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别跑》汪不深

36、生日礼物

　　第三十六章 / 生日礼物

　　做了一夜的噩梦，十七年前的事重新经历了一遍，醒来时叶流浑身大汗淋漓，几乎将床单全部浸湿。他呆坐了良久，却还是久久不能平复。

　　梦里所有的细节历历在目，仿佛是昨日刚发生的一般。

　　他赤身从床上翻下，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浴室。花洒的水调成半凉的状态，不至于冰冷，却能使人清醒。

　　水柱将叶流蓬松地卷发全部打湿，然后他将双手插进发中，顺着将其撸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那额的中间有一个小小的角突出向前，那是老人们常说的美人尖。

　　水珠越过他浓密的眉毛，顺着他高挺精巧的鼻尖滑落，部分进入他红润娇嫩的唇瓣之中，部分沿着他的下巴，大珠小珠滴露进他精壮的胸膛之中。

　　简单的淋浴之后，叶流裹着白色的浴巾站在镜子面前。

　　镜子被雾气遮住，看不见人影，于是他张开大掌伸向镜面，上下擦动两下，一张如刚从水中拾起的玫瑰一般的娇颜出现在眼前。

　　他很讨厌自己幼弱的长相，孩子气的紧，看着让人想欺负他，难以给别人安全感，所以每次照镜子他总是皱着眉头。

　　叶流一手粗暴的刷着牙齿，一手拨弄自己不听话的卷发，回想起梦中周一小时候的样子，一头长发梳成整整齐齐的高马尾。

　　叶流嘴角一咧，笑了，心道：她小时候跟现在也没差呀，一丝不苟的小大人模样，不像自己总是乱糟糟的。

　　十五分钟后，他利落出门，虽然住处与安山疗养院相差很远，大概五公里，但是他并没有选择打车，而是一路跑步过去。

　　这些日子，他对于身体的训练，倦怠了许多，虽然骗人的腹肌还在，但是身体素质却不如之前，所以他现在要抓紧闲暇的时间去锻炼身体。

　　大概四十分钟后，叶流到达疗养院。

　　他手中提着果篮，满面笑容，像一阵春风，沁人心脾。

　　“奶奶，睡得好吗？”

　　老人座椅背调成三十度，眼睛看着窗外，听见叶流的声音才缓缓转身惊讶看他。

　　叶流笑着拉过旁边椅子，坐在老人身旁，又从果篮中拿出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熟练的削起来。

　　“还以为你是哄我这老婆子呢，没想到真的来了。”老人有些兴奋。

　　“怎么会，我一向说话算话。”叶流道。

　　老人微微一笑，看着他手中快速螺旋而下的苹果皮，道：“一一，没什么耐心，每次削不到两下就直接塞嘴里啃了。”

　　“是吗？”叶流将削好的苹果递给老人，“我只知道她不怎么喜欢进厨房。”

　　老人啃了一小口果肉，慢慢咀嚼，“她在后厨待过三年，洗了三年盘子，闻了三年油烟，所以现在很讨厌进厨房。”

　　叶流回想之前握她的手时，手上那粗糙的痕迹，原来是这样。十七年之后，再次重逢，她光鲜亮丽的外表让叶流几乎忘记了她的不易。

　　原来这些年，她一直过得很辛苦。

　　“一一从不跟我说这些，但是我是她奶奶，又怎会不知道她挣钱不容易。”老人继续道，“我提过很多次要回老家，可她就是不同意，说多了还要生气。”

　　叶流一边拿起橘子剥，一边宽慰道，“您是她唯一的亲人，她自然想给您最好的。”

　　“我知道她很孝顺，每年她过生日却总给我买礼物，让我务必亲自打开，然后告诉她里面都有什么？”老人回忆她和孙女之间的小情趣，面容不觉浮现幸福的微笑。

　　叶流一直静静听着老人的诉说，听到“礼物”时，手中剥桔子皮的动作一顿，礼物这件事，沈嘉林也跟他提过，说是周一在被逮捕的那天车上，还用手机专门打电话给奶奶。

　　“她每年都会给您买礼物，还督促您亲自打开查看？”叶流问道。

　　“对呀，她很用心的，知道我喜欢邓丽君的歌，就找她不同年份出的磁带给我。”

　　“从什么时候开始送的？”

　　“大概是……”老人陷入回忆，“她到畅荔工作的第二年。”

　　叶流坐直了身子，“我可以看看那些磁带吗？”

　　听到他突然的要求，老人并没觉得奇怪，很和蔼的答应，伸手从身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透明箱子，里面放满了磁带。她将盒子交到叶流的手中，道“就是这些了。”

　　叶流伸手接过，拨弄着，思考着。

　　“第一年送了两盒给我，之后逐年递增，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从哪里找到这些东西的。”老人也跟着他一起拨弄磁带，言语之中无限宠溺。

　　这些磁带从外表上看十分崭新，完整无损，看不出年代的痕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叶流将磁带放进卡带机中，甜美的歌声传出，悠扬动听，好似海风吹过窗边的风铃声一般。

