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我可能是个假灵媒》羊笔笔羊

25、25.派对（下）

　　傍晚时分，老板慷慨地让几个要去参加派对的姑娘们提前下了班。不过戴夫他们到底没能一起去成，不得不留在店里任劳任怨地加班干活。
　　最后她们只好叫上了各自的男朋友，还有几个高中生，众人结伴一起来到了林格顿别墅。

　　就像琳达说得那样，这里真的收拾出了个模样。虽然外面还是一样的荒凉落魄，许久未经修剪的草坪在车道两旁疯长，几乎遮住了通往门廊的路。坏掉的白色矮栅栏里，大丛的野生玫瑰以一种癫狂的姿态生长着。一些藤蔓（显然是某个温和的品种）沿着别墅的墙壁一直攀援到二楼，也算是给灰色的砖墙增添了色彩，有些甚至爬上了三角形山墙。
　　这栋有些年头的建筑看上去房顶高耸、屋檐突出,有着巨大的扇形斗拱。角楼与带门廓柱的阳台则几乎已经变成了废墟，整栋别墅看上去左右不等，像是某种古怪的畸形。
　　在昏黄的夕阳下，这里看上去几乎像是神秘小说中的某一场景，而非纽约大都市中的一个平凡角落。

　　但当来此举办派对的九个年轻人两三步跨上台阶，走进这栋维多利亚式的别墅之后，立刻便发现里面已经焕然一新。不仅地上铺着厚厚的油毡，遮住了大片腐坏的松木地板，连墙纸都细心的换过了。
　　只见一盏华丽的水晶灯从大厅中央垂下来，当琳达接通电源之后便发出明亮的光芒，将原本还有些阴森的房间立马照得亮堂堂的。
　　几个姑娘都忍不住发出惊叹，琳达得意地笑起来。

　　除了乔。因为她从走进这里之后，便一直感到一种类似于醉酒的迟钝，并不是她的思维或者行动变得迟缓，而是……
　　属于直觉的那一部分，正在逐渐麻木，失去原有的警惕性。

　　但乔依旧不喜欢这里，因为即使铺了一层油毡，她仍能听到朽坏的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水晶灯的光芒简直没有任何温度，惨白的灯光泼洒下来，使得这里的空气都冰冷了几分。
　　她看到厅中已经擦抹干净并且打上蜡的圆桌，和加着厚厚的软垫的椅子，看到两旁的落地窗上垂下带有褶皱的丝绸窗帘，看到大幅的油画中的男男女女隔过岁月的迷雾打量着这些年轻的闯入者。
　　其中一幅画上是一个红发的少妇，画得惟妙惟肖，那双大眼睛显示出一种栩栩如生的热情来。乔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派对开始！”琳达这时举起手高声欢呼起来，然后帮她的男朋友一起把音响插上。而其余的姑娘们则叽叽喳喳地打开装着啤酒零食的塑料袋，取出铃铛、转盘、飞镖、游戏盒等等用以取乐的小玩意儿。
　　当音乐声响起时，空气便沸腾起来。

　　乔的最后一丝不安也打消了，她的脸上渐渐洋溢出笑容，开始和玛蒂一起用带来的气球、飘带装饰略显严肃的大厅。琳达则给众人分发着罐装啤酒——她是个出色的投手，几乎百发百中，当乔接到琳达扔给她的啤酒罐时，琳达欢呼了一声：“满分连贯！”
　　然后她跳上了桌子，“嘭”的一声打开啤酒，白色的泡沫溅出来。琳达尖叫着笑起来，用力一甩那头火红的头发，然后举起啤酒罐大声说：“为了我们还活着！”
　　“噼噼啪啪”的易拉罐开启声不绝于耳，女孩们咯咯笑着，男人们则咧开嘴露出健康雪白的牙齿。

　　乔和玛蒂对视了一眼，玛蒂也拉开了啤酒罐，还滑稽地冲她扮了个鬼脸。乔于是也低下头，略带兴奋地掀起拉环，然而当拉环被“嘭”的一声拽开时，她脑海中忽然清晰并且势不可挡地浮现出几天前的晚上，她在托尼客厅看到的一幕。

