怔,一口白饭硬是卡在喉咙中,不上不下。她忙端起汤碗灌了一大口,方能咽下……
      她已来不及阻止。
      对座的客人放下碗筷,脸带浅笑,从容不迫地答道:“申画师吩咐弟子练习百张树杆图,现下才完成三十九幅。未完成申画师的作业,弟子不敢擅自离去。”
      知申画师故意找茬,她却不生恼。
      “啪!”
      申小枝拍桌,不客气地讽刺:“我若让你去死,就去死吗?”
      敢在她面前装葱卖蒜!

      檀香抚额一叹,轻斥:“姑娘!”
      姑娘你已经不是三岁孩童,这野蛮的话不符合你尊贵的身份。你是申画师,三原国的国宝呀!可不能自掉身价呀!
      可惜怒火中烧的申画师早将这些虚荣的头衔甩到九霄云外,一时难以追回。
      孙苓明显一愕,刚平静的心又隐隐扯痛。
      缠上她的眼。
      只见她怒火熊熊,却射出冰冷的视线。

      心下又一痛,孙苓苦笑一声,淡淡地回道:“只要申画师欢喜,孙某随时奉上。”她愿意给的又何止是区区一条命呢!
      此话一出,惊了檀香,也惊了申画师。
      檀香想:这两人今日的画风怎如此惊栗?清晨至此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申小枝更是恼火:惺惺作态,装模作样。谁要你那条贱命呀!谁不知你们孙家人护短,孙夫人阴险毒辣,孙家六子疯癫成狂。

      申小枝恨不得撕了她那张满不在乎的嘴脸。
      “我收过朱砂,白土,就是没收过人命。很好!”她牙痒痒地继续道:“待我回房磨刀去,好砍下你的狗命!”
      话毕,她站起身。
      人尚未离席,却见小丫头银儿从外匆匆跑来,手舞足蹈,一脸兴奋地叫道:“姑……姑姑……”
      申小枝不悦地喝止。“谁是你姑姑。有话直说。”
      “媒……媒人来了!要替姑娘说亲,说亲。”小银一口气将话说完,仍掩不住兴奋之情。

      对座本是风清云淡的孙姑娘闻言,俊脸转白,一脸吃惊地盯着申画师。盼她别理会那些夸大其词,兼夸夸其谈的媒人婆。
      金都城所有有名的媒婆都是孙家的座上客,可从未替孙家说成一桩喜事。
      哥哥们仍都是老光棍。
      只是母亲爱看各家闺女的画像已成为一项乐趣,一时戒不掉。

      余光瞄到孙苓的神色有异,申小枝心下一计,她理了理衣装,吩咐檀香:“快将人迎进客厅。哈哈……我倒想瞧瞧金都城哪位目光独到的俊秀托媒求亲!”
      姑娘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寻常有媒人上门,都只是让她打发回去。
      现下是……
      檀香摇头起座,领着两名小丫头出去接待。

      “申画师!”
      有人唤住她离去的步伐。
      申小枝侧身看着她崩裂的俊脸,心头怒火方稍稍退去。
      那人动容地恳求:“别去!”
      不过是上门提亲的媒人,让檀香去打发就行,何必她亲自出迎让人萌生希望。她明明答应过她:今年不谈婚嫁的!
      明明答应过的……
      申小枝笑嘻嘻地反问:“你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不让我去?”
      她一拍掌,又说:“啊,你也算是我的弟子,那就乖乖地回画室完成师傅的作业吧!你的狗命先留着,等下回有空再砍!”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孙苓目送着她的背影,心下一酸,只觉眼前一片模糊。
      忽地,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袖。
      一只压扁的包子递到她跟前。
      她垂眸一瞧,竟落下一串晶莹的泪珠。
      原来人心痛时,泪珠落,是真的。她苦笑,边抹去泪水边摸了摸阿秀的小脑袋。“阿秀乖,阿姨不饿,你吃吧!”
      阿秀若有所思地瞅了她一眼,仍是没有收回自己珍藏了半日的包子。
      “阿秀真乖!”
      孙苓再三拒绝,可阿秀就是举着包子。行为难解,又见他的目光不时飘向桌上那一道,她只吃了几口的糖醋鱼卷。
      哦!
      她明白他的意图了。
      这只小贪吃鬼!
      将糖醋鱼卷移动阿秀的位置,她说:“阿姨饱了,给阿秀吃。”
      把他抱回座,孙苓一脸认真地说:“阿秀慢慢吃哦!阿姨怕你阿娘一时冲动,又将自己送给大坏蛋。阿姨得去阻止她。”
      阿秀似懂非懂地点头,眼内只有那道美食。

      孙苓腰杆挺直,直往前厅。
      说好的,要往前一步。
      不能在此停下。
      她要勇敢往前踏出一步,缩短两人的距离,终有一日可以与她并肩而行的。终有一日,她相信。