　　老人似是被歌声打动，又似是想起自己疼爱的孙女，此时嘴角慢慢弯成一个弧度，舒展了笑容。

　　叶流也仔细听着，眉头皱起，聚精会神，恐错过了某些细节。

　　但一首歌曲从头到尾，完整流畅，没有任何剪辑痕迹，找不到任何异常之处。

　　他倒回去又听了一边，还是如此。

　　“怎么了？”老人见他翻来覆去的听一首歌，十分不解。

　　叶流抬头冲她微笑，撒娇似地道：“没事，这首好听嘛。”

　　一曲终落，叶流没有再回放。为了不让老人发现异常，于是他将卡带机放于一边，继续为老人剥着水果。

　　可一个橙子播完，那卡带机似乎出了问题，没有播放下一首，只有呲呲呀呀细微的杂音。

　　“这卡带机坏了吗？”叶流拿起卡带机端详。

　　“不知道呀可能是吧。只是我听了很久这盘磁带，只有这第一首与第二首之间有这样的问题。”

　　“那其他磁带也有这样的问题吗？”

　　老人点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每盘磁带多多少少都有这样的问题。有的是第一首第二首之间，有的是第四首第五首之间。”

　　叶流沉声不语，细细思索时，门外突然传来女声。

　　“郭奶奶，身体如何，昨天可是吓了我一大跳呢！”

　　叶流回头，发现是昨天替她包扎伤口的医师，范红昭。她笑容可掬，十分亲切，像是在喊自己奶奶一样熟悉。

　　“还好，多谢范医生关心。”老人也微笑回应。

　　只是她笑容中带着一些不自然的生硬，似乎并不熟悉被人这样称呼，又或者是对于喊她的人并不相熟。

　　两人的表现都被叶流尽收眼底。

　　范红昭见叶流也在，于是点头微笑示意。

　　叶流也微笑回她，拿着还在播放的卡带机让开了自己的位置，让她能靠近老人做检查。

　　“今天不是吴医生轮值吗？范医生怎么过来了？”老人一边提问，一边将自己的袖子卷起。

　　“吴医生今天有事请假了。”范红昭将血压探测仪的腕臂带包裹在老人的胳膊上，“来，我们测一下血压。”

　　“哦，是这样呀，那今天就麻烦范医生了。”老人客气地道。

　　范红昭看了眼叶流手中的卡带机，微笑道：“没想到年轻人也喜欢听邓丽君的歌呀。”

　　叶流将手撑在身后床上，笑道：“经典到什么时候都不过时的。”

　　“是是，所以我也爱听这些。”范红昭点头表示认同。

　　常规检查很快结束，范红昭将东西整理好后，再次微笑地对老人说：“郭奶奶，这些都是绝版磁带吧，可以让我拿回去翻录一下吗？我真的也很喜欢听这些歌的。”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随便上网搜索一下就都有了，何必翻录这么麻烦。”身后叶流慢条斯理地道。

　　范红昭面上微笑僵了一下，回身解释道：“我喜欢收集这些老旧的卡带，不过现在不好找，自己翻录一版也是圆了自己的收藏癖。”

　　“哦~是这样呀。但这些卡带并不是以前的卡带，只是从网上下载录好的。”叶流撇撇嘴道。

　　“什么？”范红昭没想到叶流会出言阻止，打趣道，“别不是奶奶不愿意借给我吧”。

　　“怎么会……”

　　周一奶奶刚要答应，却被叶流给打断，“这些卡带长得全新，歌曲演唱的过程中也没有发生一丝卡顿，但是却在两首歌交替的这个时间段停顿良久，像从你进门到现在有五分钟了吧，却没跳到下一首歌，一首歌也就四五分钟，正常卡带怎么会两首歌中间相差这么久，肯定是翻录的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

　　叶流说到这里，言语停顿间，眸子瞥向范医生，“不然，总不是故意如此吧。”

　　范红昭一直默默听叶流的解释，此时眼中似有微光闪过。

　　“原来是这样呀，小五，我还以为是我的卡带机出问题了。”老人恍然大悟地道：“我说那丫头哪来的本事弄这些个稀有玩意回来，原来是翻录的呀。”

　　“欸，奶奶，周一年年都费尽心思给你送这些，一年都不曾断过，换谁能做到呀，她也是一片孝心呀。”叶流道。

　　老人笑着说，“对，翻录的我也开心。”

　　“哦，对了，奶奶，明天我就不过来了，今天下午我就得回去了。”叶流将磁带和卡带机全部放回周一奶奶床边的柜子里。

　　“这样呀，那小五你路上小心呀。”老人有些失落。

　　叶流看了一眼还站在旁边的范红昭，笑着答应，“嗯，会的，我也会再来看您的。”

　　范红昭盯着床头柜看了许久，重新挂上微笑，对两人说，“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爷孙俩相聚的时光了，我先去工作了。”

　　说完，她就出门了。

　　叶流看着她推门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匿了，待人走远，开口道：“奶奶，这个范医生，什么时候来这儿工作的？”

　　周一奶奶一边吃着叶流给削的苹果，一边回忆道：“不知道在别的部门待了多久，但来照顾我们这几个病房的时间不长，大概……两个月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