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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七十三 ...

  •   开门声从楼上传下,萧何正嘱咐着小吏们,闻声抬头望向那扇门,一个人影扶着额头半探出身来,有些费力地张望着周围。萧何将要说的话讲完,便转身上了楼。
      那姑娘见了是他连忙问了好,看了看周围而后低声问道:“萧叔……你可知昨日发生了什么?”
      打量着她的神色,萧何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看来她是都不记得了,他想。云微见他不回答,不由得皱起了眉,下意识地去回想。这时萧何说话了:“昨日张良先生送了你回来。”他说,“他今日一早已出发朝颍川去了。”
      记忆中的一抹白倏忽闪过,云微心中一颤,脑仁却又是一阵阵的疼,她不禁抬手摁了摁太阳穴。萧何的声音仍在继续:“丫头昨日饮了酒,今日便且歇息一下,事情都吩咐下去让他人代做了。”
      云微听了忙谢过,萧何示意她快些回去,便转身下了楼。楼下的嘈杂声仍在继续,云微却愣在了原地。
      不知是不是错觉,方才萧何转身的一瞬,衣袖从她眼前拂过时,她似是瞥见了一道似曾相识的光泽一闪而过。
      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脑中那道白衣的身影因遥远而模糊。云微皱着眉,萧何已从正门处出去了,城楼中上上下下的脚步声错杂,议论声也滑进了她耳中。
      “……听说秦兵好像要东进了。”
      “我今日早些时候听闻,主公说项梁将军要往北走。”
      “好像说是……齐赵之地兵力不足,秦军从北面攻过来,那边可能挡不住……”
      云微无意识地听着,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听说济北的局势不甚好啊……”
      “秦兵在那头的人马可当真不少……”
      脑中的模糊骤然被一道白光劈碎。
      错了,她错了!那奸细不可能为项营卖命,若他为项营卖命,则没有任何理由去对主公的兵马下手。项梁从会稽起,一路北进至薛郡;沛公据守砀郡和泗水,此二郡是项营同秦军之间的最后阻隔。在这等情形下削弱沛公的兵力,无异于自毁屏障,将楚地暴露在东进的秦军的攻势之下。沛公实力减弱,获利的绝不是项梁,而是——
      大军北上,秦军为抵挡攻势,必定聚兵齐赵。赵之南兵力空虚,获利的,将是魏地!
      沛公大破丰邑,雍齿将军逃奔魏。若他耿耿于怀,沛公随项梁往东郡与济北,距魏更远,鞭长莫及;而颍川在魏之南,毗邻甚近,快马辄及,如果他……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来了,方才萧何转身时的那一瞥,她看见的是一根木簪。
      ——是张良之前送给她的那根木簪!
      城楼内一阵混乱,萧何闻声回头,一道灰衣的人影从大门处冲了出来,一路直朝着自己而来。他转过身,那丫头停在自己面前,艰难地喘着气,却强撑着直起身子,向他伸出了手。
      “萧叔,”那丫头说道,声音因气息不稳而带着颤音,“方才你收在袖中的物什,可否借我一看?”
      萧何下意识皱眉。手仍举在身前,云微抿了抿嘴唇,沉声一字一顿道:
      “那根簪子,我可否一看?”
      萧何沉默了,他看着她很久,丫头的一双眼睛亮得骇人。他叹了口气,将手探入了袖中,取出了木簪。拼合的断痕在簪子上狰狞爬过,云微视线触到它的一瞬,整个人如同被一拳狠狠打在胸口。
      “丫头,”萧何抬起头看向她。
      “做出抉择的,终该是你。”

      营中的士卒陆续走过马厩,一小吏携着一个木盒,牵马出来正欲跨上,却在看见前方之后停了下来。面前那带刀疤的丫头一声不吭地站着,正挡在他要出去的路上。
      “什么事?”小吏有些不耐地皱眉,挥手示意她走到一边去。
      云微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在那人失去耐性再次赶她走之前冷不丁地出声了:“是你吧。”
      那小吏的表情一僵,云微朝前走了一步,冷冷地将完整的句子说了出来。
      “那日害得张良先生暴露的人,是你吧?”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周围的将士纷纷停下步子,那小吏急得面色通红,冲上前朝云微吼道:“你无凭无据,不要血口喷人!”
      “那日回军后清点马匹数目的人是我,才发觉有人动了手脚,”一片议论声中云微的嗓音平稳低沉,字字如飞矢,“张良先生回来那日夜里,你并没有在城楼内。当时将士在营中,其他人拿治伤的药往粮屯那边跑,只有你一个人能往这边跑。”
      “那又如何?”那小吏反问,“那夜我没有来马厩,恐怕是别的人绕道过去了!”