      申小枝一踏入厅内,被厅内的情况吓了一跳。
      她恼瞪着小银:不是说媒人上门说亲么?怎来了一队人马?押上申家上下所有的女人,也不够分配呀!
      厅内,六位着红衫的妇人,清一色大红衣裳,外型圆胖,福气满满,只差在额头刻上:吾是媒人,四字。
      见她一入门,众人纷纷上前问好。

      主人与客皆坐定。
      资格最老的媒婆率先开腔道:“小民承蒙何老爷信任,特地前来为其说亲。聘礼清单在此,盼申画师先行过目。”
      “敢问是哪位何老爷?”金都城的何老爷,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她哪晓得是哪位何老爷?!
      且“老”爷,她不太感兴趣,能不能来个“少”爷呢!
      媒人自信地答道:“是河东的何仲言何老爷。”
      “啊!”
      申小枝怪叫一声。
      倒是一旁的檀香一听,不悦地质问:“那位何老爷已年过五十,已有一妻三妾,怎敢前来与我家姑娘说亲?”
      老牛敢吃嫩草,不要脸!

      媒人恼她这小丫头不懂事。
      堆着一脸假笑,继续与申画师推荐:“何老爷是有点年纪,但胜在疼爱妻儿,出手大方,家财万贯。他不嫌弃申画师是和离之妇,身边又跟着娃儿,愿迎您为妾。”说着,上前将手中的聘礼单递给申画师,强自让她接下。
      申画师连瞧都不愿瞧,顺手搁在案上。见媒人一脸期待,仿佛那封丰厚的谢媒礼已是囊中之物。
      她淡淡地说:“申某无意为妾。”
      此话一出。
      座中有两人笑眯眯地,兼异口同声叫道:“我们家公子愿娶申画师为妻。”
      其他四人则垂头丧气,只能座上观戏。

      其中一人道:“小民是替城西方家三少爷上门说亲。三少爷二十有四,长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文彩也风流——”
      “为人也风流。”突然有人插话打断。
      “是啊,为人也风流,流——”媒人重复一遍,方知糟,忙打住,恼道:“你……你信口雌黄,胡言乱语。”
      方家三少唯一的兴趣就是逛青楼,长得风流,人也风流是事实,亦是金都城人尽皆知的事实。
      方老爷无法可施之下,想替他定一房厉害的妻子管束他。

      孙苓冷笑。“是不是胡言乱语,今夜上河西一瞧便知。”方三少日夜宿眠于青楼,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某座楼的老板呢!
      那媒人张口却无言,红着脸败阵下来。

      申画师恼瞪她一眼。
      方三少的事迹谁人不知。她还曾与方三少在青楼有过一面之缘呢!唇红齿白,的确是副风流相。
      话说她的好友徐有墨守着一间破旧的小书坊,生活困顿,常是有上顿没下顿,故寻她画图,出些小册子糊口。
      图画呢,不像春宫图那样不堪入目,顶多是露个肩膀,胸脯,隐隐约约才教人心痒。画册一出,深受闺阁姑娘的追捧。
      女子嘛,肯定想看俊男。
      她上青楼不是寻欢作乐,不过是去找素材作图。此事,她一直瞒着家中的管家檀香。

      最后一位有些胆战心惊,轻声说:“小民是……小民是替城东晏家公子来说亲。晏公子说仰慕申画师已经久,愿结良缘。”
      能住城东的都是人物。
      城东晏氏,莫不是宰相家的独子?
      “可是晏家子般?”申画师问。晏家子般擅人物和鬼神,在绘画界也算是有名的人物。其人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申画师自然认识,只是没料到他竟仰慕自己已久,派人上门说亲!

      提起那位俊公子,媒人不由脸一红,答道:“正是。晏子般公子。”
      申画师陷入沉思。
      孙苓则大吃一惊,那可是翩翩的贵公子,金都城最理想的佳婿呀!外头那么多闺阁千金,他为何非要挑上一名和离之妇?!
      “只怕宰相大人会不同意。”孙苓道。
      不提两人地位相差。
      申画师是和离之妇,有子,并且比晏公子年长三岁。每一项都是一道坎,不是那么轻易跨过去的。
      媒人答言:“晏宰相说只要是人,并且是活的就行了!”
      吓!
      两小丫环一听,皆“噗嗤”掩脸大笑。一旁的檀香,忙阻止她们这不当之举,而她自己也强笑意。

      孙苓只感一阵昏眩,拱了拱手,退出了前厅。她不敢再逗留,生怕见申画师点头同意。
      晏子般,若她不是心有所属,必也会认为是良婿吧!
      申画师也是这么认为么?
      她不敢往下想,直出大椒小舍,策马而去。

      与此同时,探子直奔城北,将此事往上报,那人听闻后,气得一掌打碎案桌。除了王府闲忧,又有谁能与晏子般一比?!
      他甚至觉得次日一开门,申画师便着人送团书上门,而他的计划会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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