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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曾有一人翻山越海,与你相会 ...

  •   就在沈入忘磨磨唧唧地捏了个天魔解体大法的起手式,拉开了架势准备和那条恶龙来一场同归于尽的时候。

      身边的苗黎却先一步冲上前去,他们的身体像是一个个充了气的皮球,瞬间破裂,顿时鲜血泼向了那条龙魂。

      可谁能料到,那龙魂仿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一口吹在了那阵血雾之上,转瞬之间,雾气已是被他破去。他发出“桀桀”的笑声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无所作为一般。

      转瞬之间,那么一帮子人也就剩下青竹和那两名护卫,还有几个稚童,孩子们都聚在青竹身后瑟瑟发抖。

      沈入忘挠了挠头,龙魂既然是龙魂,当然有其不凡之处,历代道人伏龙都是昏天暗地的恶战,这些五仙教中人,还是想得过于简单了。

      他虽是觉得自己小命要紧,但有些时候,总是要付出些许罢,总不能给师兄弟们丢了脸了。

      这世上自然是有许多人为了他可以活下去,挡在他的跟前。

      师父谈笑间跟着那些人离开山门一去不回,师兄弟等来的不过是一具残躯,和一枚风干了的头颅。

      师兄们纷纷下山去,他们的背影孤单而无力,但他们仍是离开了。

      为的是能替他撑起一方小小的天空。

      还有山门之中,无论何时,也无论何地,都挡在自己跟前,遮风挡雨的那人,只是如今,却已是不在。

      总不能一直活在他人的羽翼之下,犹如一只雏鸟罢?

      他不禁有那么点怨恨秦纨,但旋即又释然了,只是……更多的是不满。

      此生无涯,你在何处,是死,是活,为何不给我一个消息,一个简简单单的念想。

      我所求实在不多。

      只是,你怎么如此无情?

      他走在众人跟前。

      身后的青竹喊了一句:“沈公子!”

      “青竹姑娘,咱们萍水相逢,也算有缘,我倒是还没有与你说过,我师承何处,料来是这事儿说来有些不足挂齿,但既然到了现在,我倒是要不要脸地说上一声。”

      “沈公子,你且讲,妾身听着。”

      “我师门乃是南海留仙岛,落鸿听雨阁,我是师父的小弟子,沈入忘。万望你到时候替我宣扬之时,不要稀罕了笔墨,好叫这世人都知道,这世上还有个英雄侠客,叫做这个名头。”

      他伸手掐了法诀,只觉得一口热血上涌,嗓子一甜。

      他此时只想跺跺脚,大吼三声,秦纨你个王八蛋给我滚出来!

      只不过,这世上没有一枚饮下便梦想成真的仙丹。

      只有吃完便肠穿肚烂的情花毒。

      可就在这时,一张青面獠牙的鬼面突兀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吓得他一口鲜血倒吞了回去。

      那仿佛是一个戴着鬼面的男人,就那么凭空出现在了山洞之中,他手里握着一柄散射着清幽光辉的长剑,身上穿着一件青色衣袍。

      若是不计鬼面,便说是剑仙临尘都有人相信,他也并不说话,只是手持长剑冲向了还悬在半空之中的龙魂。

      沈入忘有那么一些失神。

      鬼面,青衣,长剑。

      世间造化,光怪陆离。

      有些人随叫随到,有时候他们又无声无息。

      沈入忘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是失望,还是绝望,是希冀,还是不屑?他自己都有那么些分不清楚,讲不明白。

      他只知道现在很愤怒,出离的……生气。

      只是这种情绪来得毫无理由,又来得毫无声息。

      我这是怎么了?

      沈入忘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止住手中的法诀,免得到时候龙魂被人料理了,他还跟着自爆了,那可就有点血亏不赚了。

      那青衣客长剑横空,剑气纵横之间,将龙魂逼得节节败退,可沈入忘却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对劲。

      原本的一腔怒火,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那个人的气势不断攀升,攻势也越来越急,反倒是像是……像是力量即将用尽……他暗道一声糟糕,大喝道:“快走,这人撑不了多久!”众人也看出了端倪,如今也顾不得什么门第与矜持了,疯了一般往外涌了出去。

      沈入忘看了一眼,尚在与龙魂颤抖的青衣人,他衣袂翻飞之间,已是渐渐落于下风,但他仍是挺剑相争,没有丝毫犹豫。

      他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洞穴之内发生的一切,得,没成想,咱们俩还有一起死翘翘的日子,虽说这个时刻,早在几天前就该如此了。

      死不单单是一种解脱吧?