      “绕道过去要多跑上一刻钟,城楼里急需伤药,耽误上一刻钟立刻会有人知晓。”云微毫不退让,“而等我第二日一早去查看时,那动过手脚的痕迹已经被清除了。除去那痕迹所需时间不短,一般人即便是路过也未必来得及处理干净。在前一夜能来马厩,又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清理留下的痕迹的,整个沛县,只有你一个人!”
      “胡说!”那人气得吼了出来,“不过是一只革鞮,拿走了便是,就算是第二日一早路过也可以清理得掉,你凭什么怀疑我?”
      云微突然不说话了。争吵陷入了静默,十余步外围成圈子旁观的人们议论的声音便漏了进来。
      “什么马厩?……为什么要跑到马厩来?”
      “……他说的那革鞮是什么?”
      “之前好像没有听人说过……”
      那小吏的面色霎时间白如蜡。
      “我可没有说过,”那姑娘在此时发话了,一直盯着他的双目眯起,“那马厩里留下的是一只革鞮。”
      “你——”
      “我只不过说了有人动过手脚,你却知道被清理走的是一只革鞮。营中也没有他人知道,你居然知道。”云微扬起了下巴,冷声将其打断,“你此前便跟随雍将军做事,雍将军据丰而反以后,你还留在沛县里头。砀郡一战,若张良先生未能归来,主公不知打探到的消息,战局怕就棘手了。今日无屯运之事,你却欲骑马出城,怕是见张良先生将往颍川去了,你便想趁机下手,害他性命罢?”
      “你胡说!”那人孤注一掷地辩驳着,“是萧主簿让我把这个送去……”
      只在一瞬间那人看见眼前一花,那一直站着不动的灰衣人影便骤然欺近到了身侧,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只手就搭在了他手中木盒的边缘。那人心下咯噔一声,木盒已脱离了掌心,他伸手去拉,姑娘一个旋身避过了他的手,回身便是一掌推在他的手腕上,抵挡的片刻已经开始朝后退去。那人紧追而上出手再抓,那姑娘却抽出了一直插在背后的一件物什横着向他斩了过来。心下一沉,他抓起腰间的长刀挡了过去,却见那飞速砍向他的物什猝然脱了手,阳光刺目,他突然意识到那不是一柄刀,而是一张弓。
      他大惊抬眼,看见的是云微闪着得逞的嘲弄眼神。
      长刀挥出收不回势头,那灰衣的身影拐过一个诡异的角度,不偏不倚地迎了上去。一声刀剑划破皮肉的闷响,云微踉跄连退三步,左臂上划出的口子渗着血,染得衣袖上一片红色。
      木盒掉落在地上,盖子摔裂在一旁,里面空无一物。
      那人意识到了什么,全身霎时冰凉。而此时云微笑了,她望向他,粗嘎的嗓音令人毛骨悚然:“先拔刀伤人的,可是阁下。”
      下一刻,她便径直朝着那人冲了过去!
      当的一声长弓撞在刀刃上,云微收弓旋身出手便是一指点在手腕,那人欲擒住她的手顿时脱力。右手挥出,弓尖打在刀柄上将它击得飞出。长弓势如破竹两下破开他的防御,云微猛地再旋身,弓尖朝他快如闪电般刺向他的胸口!
      “你!”那人的声音在惊惧中扭曲,“你要下杀手——”
      一声闷响,长弓贯穿了那人的胸膛!
