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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申画师!申画……师!”
      “……”
      “申家姑娘?!”
      “………”
      “申——施——主?”
      “…………”
      “申家小胖妞?!”
      申小枝猛地抬起头,娇嗔着眼前脸目慈祥的老比丘。
      “了尘师傅!”
      她那不叫胖,不叫胖,不叫胖。就像阿娘所说:那不过是圆润一些,是福相。这是可爱,不是胖。

      十七日清晨。
      见儿子秀有些闷闷不乐,她特地领他来草龙山让了尘师傅瞧一瞧。
      了尘师傅虽是出家人,俗世时行医,出世继续行医,赠医施药,救人无数。他与申家夫人是知己良朋,可惜他倾尽毕生所学,也无法挽回她一命。
      近年他觉心有余力而不足,想专心诵经礼佛,故迁居僻静的草龙山。申家人不愿烦他老人家下山,若有不适便亲自走一趟,看病之余,顺道探望长辈。

      了尘上下打量了她一会,说:“贫僧瞧秀娃不过是吃撑,喝点山楂水就行了。倒是娃儿你脸容苍白带郁结,卫气浮于表。最近可是目不能瞑?”
      不愧是医术高名的大夫,没有探脉便知晓她的情况。
      她何止是目不能瞑,简直是日夜烧心,烧脑,烧身……胸口总有一把烈火想将她烧成灰烬,令人烦燥不安。
      一心想忘掉。
      越是想忘记,却越无法忘记。
      那一夜她迎着冷风回到家中,马上着小丫环烧水。里里外外洗了两遍,差点将自己都泡成大虾上桌,以为这样就能冲掉那股如大浪般涌来的羞耻感。
      可惜冲走了汗珠,却冲不走那曾被火烧烫的触感。
      尤其在夜深人静之际,她辗转难眠,缩在被褥内,睁眼是一片漆黑。黑暗中那一道灼热的视线又袭来,曾经被狂风刮过的身体又隐隐发烫,羞得她泪水满脸,不知如何是好。

      申小枝重重点头。
      了尘又言:“手。”
      申画师乖巧地伸出小手,大夫搭脉一把……不知是摸到了什么脉搏,眉头一蹙,偷偷地瞄了病人一眼,随即放开。
      了尘轻闭目,叹了一句:“阿弥陀佛!”

      窗外有棵百年香樟,如撑开一只巨掌,芽点刚露,几点绿意绣着一树珍贵。
      阿秀坐在树下啃包子,而不远处一名脸容清秀的青年谨慎地靠近……两人不知在说什么?青年耐心地,并且努力地与其交谈。

      了尘没有挪开目光,径直询问:“申施主和离多久?”
      申小枝不解,温顺地回答:“约半载。”
      了尘又只是摇首。
      申画师的脉状明显是阴阳不调之症。她那不中用的前夫怕是许久不曾去过她房内……唉,他虽是大夫,又是出家人,许多事也不便明言。
      树下那名随她一块前来青年,脸容俊秀,举止大方得体,且明显对她有意。申画师坦言:郎有情,妾无意。
      可惜了!

      了尘师傅看着申家女娃出生成长,看着她嫁入元家,又看着她带着孩子和离。
      若小程还在世,怕是不会替她订下那门所谓“门当户对”的婚事吧!这孩子本是率直,率真的个性,现在的她太过压抑自己了。
      小时候她总说要游历三原国的名山大川,看尽世上的美景,将它们化作一张张图画。她不愿忤逆长辈,温顺地嫁入元府,而她的梦想只能锁在一张又一张的图画中。
      小程呀!
      虽说姻缘天注定,但也请你替小枝觅一段佳缘吧!

      “了尘师傅,小枝这症状该如何治疗?”申小枝追问。因精神困倦,她总是神游天外,魂不守舍,檀香隐隐已觉有异。
      绝不能让外人知晓她竟被一名小女子吻得神魂颠倒。
      就算是檀香也不可以。

      了尘师傅别有深意地瞧了她一眼,抽出一纸,挥笔书写……申小枝凑前一瞧,讶叫:“了尘师傅为何要帮小枝写庚帖?”
      老比丘一本正经地回道:“这是贫僧给你下的方子。”
      闻言,那张鹅蛋小脸瞬间转红又泛白。
      她羞叫一声,双手掩脸。
      见此,了尘师傅笑道:“阿弥陀佛!阴阳调和本是最自然之事,申施主无需害羞。”对座的病人闻言羞得小脑袋埋膝,不敢言语,只有珠钗碰撞的响声。
      了尘师傅怕药方不给力,又补了一帖药:“贫僧静待申施主的团书。”
      闻言,申画师恨不得挖个洞。

      辞别了尘师傅。
      一行人登上马车,冼屏丰独个骑马殿后。阿秀吃饱了挨着檀香睡得正香。山路难行,马车摇摇晃晃,檀香忽地问:“姑娘你总看着檀香的嘴作什么?”
      “哈,……有吗?”申小枝抽回目光,否认。
      檀香眉头一缩,指证。“姑娘这几日老瞧着檀香的嘴,是怕檀香偷吃好吃的?”看得她心底直发毛,却又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哈哈哈……”
      申小枝昂首大笑,掩饰内心的不安。“檀香真爱说笑。我……我这……因……唇……唇脂,你的唇脂不错,颜调很好……我就……就多瞧几眼,呃……多瞧几眼。”
      总不能说我想知道别的女子的嘴唇尝起来是不是很销魂?
      还是只有孙岺如此。
      檀香的唇偏薄,总爱抿成一线。
      孙苓的红唇则是蝴蝶型,随时振翅高飞。

      檀香半信半疑地扫了她一眼,没有再追究。她说:“姑娘若是喜欢,檀香回去给您添一盒。”
      “哈哈……好啊!太好了!”
      申小枝松了一口气,偷偷抹去额头的冷汗。
      好险!