      也是一种成全。

      他伸开双臂,想要说什么,只是最终什么都不曾说。

      太熟悉可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久别重逢之后,说什么都觉得有那么些许别扭。

      已经越走越远的青竹大喊道:“沈公子!快出来!”

      仿佛是被这一嗓子分了神,那青衣人长剑将龙魂的爪子一格,只是一股大力仍是传递了过来,猛地将之击飞了出去。

      他堪堪在半空之中停下了步子,那条恶龙却如影随形,青衣人却在此刻停了手,他立在半空中。

      在那一刻,他忽然静静地停在那儿,看着山洞底下渺小的人影。

      诡谲莫测的洞窟里,传来了一声轻轻的笑声。

      有那么点熟悉,又充满了狡黠与不真。

      还有的是空灵之感,仿佛是一个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幽灵与魂魄。

      可沈入忘知道,是他。

      青衣客伸手捉住了那张鬼面,缓缓揭开,只是此时的小道士,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无数山石在崩塌碎裂,龙魂挣扎,咆哮,狰狞。

      沈入忘仿佛看过那半张脸,他已经猜到了来客是谁,只是他却用这样犹如彗星袭月的方式,出现在了小道士吊儿郎当的生命之中。

      那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个人。

      只是……他为何又会出现,沈入忘仿佛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徒劳。

      那青衣人伸手将长剑一掷,笔直插在了沈入忘不远处的山壁之上。

      “不!”

      可男人已是遥遥向着出口方向一指,无数碎石当空落下,隔绝了沈入忘与洞穴内的通路。

      那个已经摘下面具的脸孔,对着他笑了笑。

      山上十年,一如断绝,生死往纵,亦是不过惊鸿一瞥。

      沈入忘对他太熟识了,他总是不苟言笑,对于他而言,笑容与欢声仿佛是一件极为吝啬的事情。

      在山门之内,在玉皇宫上,他总是像一堵不可推倒的壁垒,挡在他的跟前。

      石头与墙壁,自然是不会欢笑,也不会有阴谋诡计的。

      那是沈入忘的山间岁月,也是他与大师兄度过的漫长光阴。

      他们同吃同住,夜雨声烦,两人便一起发愣,那时候尚且年少,他便如此,从不多说什么,只是偶尔指了指放在竹床上的被褥,而后闷声不响地把东西往沈入忘身上挪上一挪。

      他总是这样。

      笑,与狡黠与他总是没什么关系。

      师父说他为人方正,玉皇宫的杂毛们说他君子之风。

      这不是他的笑容。

      只是这又何妨?他便是他,沈入忘此时只想要破口大骂,可他在远处的高空,对着小道士俏皮地比了一个口型。

      沈入忘并不想说话了。

      他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去。远远地他看到了原本被堵塞的路途,已经被人清理了出来。青竹带着人手,正在洞穴门口朝他招手。

      他苦笑了一声,赶了过去。

      ……

      “怎么看你心思不属的,那人你认识?”沈入忘看着周围几个仅存的搭档,青竹的问话显得有那么些许轻巧。

      但在他听来却格外沉重。

      “算是认识,但我并不是那么确定,他应该已经不在世上了。”他不由得想起他那副似笑非笑的神色,怎么都没法与往日的他联系在一起。也许真的是自己的一时看走了眼,而且他自执掌师门的大权以来,总是偏好一身红袍,每每问起,总要说上一句,显得艳丽。

      这分明是自己从前喜欢的色调,只是不知道何时便成了他的专属,也是好笑,他那么个严肃的人说起这件事来,却分外认知和孩子气,饶是如此,他都不曾相信会有这般的事情。

      “能忽然出现在此处,又有这等身手,就放眼我教中,恐怕也只有几位长老或者教主,才有这等能耐了。此人……恐怕修为已经近仙了。”其中一个护卫低声说道。

      “什么仙人不仙人的,他呐,我最是懂他了,不过是一个勤学苦练,但求上进的傻子罢了。”沈入忘仿佛想到了什么,不禁哑然失笑。

      这世上除了天才,自然也有庸才,但更多的只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普通人,他们既不及天才聪明,过目不忘;也不比庸才无论怎么用功都不堪大用。

