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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漆墨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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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了,就更能看到凡海秘境是怎样被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的。
越近,越是觉得金光太盛,亮得泛白。
朦朦胧之间,钟毓已成了一个看不清事物的瞎子。
甫一进入岛屿,视野就从白茫茫一片骤然回复。
深林中悠悠然的水流从山涧垂落,林木亭亭如伞盖遮天蔽日。
入了眼底,便是深色的黑。
钟毓极度不适应,她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这才缓过神来。
此处只有她一人,并无旁人,看来是都被大阵随机传送分开了。
凡海秘境里出现的种种,看起来都像是一处人为形成的秘境,或许有上天的手笔在其中,但大头的功劳还是由先人占据的。
光亮明暗转变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如幽深潭水的灵压。
这些年来,钟毓几乎都要忘记了这种滋味到底如何。
太深,触之不及底。
她抽出轻剑,仍是先前的那一把,横霜挥动间,无光自出一片光影,莹莹一两点,有如深渊之瞳。
人初初修炼,触及到道义,于是灵识有形,便化为一点水,被人称之为识水。
此时的灵识,还不能够做些什么。
打破屏障暂且不必说,可远了去了,这时候的识水,应当只能窥探方圆百里的境况。
若遇修为更精炼之人,恐还会将之打回原形,稍有不慎便是好不容易修成形的识水破碎。
好在灵识破碎之后,还是能够重修的。况且下一次总是比之上一次更为凝实纯粹。
灵识之水的出现,不过是一次次淬炼而成的思维精粹所化。
另外,有些传世家族为保兴盛,便是如此一次又一次地震碎后辈灵识,去辅助后人修炼,替他打下更好的基础。
只是如此所为的还是少数,且这一方法大多数应用于下一代没有天赋出众后人的家族里。
而对于天赋出类拔萃的年轻一辈来说,最初那一滴识水的凝聚太过耗费时日,还不如早早修炼,凝成识海,日后再加大力度反复锤炼。
想必那时神魂已经强大,方能发挥更大的最用。
至于那些没有天赋的,只盼望着凝成识海便是万事大吉,更遑论锤炼识海了。
人在有几斤几两的情况下,又是否自知之明,这一疑难,在上下两界显然被处理得很好。
林间是黑影重重,将钟毓身影覆盖于其中,不被他人窥见。
钟毓的横霜是真正意义上的轻剑,剑身有如白霜堆积,如冰雪般的冷铁薄刃横亘在林叶间,行动间削落片片枯黄。
许是这参天林木盘根错节地长在此处已经太久了,新生的那些个草叶都不曾见到日光。
绿莹莹的萤火大片飘飞在不远处空中,划过许多道翠绿的弧线。
它们远远分布着,令人不敢想象它们到底占据了多少寸土与天地。
钟毓不敢贸然穿过这片萤火之地――它们占地实在是太大,根本穿不过去。
她时刻能感受到自身修为被压制到隐隐出现识海晃荡的情形,单单凝眸看了片刻,确认了那是个什么东西,便提着剑转身就走。
识时务者为俊杰。
《凡海风物》不曾明确提及绿色萤火,但隐隐约提及到这样一个事物,更多的却是避讳不谈。
故此不必理会,还要折道而行。
强大的对手并不可怕,未知的对手才可怕。
著书之人想必曾来此,又有诸多传言说凡海秘境强大如斯、诡谲如斯,前人之经验,还是要多加听从。
于是,眼前复又归于浓重的黑色。
流彩给钟毓带上的明珠等照明物,竟无一可用。
想来是这地方的缘故,而不是这些物品失了效应。
这黑色如同夜行的魅魔,纠缠不休。
钟毓疾走了九个日夜,仍是一片黑色。
这让钟毓不得不怀疑,这片漆墨之地是否如同那片萤火,是穿越不过去的。
要知道,钟毓的疾走,可不是走,而是要借助这林木,乃至这世上任何实体存在的东西,哪怕是一粒沙砾……从而身体跃起,穿梭于丛林之中。
速度可就比御剑飞行差了那一两点儿。
了无生趣的夜色一成不变。
凡海秘境之中的黑暗,与秘境之外的黑暗没有什么两样。
