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恋物语》大石可金

22、第22章 告别少年（上）

　　我倚在墙边，两手掩面：“其实，我能考得更好，只是这段时间情绪太糟糕了。”

　　杨洁愣了一下，不太明白我的意思，忙问：“你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什么事儿，只是朋友出国了，有些难过。”我说。

　　她疑惑地问：“哪个朋友？孙健坤吗？”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眨了眨眼，忽然说：“是不是李美路？”

　　我点点头。

　　她陷入了一阵沉思，然后仿佛想窥探些什么似的，深深地凝视着我的眼，“你喜欢她吗？所以她离开了，你很难过？”

　　我叹了口气，说：“不，我最近心情不好是因为孤独。”我举目望向闹哄哄的校园，说：“我没有交心的朋友了......”

　　杨洁望着我说：“你有朋友，离开了学校，我也是你的朋友。只是在这里，我还是你的老师。”说完，她转身便欲离开。

　　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问道：“那天的事儿，你能给我个答复吗？”

　　杨洁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过头。她说：“春节前你要有空，我请你吃饭。”

　　春节前夕，她履行了和我的约定，将我约到了她的大学游玩。杨洁的大学，是本市一所重点的外国语学院，在我看来，大学可比中学要大得多。由于是春节前夕，校园内几乎没有什么人。我和杨洁走进学校留学生部的一家西餐厅，因为这里有很多外国留学生不过春节。

　　她点了一份炒饭，我点了一份汉堡。

　　我笑着说：“你们这里真洋气！真不愧是外国语学院，你们每天是不是都用英语打招呼啊？”

　　杨洁说：“其实，我更喜欢的是汉语。我那时之所以选外语专业，只是为了好找工作，毕竟我理科不好。从我本心出发，我认为汉语才是这个世界最美的语言。中文博大精深，一个字就有好几种解释，中国的文言文和诗词歌赋所传达的那份意境，外语根本表达不出来。老外学中文，可比我们学英文难多了。比如李白的诗，《道德经》的文章，用英语怎么翻译，我都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人家可以选择不学嘛，可我们就必须得学英文。”我噘着嘴说。

　　杨洁摇摇头，笑着说：“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外国人学中文的，Trust me.”

　　“你有读过《道德经》吗？”我问。

　　“读过，当然没有全部看懂，就跟大部分人一样。”

　　“你理解吗？”

　　“有些地方可以理解，有些不理解。若要正确地读懂《道德经》，最好不要看现代人的注解，而是从原文中去悟道。当然整体来说，我想我大致上可以理解什么是无为而治，它对我上课教学特别有帮助。”

　　“无为而治不就是什么都不做吗？这有什么帮助？”

　　杨洁呵呵一笑，“无为而治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引导大家朝着一个方向做。比如一个优秀的主持人从不表达自己的观点，却能把现场嘉宾和观众的气氛带动起来，就是无为而治。”

　　我茅塞顿开，连连点头：“嗯，有道理！”

　　吃完饭，她带我参观她上学时的教室、宿舍，绘声绘色的和我讲起大学的生活，一脸怀念之色。

　　我说：“大学的生活应该比高中有趣多了吧？”

　　她笑了笑，说：“大学生活，一半在学校一半在社会。”

　　我说：“一定很有趣。”说到这里，心里不禁酸溜溜的，蓦然想到杨洁那个名义上的男友，忍不住酸溜溜地说：“也一定有发生了很多动人的故事。可惜，那时没有我。”

　　她愣了一下，显然听出来我话里的意思。

　　她说：“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抬头说：“我们现在算是约会吗？我想和你在一起！”

　　她沉默良久：“咱们可能吗？”

　　我说：“我毕业以后，便是大学生了。那时我就是成年人，你也不再是我的老师。”

　　她沉思片刻，说：“其实这段时间，我想了好多好多。我们差七岁啊......我们怎么面对外界，怎么面对各自家庭？我只能等你长大，可是我…...我就老了，而你会找年轻的女孩子的…...”

