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央赋》Y千山鸟

5、登门

　　遽央好不容易将自己从疼痛制造的麻木中剥离出来，缓缓挪下楼坐到沙发上闭目养神。

　　“咔哒”一声，使他从似梦非醒的朦胧中惊醒，他猛地一回头，看见易十安拎着果篮站在门口。

　　易十安看到他气色苍白，不由得心中一颤，“秦天宇让我来看看你。”

　　遽央心中涌起一丝欣慰，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等等！大哥！你……把门关上了？！”如果不是身体不允许，恐怕早已一跳三尺高了。

　　“这个小区治安没有好到可以夜不闭户吧。”易十安走进来将果篮放到茶几上。

　　“你说也得对。不过……你可能要在我家暂住了。”遽央嘴角微微一勾。

　　“为什么？”易十安内心毫无波澜。

　　“这门经不住我盛世美颜的暴击，坏了。”遽央说着伸手去拆果篮，“已经找人来修了，可能明天才能来。”

　　“那就打扰了，身体怎么样？”易十安并不打算做些无谓的挣扎，从书包里掏出一份笔记扔给遽央，自己闷头开始写卷子。

　　遽央因祸得福的喜悦被这份笔记一拍而散。

　　“没事，有点水土不服吧。”遽央边说边翻动着手中的笔记，易十安的字迹十分有风骨。

　　“咳，同学，你是不是应该给人家补补课啊？”遽央眨巴着一双黑亮黑亮的大眼睛，凝眸时如波澜不兴的黑海。

　　易十安此时已经接受过秦天宇的目光洗礼，相比较而言，遽央就赏心悦目多了。

　　天边的暗夜交织着夕阳，满天星斗与城市的灯火辉煌交相辉映。

　　晚饭时分，空气中弥漫着菜肴的香味。

　　“我……去煮点吃的吧。”遽央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易十安看着遽央虚弱的的样子，思忖了一下说道：“有什么吃的吗，我来。”说着起身打开冰箱。

　　“你还会做饭？”遽央刚有些惊讶，就看见易十安从冰箱中翻出两袋速冻饺子。

　　遽央：“……”

　　“学校下周要组织秋令营。”易十安将饺子倒进煮沸的水中，漫不经心地说道。

　　“啊？”遽央猛地回头看向易十安，愣了半晌，“哦。”

　　易十安没再回答，握着手中的汤勺缓缓地搅动着锅里的饺子，话题就这么凉在了半空中，遽央的大脑飞速旋转想要找个话题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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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吗？”不知过了多久，易十安冷不丁地一句话敲断了遽央大脑里紧绷的那根弦。

　　“啊？去……去吧。”

　　“嗯。”易十安继续用勺子缓慢地搅动着锅里的饺子。

　　偌大的房子陷入一片宁静，只有勺子和锅底摩擦发出“咯咯”的声音。

　　“那个……一直搅……会烂。”遽央看着正在出神的易十安，这个征战三界的大将军，怎么能这么可爱。

　　易十安这才回过神，放下手中的勺子，将火熄了。

　　遽央回头看向厨房里的易十安，心中泛起一片波澜。

　　“不倾国，不倾城，只倾其所有过我想要的生活。”

　　萧瑟的夜，秋日的余温使一切都洋溢着说不出的暖。

　　晚饭后，遽央从衣柜里翻出一套纯白色的家居服随手递给易十安，“就这一套新的了，凑合着穿。”

　　易十安伸出的手微微愣了愣，最终还是接过衣服转身走进浴室。

　　遽央看着易十安的背影沉默半晌，扭头上楼收拾客房，脸上生出掩不住的笑意。

　　城市中心大厦上，陈暮羽好容易从繁忙的工作中脱身，开着车来到了穆雷兄妹俩入住的酒店。

　　“暮羽姐姐你可算是来了，我都要无聊死了。”穆清一把抱住陈暮羽。

　　“我不是安排人带你们到处逛逛吗？”陈暮羽疑惑，随即眉头一皱，“怎么？他没来吗？”

　　“我哥不在，走之前说不让我到处乱跑。”穆清气嘟嘟地坐到椅子上。

　　陈暮羽这才注意到穆雷不在，“他去哪儿了？”

　　“还能去哪儿，除了司命，谁还能让他丢下我这个妹妹一溜烟儿就跑啊。”

　　“哦哦，这样啊，好啦，那你就先休息吧，明天早起我带你去见你的十安哥哥。”

　　“真的吗？”穆清从椅子上跳起，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陈暮羽笑着轻轻颔首，“睡吧，等你睡着我再走。”

　　穆清立刻躺倒床上，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陈暮羽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车子，心中升起一丝忧愁，不觉出了神。

　　收拾好房间后，易十安已从浴室出来，二人在楼梯口打了个照面，看了一眼对方的衣服。

　　遽央在心里早已开始暴虐百里青：该死的干嘛买两套情侣睡衣放在老子衣柜里。

　　遽央抬眼对上易十安冰川般的眸子，银白色的短发湿漉漉的微微打湿了睡衣，勾勒出腹肌的轮廓。

　　“咳，房间收拾好了，你有什么事儿就叫我，我在隔壁。”遽央不禁咽了下口水说道。

　　“嗯。”易十安发觉这一丝尴尬，目光避开了遽央身上那一套黑色的睡衣，上了楼。

　　陌生的环境里易十安有些难以入眠，他站在木制的书柜前，修长的手指划过一排又一排的书脊，最终选中了《过秦论》取下坐到床上翻看，不知不觉便被睡意吞噬，坠入无边的梦魇中。