      他便是如此,沈入忘总是在月凉如水之时,仍能瞧见他在一处空地练武,他的剑法被称之为诸门第一,而其道法更是被称之为翘楚。

      但无人知道,他并非他们眼中的天才,一切不过是付出成百上千的能力换来的。白日里,他在练功,到了夜里,他同样在练功,无时无刻,没有一刻不再如此。

      沈入忘不懂他,不明白他的凌厉,也不明白他对自己的严厉,他并非虚荣,也非偏执,他仿佛在憋着一口气。

      他曾经想问:“值得吗?”不过他却怕那个闷葫芦不回话,独留着自己在那处尴尬。如此一般,往来数年,他在门后看他将剑气鼓荡,纵横万里的模样,已是成了常态。

      若是世上无变故,他与他终究将两两相望,你知我,而我不知罢?

      “你那位朋友……”

      “没事,他早就是一具尸体了,尸体哪有什么感觉,死人魂魄哪里会说什么话,不必担心他了。”他说得轻巧,几个人看他面色如常,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他饮了一杯盗来的好酒,他倒是头一回听闻这酒的名号,乃是叫做“曳光”,取的是西域闻名遐迩的葡萄为主料,往往数千斤的葡萄方才能酿成那么小小一罐的夜光酒,他喝着喝着倒是笑了起来,仿佛这酒之甘美,让他独醉于此。

      “此次我们出来,乃是为了这‘百爪游天’,如今算是功亏一篑了,也不知道到时候教中会有什么变故,沈公子何来?”

      这个说话的护卫被他们称作“青巴”,他喝了一口酒,也是愁容满面,反倒是青竹笑着说:“其余各组人也不一定就有所收获,我教五神兽自从走失之后,

      没有一只回到总坛,我们出来亦是有了十年,十年……”青竹喝了一口酒。

      “我乃是来自附近的留仙岛,你们应当听闻过了。”

      “‘小蓬莱’之名于江湖上可是颇有威望,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沈入忘反倒是笑了起来,“只要我等弟子还在,那听雨阁便还在,若是我们也不在了,这听雨阁同样还在落鸿山上,什么生死之论,灭门之祸,在我等看来,不就是一些过眼云烟罢了。”

      “沈公子何等洒脱,倒是我等着相了。”

      “没那么玄乎,不过是现在说这么多也没什么用,不如简单些许,可能还好上一些。”沈入忘想起那些死于大难之中的师兄弟们,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好想的,他低声问:“你们接下去,要回南疆了吗?”

      他们这一些人把所处的地界,称之为“南疆”,也叫作有南之国。

      “我们到底出来了也有些久了,也是时候回去复命了,离乡远游,总不能不回去了。”另一个侍卫笑着说,沈入忘听他们叫他“九思”。

      远处的海盗已经醒了,正在远处叫骂连天,也许是蒙汗药的副作用,这些汉子比之常日里还要亢奋些许,而其中有识得几个大字的,更是瞥见了沙滩上的字迹,破口大骂,连小道士的十八代祖宗都给他们来了个轮回。

      少年道人颇有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干脆不去多想。

      “沈公子要不要乘咱们的船走?”青巴喊了一声,沈入忘摆了摆手,他说道:“我且去和我的同伴打声招呼,我来时乘他的船来的,自然也应当与他同去同归。”

      那几人见他如此也不勉强,沈入忘大步往来路走去,只是渐渐的他好似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有一股极为浓烈的腥臭味,从那个方向传了过来。

      X,不会于大勇在晒咸鱼吧?他口味也太重了。

      可他想了想觉得并不对头,来时船上的货物极少,这股味道不可能是从船上来的。那是什么东西……

      他走了过去,映入眼帘仍是一只小船,静静地停靠在海边,远处的是一轮海上明月。

      可就在这般诗情画意之下,却是一只笔直伸向天空,干枯的手臂,一些蝇虫正绕着他飞行,叫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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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曾有一人翻山越海,与你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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