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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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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正式举行当天,老皇帝居然强拖着病体,也去了。
齐太傅、唐青枫、杨朔三人识趣的坐在龙椅下首,各自研磨提笔。
听林知岳说,老皇帝不痛不痒的问了三个问题,都没什么难度。
齐瑛乐得一直笑:“那还能指望他肚子里有什么墨水不成?”
看她笑得开心,林知岳也笑弯了眼。
见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齐瑛突然莫名为他感到一丝后怕。
那老皇帝虽然没什么才华,但毕竟在龙椅上坐了那么多年,心思定然是九曲百转的。
历代皇帝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虽然他总指望臣子们提出些有用的东西,但又不希望他们太匆忙,或者太锋芒毕露,因为这样会显得他这个皇帝很无用。
即使老皇帝自己也知道,他确实是个无用的东西。
殿试又是现场考校,林知岳必然需要迅速斟词酌句,不能触了老皇帝那些臭长又奇怪的忌讳,还得把握好中庸示弱的分寸。
可以说是步步惊险了。
暗自唏嘘过后,齐瑛豪爽的换了酒碗,真诚道:“辛苦了……恭喜你!”
“多谢姑娘一直以来的相助。”
林知岳亦换了酒碗,果断一饮而尽,又与她促膝长谈,直到天色渐晚。
“时候不早了,你明日得去采买些东西,后日就要去翰林院任职……预祝你一切顺利。”
说着,齐瑛踉跄着撑桌站起欲走,但又不放心地扭过头:“若遇到了麻烦事,就让松彦或者红玉去找我。”
松彦、红玉,都是齐瑛精心挑选过的,心思活络又很忠诚的人。
被她派来这里,专门负责林知岳的日常起居和对外联络。
林知岳默默陪在她身侧,时刻用手虚护着她,直到把她送出这条细长小巷,唇角笑意才遗憾散去:“好,某都记下了。”
他没有出声提示,私心就是想送她回齐府,可一出巷子,就是明亮的灯火和鼎沸的人语声。
齐瑛立即清醒过来,把他往后推了把,自己则摇摇晃晃的一头栽进马车,还不忘含含糊糊地叮嘱:“你快回去吧,莫要被人寻了把柄。”
林知岳只好驻足颔首,不舍的目送她离去。
望着那粼粼远去的马车,他鬼使神差的心想,齐姑娘怕是忘了他有武艺在身,不仅自保完全不成问题,也可以避开耳目悄悄潜回小院的呀。
可他又突然回想起,方才齐瑛醉酒时的话痨模样……
她居然会直接拉着他的手,一再苦口婆心地劝阻他说,如今正是大业将成前夕,让他一定要沉得住气,千万不可再去孤身刺杀太子了云云……
他就不争气的手心一紧,红了脸皮。
……
齐府。
次日一觉醒来,管事就递进来一张请帖。
“姑娘,宫里又来信儿了。”
齐瑛打着呵欠胡乱捋捋长发,伸手接过来一目两行的扫过,顿时惊讶的挑起了眉。
这次自然还是中宫送来的。
李皇后以老皇帝的名义宴赏前三甲举子,还请了京中有头有脸的贵妇们,和一些至今尚未婚配的贵女。
看来……司徒骞最近是真的不得宠。
也是他活该,对司徒坤动手太狠也太早,也不怪老皇帝会拿这种事来安抚李皇后了。
齐瑛抬手将长发简单梳成高马尾,径直出府去了码头,去找康柏。
眼下天气晴朗,春光明媚,河面上浮光跃金,桨声悠悠。
康柏正穿着短打,不时往河中撒网捕鱼,神情专注而严肃。
齐瑛便兀自钻进他另一条船中,在船舱中搜刮瓜果小食,边吃边等他忙完。
不多会,康柏带着满身水汽和半船渔获,摇桨归来。
“诶,姑娘何时来的?”
康柏见到她很高兴,匆匆将渔船绑在码头上之后,就飞快跑了过来。
齐瑛笑笑:“刚来一小会。你家小女呢,怎么没来帮你打渔?”