或许这都不能称之为是夜色,这一块儿地里头的黑,是没有月亮或者一颗星星投下一点亮色的。
只有钟毓右手提着的那把剑,愣是在这透露出一点光。
但是她又清楚地知道,这个方向是正确的,她并没有做无用功。
黑夜中浓重的喘息声几乎让钟毓迷失了方向感,她不过一瞬就察觉到这不是她的呼吸声。
自从她随前任江川君去到上界以来,极少有过如此失态――发出这么大的喘息声,哪怕是在无人之时。
许是因为自那以后,再无人能够逼迫她吧。
这秘境中参天松针的尖锐,比之世上任何一件出其不意的暗器都不算太差。
尖针刹那微动,飞射间不远处如猛兽般粗哑的喘息渐渐微弱了,想必是撑不下去了,便没了性命。
待那一阵针雨停下,钟毓敛息,不动声色地缓步走过去。
林中毫无声息,恍然刚才那一幕暗色的血色屠戮从没有出现过。
那在阵雨中无处可逃脱的困兽已经没了性命。钟毓停驻几息,便又恍若没看到似的从它的尸体旁踱步离开。
只要沿着那野兽来时的路走,便能够从这儿出去。
钟毓从黑暗中找出它沉重下陷的足迹,正欲离去,那已无声息的野兽突地一个侧翻,就要往钟毓身上倾轧过去。
在这里,待得越久,灵力便渐渐堵塞滞留,不肯再顺畅地周天运转。
钟毓几乎是在它有响动的瞬间,脑中便有了清晰的思路,该如何避开它。
然而这地方很是蹊跷,《凡海风物》虽不曾记载,但古怪程度,仍然不下于书上有载的地方。
这只野兽的身上扎满了松针,两端极为细长。
钟毓与它两厢碰撞之时,便深刻地感受到这松针扎入体内的感觉。
背部顷刻麻痹,那双提着轻剑的手同时回转。
她稍一发力,便从背后将那野兽尸体截成两半,剑意显然不弱,尸体这便被震飞了出去。
这动静不小,当即引得这片松林中阵雨尽数迸发。
钟毓心念一动,从空间灵器中取出一件斗篷披上。此斗篷名为焚天罡海,是件不易摧毁的法器,极难破防。
斗篷翻飞间,又打落不少松针,好在未伤及钟毓。
背部已然麻木,钟毓不好查看,只木着一张脸用斗篷护住全身。
……
又半日,终于初窥天光。
这才算是离开了那片漆墨之地。
细细回想,那处可古怪得很。
长久的黑暗与静寂是对道心的巨大冲击,也不知有多少人能安然离开。
若是在那儿独身被关个十年百年的,可就不妙了。
但若有旁人,两厢照看,也不失为一个炼心的好去处。
于来日破心魔关亦有益处。
而此刻,钟毓在那被压得凝滞的灵力全然没有恢复过来,显然是要她在这秘境中不得好过。
真是用心险恶。
却又不知是这秘境已生出灵智,其性本恶,还是那漆墨之地本就如此。
许是此秘境的缔造者恶趣味,这秘境也随了主人。
这将近十个日夜来,毫无收获,那儿实在是太黑、太安静了。若无旁人,钟毓也无心去哪儿寻宝,只想着早些出来。
更何况,她的主要目的还是那一个。
说真的,若是能逮着人再去几回也不错。方才只有她一人,她并不敢太过深入,想来必定错过许多景色。
……
相同于漆墨之地的是此地也无旁人,只有钟毓一人。
好在此时天光大亮,钟毓又是满足又是一边抬手捂住刺痛的双目,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双眼适应了,钟毓这才想探手拔除背后的尖针,然而尽管手肘如何去弯曲,都碰触不到背后的尖针。
钟毓一时默然。
她寻了处树荫,盘膝坐下,灵力运转间逼出松针。
早该想到此法才对,她方才竟然愚蠢至斯。
钟毓不敢回想。
那松针根根坠地,或黏连在衣衫上,钟毓拾起,细细看来,那松针一头沾着那兽类的血液,另一头则是沾着她自个儿的血液。
两厢黏连,竟是浓稠得很。
斗篷宽大,埋得钟毓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随手将松针丢掉,擦拭了指尖,起身欲离开。
……
修真修道,夺天造化。
众修者说来便都是天生的敌对,然而大道不止,生生不息。
可若是某一日,它不再创造新生了呢?
所以,与另一帮修者的偶遇,都是狭路相逢。在秘境中,寻找资源,是际遇,也是与旁人一场无声的争夺战。
钟毓这便是偶遇了另一帮人,修真界多的是好人,可坏人也不少。
面由心生这话不假,钟毓平日里也会看看这人长相如何。
像是那林友小胖子便很是和善,而在吊桥上相遇的栗大小姐只一看便知不是个好相与的。
然而此时――对面一行人显然不是什么善者,或白日带刀,或提拉着尖钩状利器,且不收。
钟毓能理解。
因为她也没收剑,秘境凶险,大家都懂,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