　　我坚定地说：“我不会的，我现在喜欢你，以后也会喜欢你。”

　　她摇摇头，仰望着天说：“你现在这么说，等再过几年，就不这么想了，人的思想，会随着阅历和年龄，发生变化......”

　　还没等她说完，我猛然上前一步，一把搂住了她。我抚摸着她的头发，激动地说：“我不会变！”

　　杨洁僵住了，她没有推开我，过了久久，她也缓缓抱住了我，柔声和我说：“不要这么早下结论，还有一年的时间，还有一年你就毕业了。答应我，好好学习，好好珍惜这一年的时光，你一定要考上一所好大学，好吗？”

　　我紧紧地抱着她，拼命地点头。

　　开学后，我们又保持着师生之间应有的距离，两人即便在校园里迎面走过，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那感觉，酸涩又纠结。

　　一天，孙健坤突然出现了。

　　我不禁喜出望外，想带他溜出校门吃烤串，但他却迫不及待地想见小林。

　　那天晚上，他一手捧着玫瑰花，一手拿着他为小林准备的礼物，冲着小林宿舍高呼：“小林，我回来了，我赚到钱了！我很想你，我每天都很想你……\"

　　他在女生宿舍楼下，说了一大堆的话。当时我的心情无比纠结。我怕他声音太大，惊动到学校的保安，便一直在旁紧张的巡逻。另外我心里还有一层担忧，就是怕惊动到“火星人”，他若和孙健坤打起来，我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记得那时整片女生宿舍楼的窗户都亮了，女生们纷纷探出头来，兴奋的观看这场浪漫的告白表演。唯有小林的宿舍窗户，灯始终是关着的。

　　过了很久很久，小林终于打开了窗户。

　　四周轰然响彻一片掌声。大伙儿都在等待着最浪漫的一幕发生。

　　然而，小林却冷冷看了一眼孙健坤，低声道：\"我们分手吧。\"

　　孙健坤一下子愣住了，再也蹦不出一个字，甚至忘记收起脸上不知不觉露出的笑容。

　　“分手…...为什么？”

　　小林淡淡地说：“因为，我对你没感觉了。”她的语气，决绝又平静。

　　我记得孙健坤当时难过得忍不住蹲了下来，用拳头抵住胸口狠狠地摁，好似在试图抑制内心如同万千虫蚁啃噬的痛楚。

　　“小林啊小林，你真会开玩笑啊，你怎么可能告诉我这样一句话？我在南方拼了命的干，每天每夜想的都是你！你是我唯一的动力！你就是我的全部！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没感觉，就结束了吗？”

　　小林依旧面无表情，她说：“都过去了，忘了我吧。”

　　我看见孙健坤无声的流着眼泪，他倔强的将手中的玫瑰花扔在地上，晚风一吹，散落满地。“你告诉我怎么忘？你要和我分手，分手就是你的世界从此没有我了！你知道吗？再也没有了！”

　　这一幕，对我的触动极大。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哭得那么伤心。我一边拉着孙健坤，一边愤愤地说：“挺住！别哭！别给老爷们丢脸！”

　　我拽住他，不顾一切的跑出了学校。

　　那年，张国荣走了，大街小巷都放着他的歌。我和他来到一家大排档，点上几大扎啤酒，只想一醉方休。

　　孙健坤喝多后，和我说了一句张国荣在《霸王别姬》里的台词：“说好的是一辈子，少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是一辈子！”说到这里，他仰头独自出神，接着嚎啕大哭，最后蹲在路边哇哇地吐。

　　我扶起他说：“她变心了。不值得，兄弟。”

　　他哭着说：“记着兄弟！这个世界变了，我们要想适应这个时代，唯有忘记过去，不要念旧，不要回头，不要哭泣......”

　　我说：“兄弟，你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