“嗨,她说以后要成为姑娘那样的人,天天跑东跑西的这儿看那儿看,也不知道准备做些什么事。”
康柏不好意思地取下脖间汗巾,换了条干净的,才坐下来:“我现在为姑娘做事,手里也不差钱,打渔也只是习惯罢了……我也不想让她以后风吹日晒的当个小渔娘,就想着先让她折腾去吧,反正现在也养得起她。”
有所追求,便是好事。
尤其……是对于女子而言。
“也好,等她想好了要学什么,你就告诉我,我来给她引荐师傅。”
齐瑛不假思索道。
康柏自然大喜,对她感谢了一番。
见他这样知足常乐,齐瑛默默把原本要说的话都咽了下去,与他闲聊了会,便起身告辞。
走在繁华热闹的长街上,齐瑛慢慢松开眉头。
也罢……还需从长计议啊。
几日后,齐瑛再次坐上马车,前往宫中参加赏赐宴。
这次的宴会依然是男女分坐,中间隔着一排长长的万里江山图屏风。只不过这次的屏风,比起上次要薄一些,也更通透一些。
若是认真看的话,还是可以看清对面俊才模样几何的。
屏风两侧是各种绿植鲜花,有的地方甚至还有丝丝绕绕的藤蔓。
微风拂过时,枝叶花朵微微颤抖,花香草木清香沁入口鼻,令人莫名心神摇曳。
李皇后坐在女眷这边的上位,说了些漂亮话,然后请大家自由享用宴席。
司徒坤则在男客那边,鼓足勇气说了很长一段话后才坐下。
那段话很流畅,中规中矩,挑不出什么错。
齐瑛忍不住暗自偷笑,心想大概又是李皇后提前为他准备的台词,倒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珍馐美味流水般被端上来,宴席正式开始。
有些交好的贵妇已经靠在一起以扇掩口,低声交流着什么,不时看向对面那堆俊才。
显然是在各自选婿。
相比之下,未婚贵女们倒显得斯文稳重许多,只是目不斜视的垂眸跪坐,偶尔羞涩的与身边人聊上两句。
有不少胆子大的贵女,端着果酒杯来与齐瑛说话,笑着与她畅谈。
齐瑛边微笑应付,边不时瞥向对面那些俊才。
只见他们先一一去谢过司徒坤,然后各自聚在一起,表情时而激动时而惊讶。看得出是已经开始抱团取暖,趁机获得官场情报,好早早为自己的仕途打好基础了。
这次来的举子中虽然也有岁数较长者,但一个个都目标明确,热情活络,推杯换盏之时偶尔还悄悄看一眼屏风这边,又飞快挪开视线……看起来莫名有些畏畏缩缩。
齐瑛觉得有些好笑。
然而,她目光扫向林知岳时,却瞧见他含笑看着自己,假意是向他对面的人举杯,实则微微偏了偏举杯方向对准她,然后才一饮而尽。
说不上为什么,齐瑛突然就心情好了许多,也笑了笑,一饮而尽了。
突然有个宫女走过来,弯腰俯身:“齐姑娘,殿下有请。”
齐瑛点点头,随口问:“哪位殿下?”
那宫女却有些语焉不详:“还请姑娘去中宫一叙。”
中宫啊。
齐瑛没再问什么,跟在她身后离开,心中却快速猜测着,到底是司徒坤还是司徒骞。
毕竟前几日,吴尚还特意来告诉她司徒骞在东宫时的狂言,说司徒骞应该要正式对她下手了。
一回生二回熟,司徒骞能在赏花宴上算计她,难保不会在这次赏赐宴上再对她动手。
依然是绕来绕去了好一会,宫女在某个偏殿处停下,恭敬道:“姑娘且在里面等候片刻,殿下随后就来。”
齐瑛表示知道了,但借口说要醒醒酒,直接坐在廊下假寐。
春风徐徐,夹杂着一丝不知名的香味。
是从殿内传出来的。
齐瑛心里一动,索性走进去。
只见殿内很是古朴简约,桌上除了文房四宝外,还有一个袅袅生烟的香炉,和一套做工精美的青瓷茶具。
齐瑛凑近闻了闻,那香味果然是香炉散发出来的,但倒是没什么异常。
她想了想,折身把殿门关上,四处查探起来。
过了会,殿门吱呀一声,司徒骞进来了。
见到齐瑛一脸严肃的正襟危坐,他立即假模假样地做出惊喜的表情来:“咦?怎么姑娘你也在这里?”
齐瑛心下了然,面上却是惊喜和茫然交织:“是你?你怎么会……”
“宫女说,中宫请我过来一叙,莫非你是中宫里的内侍?”
这是把他当阉人了。
司徒骞脸上笑容一僵,下意识想发火,但又听到她说:“你还是走吧,万一一会二殿下或者皇后娘娘来了,说不定会怪罪到你身上。”
他这才转为不屑,径直坐在她对面,轻佻的问:“姑娘是在担心我的安慰么?”
齐瑛支支吾吾,不时惊慌地看向殿门口,一个劲儿地劝他赶紧离开。
司徒骞却颇有兴趣地盯着她看了一会,仔细品味了会猫捉耗子的快感,才故作叹息道:“你可知,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你这内侍,说话也太放肆了!”
齐瑛脸色一变,随手拿起个瓷杯就要砸向他,却被他按住手腕。
司徒骞忍者怒气,寒着脸问:“你不记得我了?”
人们都说他相貌昳丽,令人见之难忘。
过去三年之中,他和齐瑛至少面对面的见过两次,她怎么可能忘记他?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他!
不甘心之下,司徒骞收起了虚假的笑容,面上显出一丝阴鸷。
谁知齐瑛突然扬起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傲然道:“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就一定得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