      全场鸦雀无声。
      “我没空和你耗。”云微冷冷道,回身断然拔出长弓,弦铮的一声响,鲜血喷溅而出,霎时间将她的衣衫染透。她反手将弓背在身后,转身便朝着方才那人牵出的马走去。围着的人群见她走来纷纷避让,动作却在看见什么之后纷纷停了下来。云微抬头,人群外几步的距离,萧何背着手站在她的正前方。
      蜂鸣一般的议论渐渐弱了下去。萧何看着面前的丫头,脸上还沾着血珠没有擦去,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如飘蓬,余下的长发在耳后束起,身上无一处不染血,发带却是干净的白。她背着弓箭长身而立,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开,他却仿佛能看得见下一瞬那双手挽起长弓时带着凌厉之气的模样。他站在她走向马厩的路上,却感觉到那气势已经越过了他落在了那匹马身上,其中的决意如此强烈,以至于任何人都不能拦住。
      他侧过身,让出了那条路。
      她已做出了决定。
      云微眼眶一热。她低头,低声说了句:“萧叔,谢谢你。”而后抬脚大步往前走去。萧何看她翻身上马,挥鞭驰出,恍惚身形似白鹤展翅冲天。冥冥中他有一种感觉,这才是那个丫头真正的模样,这才是真正的,那个名叫贺云微的女子。
      “萧主簿,这……”身后有人说道,萧何转身,樊哙似是刚从别处归来,正瞠目结舌地看着地上的那人,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向云微离开的方向。
      萧何转过身,走过樊哙面前朝着城楼的方向行去,留下淡淡一句话:“此人先出手,害人性命的却是丫头。依照律令,殴伤同伍者,鞭笞五十,待她回来,叫她自己领罚。”

      一路穿过沛县的大小街道,行人惊恐的面容飞速从两侧掠过,云微驾着马直奔城门,议论声被奔腾的马蹄踏得破碎。
      沛县此时已经炸了锅,人人都在议论着那个面带刀疤的丫头抓出了营中的奸细,而且直接一刀取了人家的命。马蹄声紧,云微调转马头拐进了山路,耳边的语句说着那丫头这下和雍将军结的梁子大了,而后如烟般飘散在枝叶踏断的声响中。张良离开薛郡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她只愿赶在她已无法找到他之前拦住他。
      身边破空声乍响,云微俯身闪避,匕首擦着耳际飞过深深钉入树干中。刀光砍向马脚,她拉起缰绳将将闪开,马一阵嘶鸣。苍翠中一柄长刀直冲着她后背而来,她抽出长弓挡下,虎口震发麻。她借力翻身跃下马背,落地时四面已站开了六个人影,身上的盔甲均是魏军的式样,六柄长刀发着粼粼的光。
      云微啧了一声,挥手将长弓挡在了身前。
      来得真快。

      城郊的一处小酒馆,人们二三结伴吃饭喝酒,突然从门外冲进来一人将这平静打破。
      “钟九,你可来了。”一人招呼着,“这么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那人嘴里念叨着,“出人命了,沛县闹起来了!”
      “什么?”周围不少食客都是沛县里出来做买卖的,闻言纷纷围了过去听是什么事情。那人磕巴着继续道:“刚才我见一疯人骑着马打大街上飞奔而过,那人全身都是血,眼看着已经出了城。听说是沛公身边的一个小丫头,说要抓奸细,结果动手把人给杀了……”
      一声杯子摔碎在地的脆响。
      那人颤巍巍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白衣男子,周围的人揉着眼,竟没一个人知道这男子方才在这酒馆中,更不知他是何时走过来的。只见那男子按着那发话的钟九的肩膀,力道之大按得对方禁不住坐在了桌子上,一双凤眼中神色凌厉得像是要飞出刀子来:“她在哪?那位姑娘,她现在在哪?”

      长刀打着旋弹出,树枝齐齐被削断,刀身半截入土,抖落的树叶从天洒下。云微躲过袭向左肋的一人,飞速后退三步拉开距离,而后拉弓放箭。飘落的树叶被猛地刺穿,羽箭钉入前面那人胸口,将他整个人掼倒在地。
      树叶被箭带起的风吹乱了轨迹,哗啦啦落在地上。云微低头看了看左臂的伤口,放箭时又裂开了。余光瞥见剩下那几人又抽刀朝她而来。云微反手抽出几支箭,闪身从包围中退出,正欲将箭搭上弦,另一人包抄到了身后迫得她连忙侧身躲开,箭偏离了轨迹,被面前几人用刀背一挡便弹开了。
      云微挥出左手击向身后那人手腕,将那人手中的刀击飞了去,而后转身用弓尖猛击那人胸腹。那人弯下身去,云微见状正要追击,原本围攻她那三人的刀锋又逼了上来。她朝一侧躲开,余下那一人却又追了过来。
      再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云微咬紧嘴唇,已耽误了不短时间,对方人众她人寡,且分明是要来要她命的,她就算想逃,人家也绝对不会罢休。
      两三人影又一次迫了过来,云微心一横,挥弓扫开他们的第一轮攻势,而后径直奔着方才刀脱了手的那人,身后的攻势追上,云微不管不顾,扬手放箭一箭直取那人喉咙,刀锋的冷意却已经逼到了她的后心。而后当的一声清响,云微回过头,青色的剑光携着碧血丹心的赤红,熟悉的剑气挥斥洒然却凌厉异常,几声破空之响,朝她袭来的长刀已经掉落在地上。
      入鞘声琅然,白衣人回头看向她,是不能再熟悉的眉眼。
      只那一瞬旁边的几人就已经欺到了她身侧,张良神色一凛,拔剑要去挡,云微却抬手上弦,一箭放出直直插入他身后那人前胸。张良被她这一箭止了势头,下一刻云微已冲到了他面前,双手搭上他的双肩,用力把他推了出去!