　　遽央站在阳台上，一只青鸟从夜幕中出现，在空中化作一缕青烟，汇聚成人形站立在遽央身边。

　　“你怎么来了？”

　　“出事了。”百里青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唤灵符……被偷了。”

　　遽央猛地一转身，“你说什么？”

　　唤灵符，可召上至九重天为极，下以黄泉为终。两地之生皆属之，若以为非，则天地将生灵涂炭，被唤者视己如草芥，视持符者为尊，万死不辞。

　　“我也是刚刚才得知，秦万川将符封在舟山上，今夜观星云异变，前去查看，才发现唤灵符早已不见了。”

　　遽央皱起眉头，“司命在哪儿？”

　　“在黄泉，和穆雷在一起。”百里青微微一怔，“会是他？”

　　“依照老天帝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穆雷继承天帝之位是早晚的事，司命他……”遽央轻轻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百里青也不再问，抬手递给遽央一只红木雕花的盒子，“喏，十殿让我带给你的。”

　　遽央接过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颗褐色的药丸，他捏起药丸没有犹豫地扔进嘴里，“十殿知道了？”

　　“这么大的事儿，穆雷都惊动了，阎王殿里那几位，从小看着你长大，不知道才怪，要不是我及时赶到，那几位非要把报信的鬼差生吞活剥了，你可不知道当时那阵仗，知道你没事儿之后也只能过过嘴瘾，把你骂得狗血淋头，到头来还是把凝神丸拿出来给你。”百里青咂着嘴叹了口气，“我也是在黄泉长大的啊，总感觉他们把我区别对待呢……”

　　遽央和黄泉里的其他鬼官不同，黄泉上到鬼官下到阴兵，大多都是从逝去的亡魂中选拔出来的，而遽央是黄泉自然生成的，黄泉聚成千上万那年死魂之阳魄孕育出一生灵，他是黄泉的孩子，也是黄泉的主人。

　　“咔哒”一声，易十安推开门。

　　百里青瞬时化成一只青鸟落在栏杆上。

　　遽央一惊，“醒了？天还没亮。”

　　“嗯。”易十安刚刚从梦魇中惊醒，汗水打湿了眼白色的短发贴在脸颊上。

　　遽央随手抓起栏杆上的青鸟，那鸟在他手中挣扎着凄厉地叫了几声后被无情地扔进了鸟笼，几片羽毛轻轻飘落在地上，“养鸟吗？送给你啊。”

　　笼里的鸟激动地窜叫着表示抗议。

　　“叫得太难听了。”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遽央看着他将房门关上，转身将笼子门打开，小声说道：“让秦万川来见我。”

　　青鸟扑棱了几下翅膀，给遽央留下了一坨特殊的礼物在他的睡衣上，然后迅速地消失在夜幕中。

　　“艹,这该死的蠢鸟！”

　　初升的太阳在天际散发出微光，清晨赐予罪恶飞出地狱的翅膀，恶魔会带着它逃往天堂。

　　易十安五点钟准时睁开眼，他披上外套站在阳台上，发现昨夜那只可怜的鸟儿已经不见了，就像梦一样。

　　“早啊，我表姐和表妹来了，下楼吧。”遽央将手中的热牛奶递给易十安。

　　易十安抬手揉了揉眼睛，“表姐表妹？”

　　“远房的。”

　　陈暮羽和穆清早早地来到了遽央家。

　　“十安哥……”穆清看到易十安，灵动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说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被陈暮羽的一个眼神给拽了回去。

　　“你好，我是遽央的表姐，这是我妹妹穆清。”陈暮羽穿着一身黑色的小香风西装，无论多早脸上都是那副精致的妆容。

　　“哥哥好。”穆清颤抖着声音小声回道。

　　虽说遽央同样五官精致，但实在看不出来姐弟俩哪里像了，怪不得说是“远房亲戚”，易十安看着眼前两位生的甚是好看的女生，微微有些错愕，看了看遽央，回道：“你好，易十安。”

　　遽央轻咳一声，“这是我同学，昨天门坏了出不去，留宿了一晚。”

　　陈暮羽不禁对遽央演戏的能力有些汗颜，她始终认为人界欠这位摄政王一个奥斯卡奖，让他带回黄泉摆在往生殿里做个纪念。

　　穆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十安哥哥，我们带了早饭，一起吃吧。”

　　陈暮羽一边将带来的早餐摆上桌，一边笑着说道：“是啊，留下来一起吃吧，遽央一个人吃不完呢。”

　　“一会儿还要去学校，我先回去，就不打扰了。”易十安说完不等人再挽留，径直走出了门。

　　“暮羽姐姐，十安哥哥他怎么……都不记得穆清了……”穆清压抑了不知多久的眼泪终于如散落的珍珠般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喂，我的小公主，你可别哭了，等你哥回来找我算账，我才是欲哭无泪啊。”遽央见状立刻蹲下擦掉穆清的眼泪，“别急，很快你十安哥哥就能记起你啦。”

　　“真的吗？”穆清闻言瞬间收住了眼泪。

　　也许吧，遽央和陈暮羽此时有了无言的默契，屋内陷入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