　　（……茶几对面的沙发上，那个几乎隐没在黑暗中的男人冲她笑了起来。乔忽然闻到了血腥味和硝烟味，玻璃杯还在她的唇边，但她却忘了去喝。
　　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史蒂夫叫他“巴基”。乔看着那个穿着一身铁蓝色制服，歪戴着帽子的年轻男人，几乎立刻知道了他的身份。
　　她也同样知道，他已经死了，死在一九四五年战争即将胜利的前夕。
　　“虽然未成年人就算喝酒也不会真的被抓住关起来，”死去多年的男人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对她说道，“但现在也许不是痛饮一杯的好时候。你说呢，乔？”
　　乔以为自己会尖叫出声，但事实上她只发出微弱的惊呼声，本能地抬手把酒杯朝男人砸了过去。
　　盛得满满的酒杯砸在了沙发靠背上，继而反弹在软垫上，“哗啦”一声立时酒水横流。然后杯子咕噜咕噜滚动着，穿过男人的身体就像滑过空气一样轻松，然后跌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乔手中的啤酒罐应声打开了，一股淡淡的诱人香气立刻散发出来。然而她的手指一松，啤酒罐“咕咚”一声从手掌中滑了下去。
　　其他人并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所有人都在举起啤酒罐，高声喊着：“为了我们还活着！”然后仰起头大口大口地把冰凉的啤酒灌进肚子里。

　　音响正轰隆隆地放着乔治·迈克尔的《无心低语》，有的人开始随着音乐节拍摇摆身体，有的人则打算再来一杯。玛蒂转头看到乔空着的双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虽然笑声在音乐声中显得微弱而又渺小。
　　“你太笨手笨脚了，乔。”她俯身从塑料袋里又拣了一瓶啤酒给乔，“一看你就是乖乖女，可不会是第一次喝酒吧？”
　　乔接过冰凉的酒瓶，耸了耸肩，也跟着笑了。然而这时她不再因为音乐声和欢笑声而忘乎所以了，沉甸甸的啤酒瓶在手里分量十足，乔拿着它坐到角落里，缓缓伸手拧住了瓶盖。

　　（现在也许不是痛饮一杯的好机会。）

　　幽灵一样的声音在乔耳边响起，那是史蒂夫死去多年的战友，在这个传闻闹鬼的别墅里对她轻声低语。

　　乔看着已经渐渐嗨起来的同伴们，突然发现他们其实都是大孩子，最小的也许是那几个高中生，但最大的也不过刚刚二十岁左右。
　　“嗨。”一个同样呆在角落里，与周围的派对氛围显得格格不入的大男孩忽然冲她招了招手，戴着眼镜的脸上露出一丝青涩的笑容，半是迟疑半是腼腆地问，“需要我帮你吗？”他看着乔手里的酒瓶，大概以为她拧不开瓶盖了。不过话还没说完，男孩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因为乔已经准确无误地看向了他，并且很久都没有要移开目光的意思。

　　“呃，我叫彼得，如果你想知道的话。”男孩呐呐地说着，看上去正打算转头就跑。
　　乔于是眨了眨眼睛，忽然以一种陈述的口吻说道：“你没有喝酒。”
　　“哦，我、我还没有成年。”彼得说着低下了头，然后又想起自己不该在女生面前露怯，赶忙抬起头，说道，“等十八岁以后我就会喝了。我是说，十八岁以前喝酒未免不够慎重。不是，我是说……”他结结巴巴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什么像样的话来。

　　乔却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她随手放下酒瓶，对彼得笑了笑：“你说的对，十八岁以前喝酒的确不够慎重。现在也许不是我们痛饮一杯的好机会。”
　　“你……”彼得睁大了眼睛，“你也？”他虽然没什么应付女生的经验，但也后知后觉地想起直接询问对方年龄不大礼貌，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乔点了点头：“还差三个月。”然后她又慢慢地重复一遍，像是在提醒自己，“还差三个月。”
　　“那你在哪里上学？”彼得像是突然找到了话题，眼睛一亮，“你不是我们学校的，我没见过你。”
　　乔耸了耸肩：“你当然没见过我，我辍学了。”其实是完全没上过学，或许斯特拉克男爵应该为此遭受教育部的责问。
　　“哦，抱歉。”彼得抓了抓头发，看上去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还以为自己戳中了乔的痛脚，因此看上去简直比乔还要难过。“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给你那点三明治和炸薯条吧！”
　　乔看出男孩心里的歉疚，于是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当彼得匆匆忙忙往许多人围坐的桌边小跑过去的时候，乔慢慢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她再次环视周围，开始第一次认真思考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音响的声音听上去更大了，简直连空气中的分子都被搅乱了，弥漫的酒精气息则无孔不入，光是闻着都叫人醺然。乔能看出大部分人已经嗨得像风筝一样高了，只有少数人还保持着冷静。

　　无论清醒与否，她对这个地方的印象都始终不变。此刻松懈的警惕心再次提起，乔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想走进这里。
　　但有什么东西引诱她走进来，像是某种强烈的催眠效果，让乔听人摆布。在她能够拒绝琳达，或是及时给史蒂夫打电话的时候，那东西甚至不动声色地让她错过了机会。

　　而乔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这一点。
　　然而她已经像是一只毫无知觉的兔子一样连蹦带跳的走进了这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