      “走开!”云微朝他吼道。
      张良登时怔住,看着在推力的反作用下姑娘朝后退去,身后追来的两人恰在此时拔出了刀。她飞速回身将长弓架在头顶,两柄长刀斩在弓身上声音闻者牙酸。贴地一滚卸去大部分力道,云微起身后退抬手放箭,被刀背挡开,而她似早已预料到了一般立刻收弓上前,以弓尖猛刺一人腹部,而后以让人眼花的速度又一次放箭。那人应声倒下,他的同伴却已经绕到了云微的后面。刀划破空气的声音仿佛贯穿耳膜,云微惊然回身猛地扬起弓去挡,刀却直接被击飞数尺。那人双目圆睁,缓缓软倒下去,露出了他后面站着的张良,凌虚锵一声收入鞘中。
      被风吹起的树叶四处翻卷,而后片片飘落。
      左臂上的伤口这时才渐渐泛起了疼痛,云微执着长弓,张良此时离她不过三步。他握着剑的手指节泛青,那双凝视着她的眼中碾过的风暴似要吹折百草,而后他深深地吸气,出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方才将他推开。
      为什么故意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你杀的那人。
      为什么这样做。
      云微回视着他,一言不发。树叶已尽数躺落在了地面上,林中静得能听见呼吸的声音。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缓缓伸出了左手,手心向上摊开在他面前。
      张良的脑海中霎时间一片空白。
      那根木簪,此刻正躺在她掌心。
      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看穿了他的意图,然后毁了他筹谋的一切。
      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变得混乱而滞重。
      “我不会收下。”云微的声音有些轻颤,字句间的坚决却毫无转圜的余地,“若不是你亲手给我,我便不会收下。”
      “若不是你回来,亲自把它给我,我便绝对不会收下。”
      “张良,”那粗哑的声音中添上了哽咽,云微瞪着双眼,克制着不让泪水冲出眼眶,两步走到他面前,几乎是恶狠狠地将簪子塞进了他怀中。面前的人白衣单薄,她深呼吸,出口的话语带着咬牙切齿的决绝:
      “我会等下去,一直一直等下去。”
      “哪怕五年、十年,哪怕你永远不来找我,我也会一直等下去。”
      “等你把它还给我。”
      疾风骤起。
      张良揽过了她,直直吻了下去。
      飞掠的衣袖带下一片树叶。云微霎时瞪大了眼睛,那个吻带着她从未感受过的紧迫和渴求,如同百尺高的河水从凿开的堤坝中喷涌而出将一切冲得粉碎,几乎将她淹没至窒息。她能感觉到抵在她脑后的那只手抑制不住的颤抖,那拥住她的双臂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全身骨架挤到崩断,他炽热的双唇在她的唇上近乎粗暴地肆虐着,带着不可阻挡之势将她的防线层层破开。
      “云微……”
      他低声唤着,声音里压抑着的情绪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手指每一次在她眉间的摩挲都如同被沸水烫过。她笨拙地回应着,让他撬开了牙关长驱直入,而后是昏天黑地的掠夺。如同一场流血漂橹的厮杀,而后归于平静,他将唇从她的上面移开,姑娘红了眼眶,艰难地顺着已经被冲得混乱的呼吸。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像是要把她刻在眼底。
      “我如何舍得……”
      他将她紧紧圈在怀中,侧脸贴住她散乱的长发。
      “我如何舍得让你等。”
      “我亏欠你太多。”
      隐隐的马蹄声从林外传来,云微不禁心下一震,从薛郡出发的兵马,怕是快要追来了。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动静,张良揽住她的双臂又紧了几分。他垂头靠在她耳侧,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到,却坚如磐石不可转移:
      “一年,等我一年。”
      “答应我,要平安无恙地等到我。”
      “我会回来,完好地回来。”
      “然后用一辈子来还你。”
      呼吸几乎是停止了,而后一阵天旋地转,云微便发觉自己被放在了马背上,而后是剑鞘狠狠打在皮肉上的声音。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去,云微回头,那一袭白衣飞速后退成一个白点,而后隐在了一片青葱之中。
      她分明看见了张良收起长剑转身之前,朝她说出的二字。
      等我。
      马匹狂奔着冲出了山路,终于在城镇巷子的入口处停了下来。
      屋檐后炊烟袅袅,身上沾满的血迹已经干透。
      云微跪倒在地上,再也控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爆字数的一章……正文至此完结,后面有尾声。
    (理论上尾声是用来发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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