      回到大椒小舍已近午,来者是客,又近午膳,申小枝不好直接赶人,况人家好意陪她们上草龙山。
      这几日,她因那夜的事,哪顾得上冼屏丰来献殷勤。
      一早,甫出门,便碰上他。
      怪凑巧的。

      午膳后,两人在厅中喝茶消腻。
      冼屏丰拿出一幅卷轴,递给她。申小枝接过,摊开一瞧,竟是上古时代的陶瓷拓画,黑红的人物栩栩如生。
      这是?!
      冼屏丰说:“这是冼某两月前所得,知申画师喜爱收藏上古时代的画轴,故特地带来让申画师鉴赏一番。”

      原来是想做卖买,难怪跟随一路,不愿离开。
      这画,她倒蛮喜欢。
      上古拓画,价格肯定不菲。
      而她现下还得装被前夫骗光家财的可怜女子,又怎能轻易要下此画!元日她坚持施粥已引得元家人怀疑,借故前来探问,害她被檀香教训了一顿。
      不能花银子。
      尤其是大把的银子。
      她垂眼,笑道:“妾身是喜爱上古的图画,可惜那些图皆留在元家。现下妾身……只能远观之,不敢奢望再拥有。”
      事实上元家的那十来幅画轴是她故意留下的。
      质量欠佳,价格自然不高。
      反正元二这个草包也不懂,误以为珍贵之物,锁入私库,结果还被贼人光顾,所幸小贼不爱字画书籍,只拿了些银两,损失不多。

      “若申画师喜爱,此画便送与您,算是冼某的一点心意。”冼屏丰讨好说。正符合追求者的身份。
      申小枝笑道:“哎哟,冼公子,妾身哪能受这么重的礼,断不能收下,不能收!”
      区区一幅画就想收买她的心。
      哼!
      她又不是青楼女子。
      两人各执一言,相互推托,直到檀香入内。檀香发表一番义正辞严的高论后,冼屏丰无奈地收回画轴,起身告辞。

      城北某间商铺。
      冼屏丰脱下披风,抖下一身风尘,顺手丢给店中的伙记,直上二楼,来到书房。
      房内堆满书籍,画卷,以及各种古物。
      有人早在房内等候。
      那人一见他,便追问:“有消息?”

      冼屏丰摇头。
      那人拍案而起,恼问:“我们将她留在元家的嫁妆查个遍,河东竹林也翻了几遍,皆没有发现。你肯定那张图在申画师手中?”
      “冼某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生意。”微顿,他又说:“她手中一定有二觋一巫的画轴。要不然申画师是写不出战笔体。”

      三原国一直流传着上古时代二觋一巫创世的传说。传说有三位大巫平定天下后,便悄然隐退,后天地一分为三,他们的事迹渐演变为传说野谈。
      他们留下一部《百科虫书》,以及一张藏宝地图。
      传闻三原国是巫罗的故乡,她将宝藏埋在三原国某地,画下藏宝图留给后人。巫罗的后人世代收藏守护着藏宝图,外人难以知晓。
      而冼家祖辈代代相传着一幅拓画,画中是一名艳丽无双的少女,她左手执笔,右手托着宝石,是掌管政权和财物的巫罗。
      左角以战笔体写着她的名,以及几段解说。
      小时候父亲常耳提面命指着画对他说:画中少女埋下了一个巨大的宝藏。儿呀,冼家这一代就靠你来寻找。
      长大后,他四处搜寻关于二觋一巫资料,却不尽如意,只能从零碎的描述中确定画中人就是巫罗。
      直到四年前,他从申家奴仆手中购得一张申画师的手稿。寥寥几笔的习作本不值钱,毕竟是申画师的所绘,便给了个钱留下。
      他装裱时才发现,画背后竟以战书体写着巫罗的名字。
      要知道这是失传上千年以上的文字,可以说三原国内除了巫罗后人,没有人识得此文字。而申画师若不是巫罗的后人,就是手握宝藏图。
      以元家表兄的身份,他一直假意接近,却没有查获。

      那人闷哼两声,不说话。
      因巫罗的宝藏太吸引人了,所以他愿意出资相助,与冼屏丰一同寻找。
      上千年前统一大地之时巫罗将大部分贵重的财物收藏,可想而知,那藏宝量是多么惊人。传闻:宝藏是以金砖铺路,金树玉树为林,各式宝石为果。
      “那就静待冼兄的好消息。”那人一拱手,转身下楼。
      “好说。”冼屏丰应道。他一定要得到巫罗的宝藏,就算要迎娶申画师这名和离之妇为妻,也在所不惜。

      次日朝光未现,东方刚白,夕露湿重,晨雾冉冉浮升。
      人们尚未醒来。
      一匹黑色的骏马在大椒小舍墙外,低头寻找嫩草,已溶化的雪地上嫩芽刚露,让它一顿乱啃……
      而主人负手立在竹林边,任雾水沾染,湿了衣衫,她却不在意,墨黑的眼眸盯紧那扇竹门……门内没人走来,只有头顶的竹叶随风摇晃,“沙沙”作响。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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